无名酒吧的门外有个负责收缴武器的女人。她留着不足一指高的短发,大半张脸都皱巴巴的,犹如一副正在融化的面具。从她身上的气味判断出,此人多半是个黑炼金师。
“真不敢相信,”她饶有兴味地看着云雀从腰带上解下刺剑和匕首,“个子这么小的女人居然带着这么多武器。”
“在篝火区行动,多带点武器有备无患嘛。”律师微笑地打着圆场,随手把自己的袖剑放在桌上,“请你务必照看好它,夫人,这可是我最喜爱的防身武器。”
黑炼金师用带着金属手套的手抓起袖剑,随手扔到了旁边的箱子里。
律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你们可以进去了。”她把云雀的细剑放在身后的武器架上,“规矩就一个,千万别惹麻烦。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篝火区的无名酒吧,你们就只是客人而已。”
二人告别了自己的武器,走进酒吧大门。云雀不喜欢手无寸铁的感觉,但她知道想进无名酒吧,就必须上缴武器,哪怕是公爵本人来了也不例外。
他们来到光线昏暗的走廊,刚好与一个胳膊和大腿差不多粗的壮汉擦身而过。壮汉单手揪着一名醉鬼的领子,毫不费力地将他拖出了酒吧,扔到了大街上。
“诸神啊,这里可真迷人。”埃斯波低声说。
云雀没有搭理他。
酒吧的内厅有更多的壮汉,当然也有更多的客人。大厅中间的舞台上站着一名吟游诗人,正在鲁特琴的伴奏下演唱一首歌词下流的小调。
云雀注意到他的衣服和帽子都很干净,这说明他的表演深得人心,所以还没有人朝他扔过鸡蛋。
她径直走向吧台,没有理会人群里投来的好奇目光。那个发际线很高的酒保注意到他们,立刻变出两个杯子,摆到二人面前。
“二位想喝点什么?香槟如何,女士?加新鲜橄榄的那种。”
云雀放下兜帽,露出脸上的伤疤。这招对大部分人都很好用。“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她低声说。
酒保微微抬起眉毛,“我之前没见过你们。”
“所以你的情报只卖给熟人吗?”
“不。”酒保耸耸肩,“但是和熟人做生意总归更安全一些。你们不是篝火区的常住居民吧?”
律师点点头,“只是来过几次而已。”
“难怪。”
“我听说这里的情报都是收费的,是吗?”云雀问。
“没错。标准价格一弗拉,如果是很重要或很危险的情报,价格可能还会涨。”
她皱起眉,“一弗拉?这么贵?”
“这是公平的市场价,女士。”酒保打量着她脸上的伤疤,“你们真的不打算喝点什么吗?”
吟游诗人结束了那首下流小曲,换了一首歌颂屠龙者克兰·威尔森的歌曲。他刚唱到第二句,就有人开始朝他扔东西。一枚鸡蛋与他擦身而过,落在了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地板上。
律师连忙移开了靴子,“还是不用了,我们不打算久留。”
“好吧,这是你们的损失。”酒保耸耸肩,“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维和军。”云雀说。
“维和军?这种问题用不着来这儿问吧,女士?”酒保咧嘴微笑,“在篝火区随便找个人都能给你讲得头头是道,而且还不收费。”
“我对那些免费情报不感兴趣。”云雀轻声说,“我想知道的情报与某支特殊的维和军小队有关。他们的工作不止是维护篝火区的秩序,有时还会把外面的平民抓回来,在他们的秘密据点里审问。”
酒保开始擦拭杯子,“真有趣,女士。不得不说,你刚刚的发言既详实又具体,简直就像是明知故问一样。”
“所以呢?”云雀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他们的秘密据点在什么地方吗?”
“三弗拉。”
“你说什么!”云雀一拳锤在吧台上,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吟游诗人的表演戛然而止,不知是终于被人轰下了台,还是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埃斯波紧张地环顾四周。一群身材魁梧的酒吧保镖们正在朝吧台热÷书拢,其中一人捏了捏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哦哦,放松点,各位。”律师连忙站起身,挡在云雀和那些壮汉之间,“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
“有麻烦吗,老板?”一名光头壮汉盯着面前的律师问。
酒保依然在不慌不忙地擦拭杯子,“暂时没有。谈生意时,偶尔有些小误会也很正常。大家继续吧。”
吟游诗人再次响起,这次是一首比刚刚更下流的歌,讲的是某位酒馆女郎的风流韵事。
保镖们退到了稍远一点地方,但依然盯着吧台。云雀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对付不了这么多人,除非她亮出自己的银羽项链……
但是话说回来,在篝火区这种地方,猎巫人身份的威慑作用非常有限。
“我觉得,”酒保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雀,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埃斯波,“咱们最好还是把这场谈话当成普通的生意,这样既节省时间,又不会坏了规矩。在篝火区,只要人人遵守规则,白袍子就不会找大家的麻烦。”
“同意,”律师小心翼翼地看着云雀说,“没必要把场面搞得太僵。”
云雀对他怒目而视,“他这个要价根本就是在抢劫。”
“如果你知道自己在打听什么人的消息,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阿莫尔放下手里的杯子,“听着,女士,我能猜到你的身份,所以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你放弃。但你想打听的消息,即使以篝火区的标准而言也是很危险的。等你听完答案之后,就会明白我的要价完全合理。”
“我能理解,我来付钱。”埃斯波从衬衣的内袋里摸出三枚银币,放在吧台上,“咱们赶快把这档子事了结,然后大家各走各的路,怎么样?”
她恶狠狠地瞪着酒保和律师,但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有些时候,即使是最出色的猎巫人也不得不选择妥协,毕竟她重伤初愈,而且还身处一个到处都是敌人的地方。
“我就喜欢识时务的人。”酒保用杯子扣住银币,接着看向云雀,“那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你猜得没错,确实有支特殊的维和军。据说他们表面上效忠于冒险者行会,真正的主人却是某个神秘的‘千面夫人’。他们平时看上去与普通的维和军没有区别,只是会在某些晚上离开篝火区,前往附近的城区里抓人。”
“有人认为他们是在抓捕篝火区的逃犯,还有人认为他们是在抓捕叛国者。不过在我看来,他们抓人根本没有规律。唯一的共同之处在于,那些被抓的人,最终全都从火印城蒸发了。城市守卫接到过许多失踪报告,但他们并不擅长调查这种案子,于是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云雀眯起眼睛,“那些失踪者都去了什么地方呢?”
“在篝火区,能让人死于非命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能让人彻底蒸发的地方就只有一个。”酒保露出微笑,“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会去那座魔法生物的动物园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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