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而返的确很令人沮丧。
而且如果你在事前还抱有一些期望,无功而返的感觉就更糟了。
幸好在过去的几周里,希琳已经逐渐习惯了同失望打交道。所以当她见到等在教学楼中庭花园的艾玛时,已经恢复了精神。
“谈话怎么样?”艾玛朝她笑了笑,继续用手帕擦拭手中的李子。
“不是很顺利。”希琳坐进她身旁的空位子,“费拉里教授不像咱们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因为紧张过度而失去了理性。事实上,他的思路非常清晰,说话也很有条理。所以我现在倾向于认为,他雇佣冒险者做保镖是真的因为遇到了生命危险。”
“……你还是很容易相信别人啊。”
希琳耸耸肩,“不,我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他能当上真理院的神秘学教授,肯定不是因为他是个偏执的妄想狂,对吧?”
“这我可说不准。至少神秘学听上去似乎是个跟偏执和妄想脱不开干系的学术领域,嗯?”
这时三名穿着淡蓝色斗篷的男学生从她们身边经过,其中一人直勾勾地盯着艾玛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作为旁观者的希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离开后,希琳挑起眉毛,“我刚刚就想说了,你非要打扮得这么漂亮吗?这里可是真理院。”
“真理院又怎么样?就算让我上战场去和兽人以命相搏,旁边还有正在喷火的巨龙,我也会先化好妆再去。”艾玛撅起嘴,“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好吧好吧,她早该知道,在这个话题上和艾玛争论是不可能成功的。对艾玛佩吉而言,美貌就是她的武器之一。
“那你想不想去吃午餐?”希琳提议,“我早晨出门时只吃了一点点剩面包,现在感觉饿死了。”
艾玛点点头,又把手中的李子塞给她,“好,咱们走吧。”
虽然从教授本人那里问不出更多的情报,但她们其实还有其他线索可以追查……比如教授的冒险者保镖。虽然希琳刚刚没在办公室附近看到他们,但作为保镖,他们肯定离得不远。
但无论如何,那是下午的事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于是她们离开真理院,在学院附近的街上找了一家名为“争论出真知”的酒吧,点了两份有牛肉和沙拉的午餐。
看来即便是学院区,酒吧在吵闹方面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她们的邻桌是空的,再远一点的那桌坐着一群学生,正在用旁若无人的音量大声交谈。
希琳被迫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似乎是在庆祝某人完成了他的毕业论文。
……至少在喝醉之前,他们的确是在庆祝论文的事。喝醉之后,他们开始庆祝各种事。一开始先是为公爵大人的健康干杯,然后又轮到护国贤者大人,再然后就连国王陛下也有幸得到了他们的祝福。
接着有人提议为黑夜公爵的健康也干上一杯,但他的朋友提醒他,黑夜公爵已被确认死亡,现在统治火印城正派人的是尤文斯大佬的女儿。
这似乎足够他们再干一杯了,“为阿莱莎女公爵干杯!”
“为女公爵干杯,没错!”
希琳怀疑这里没人亲眼见过阿莱莎小姐,至少没见过她喝酒的样子。否则他们大概会想出更生动有趣的祝酒词。
但没过多久,祝酒词也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又开始唱起某首船歌。
在荒腔走板的歌声中,她们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杯子里的蜂蜜柠檬水很快也见了底。正当她们打算结账离开时,酒吧突然安静了下来。
希琳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大家安静下来的原因一名身穿红黑斗篷的猎巫人站在酒吧门口,用随意的目光扫视整个大厅。
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呆了,包括那些喝醉的学生。他们不再唱歌,也不再碰杯,只是愣在那里看着猎巫人。
然而他们全加起来也不如希琳害怕,因为站在门口的是个女猎巫人……而且是希琳昨天见过的那个。
她扫视大厅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希琳身上,“玛尔伦小姐,果然是你。”女猎巫人说着朝她走来。
诸神啊,希琳心想,就不能让我休息一天吗?她知道人生不可能事事都顺心,但哪怕顺心一次也行呀!
“女士,”希琳露出偶遇时应有的惊讶表情,“你在找我?”
“嗯哼,当我发现自己在找的人是你时,我也很惊讶。”女猎巫人来到桌子旁,瞥了一眼她们面前的空盘子,“很好,你们已经吃完午餐了。那接下来,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艾玛不明所以地看着希琳,“你们认识?”
希琳拼命向艾玛使眼色,“昨天下午在茶花剧院,找我问话的就是她。”
女猎巫人姿态优雅地在餐桌旁坐下,看着一脸困惑的艾玛,“幸会,佩吉小姐。或者我应该叫你佩吉夫人?”
艾玛立刻警觉了起来,如同一只发现有人在接近自己巢穴的狼獾。
“叫我佩吉小姐就行,”她眯起眼睛,勇敢地瞪着猎巫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出于保密的考量,猎巫人的真名不能透露。不过你们可以叫我‘云雀’。”
“云雀女士,”希琳希望自己也能像艾玛一样勇敢,“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最好别在这里谈。这里闲杂人等实在太多了。”云雀说着环顾四周。
被她看到的人全都立刻望向别处,试图假装自己没在偷听。
女猎巫人站起身,缓步走向吧台,“我们需要一个空房间,可以安心谈话的那种,”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不会占用太久。”
希琳觉得老板不愿意提供房间,因为他不希望猎巫人在自己的店里久留。但相比之下,让她们待在大厅里显然对生意的影响更大。
因为自从云雀走进酒吧以来,已经有五六名客人像逃命似的离开了,还有更多人也想那么做。
于是尽管很不情愿,但他还是交出了一把钥匙,又找了个侍者给她们带路。云雀大步走在最前面,侍者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仿佛女猎巫人才是最熟悉酒吧的那个。
她们来到酒吧二层的一个空房间,进屋后,侍者问她们想不想喝点什么。
“我在工作时不喝酒。”云雀说,“这两位女士也不喝。你可以走了。”
侍者立刻逃出了包间,云雀关好了房门。她转过身,发现希琳和艾玛正在紧张地看着自己。
“玛尔伦小姐,你坐啊。”
“……我站着就行了。”希琳说。
“好吧,随便你。”云雀自己坐了下来。
“女士,你找我们究竟有什么事?”艾玛也坐了下来,但她看上去不比希琳更放松。要是眼前没有这位女猎巫人,希琳肯定要跟她开那个雕像和泉水的玩笑。
但此刻实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你们刚刚是不是和真理院神秘学系的费拉里教授谈过话?”云雀开门见山地问。
希琳和艾玛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点点头,“我一小时之前和他见过面。”
“他刚刚被发现死在了办公室里。”云雀说,“我恰好在这一带追查某个线索,得到消息后立刻让城市守卫封锁了现场,自己则询问了附近的目击者。猜猜听到他们对访客的描述后,我想到了谁?”
诸神在上,真是够了!
“我知道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希琳轻叹一声,“但这真的只是个巧合。”
“到底是不是巧合,咱们过会儿就知道了。但我必须说,你浑水的本事真是令人侧目啊,玛尔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