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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剑没有再保持沉默的继续做聆听者,并且他也没有给凌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略冷地说道:“没想到此人竟能活下来,而且同样身中蛇毒,经过同样的时间,她现在却比你康复得好,是吗?”
凌厉不说话了。w-w-w、.折剑几乎一口气将他想说的话全部说尽,并且他也大约能够猜到,折剑接下来还会补充说些什么,无外乎就是宗门的一些规定,他虽然极少触犯——也就是在雾山那天犯了一次——他心里却是正反顺序各背了几次的。
“宗门教的你忘了?看着目标倒下还不够,要做到绝其血脉……”折剑果然开始了他的那一套,羽天宗每一个任出道弟子当然都会烂背那一套,折剑虽然在聚英厅做了折剑的事情,但不表示他可以抛却宗门铁律,“我想你当时给她致命一击的时间还是有的,这是你那一刻心存了一丝感念……”但这一次,折剑的话说到后面,不知怎的,声音渐渐有些弱了下去。
凌厉抬起刚才微微垂下去的视线,侧目看了折剑一眼。
折剑叹了口气,终于说完最后一句话:“这事要让你那位伏剑师叔知道了,他肯定要拿剑鞘削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凌厉笑了笑,他似乎从刚才折剑那微微起了变化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些折剑情绪上的变化,这事儿怕是存在什么转变,或许折剑念在他是初犯,不会将此事回禀宗门。
“你刚才说到,凭你现在的状态,几近不是雾山遇到那个人的对手……”沉吟片刻后的折剑再开口时,果然说的不再是宗门规矩惩罚问题,已将话题调转去了另一个方向,“但并不是所有的毒素都可以通过内修真力按摩疏通经络来达到排除的作用,人毕竟只是拥有一副肉躯。卐?¤ 八§◎?一?卐小說卍網w、w、w、.`8、1zw.既然食五谷,生病中毒还得用药来治疗,何况此次你和她中的都是这么厉害的蛇毒,武功再强也做不到康复得如此快。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武功又能高强到什么程度。”
凌厉忍不住探问一声:“折剑师叔,那你的意思是……”
折剑伸出大拇指刮了刮下颚胡刺,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宗门虽然准许我不参与任务的执行,但却常常派我给执行任务者善后,所以我手里掌握了一些无关任务目标的资料。据我所知,这世上擅使毒的第一强者。当属药鬼廖世。而他擅长此道的其他人无可胜出之处。就在于他使用的毒物。除了最常用的草木毒素和最不好炼制的矿石毒物,还掌握有丰富的昆虫类毒物。因为此种毒物一旦沾染,作度极快,一般医者都不敢涉及。除非亡命之徒或者嗜好炼制这种药丸的疯子。”
想到廖世在江湖上以及白道医界上的名声传闻,凌厉嘶嘶吸了口凉气,喃喃道:“可是江湖上不是早有传言,廖世已经失踪几年了么?”
“他本人是失踪了,但他的徒弟踪迹可是清楚得很。”折剑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几乎比三十年竹叶青还老旧的资料,恐怕也就是我们羽天宗掌握得了,谁能设想常常三五年不见踪迹的药鬼廖世也曾收过徒。他收的徒名叫叶正名,但叶正名跟他学医时。本来是叫叶相的,据说是叶家满门千余口被灭后不久,他自己给自己改的名字……”
初次听到这一久远的资料,当凌厉听到“叶家满门千余口被灭”这一段时,他不等折剑把话说完。就忍不住说道:“千人以上的门户,算是大家族了,怎么会遭此祸害?”…
“是前朝做的,大周最后一个天子做的这事儿,自己做不成皇帝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 卍 w-w、w`.-8`1、z、w、.`c`o-m”折剑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不像我们羽天宗,一个人一次也就割一个头拿去卖,皇帝要杀人,那得像割稻子,灭了叶家全族,外带把家宅抄没一遍,既可怜又可悲。”
想到割稻子的场景,几镰刀过去就是一捆稻禾,凌厉不禁扯了扯嘴角,他很快在心里避开这个场景,又问了句:“那个叶相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详细情况就没什么人知晓了,只能从时间上来推算,叶家被抄家灭门的时间,大约正是叶相在跟着廖世学医的那段日子,廖世向来行踪不定,可能就是这样避过了。”看样子折剑并不想详谈这件事,此事也的确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的,这只是作为一个引子提一下,他真正想说给凌厉知晓的是接下来的话,“叶相…如今就是叶正名了,他一直就住在京都,我觉着那个女子中的蛇毒就是得了他的医治。”
他的话音刚落,却又兀自摇摇头,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不行……我本想把他掳来给你瞧瞧,也许几付药吃下去,把体内的余毒彻底清了,但一想到他或许给那女子治过,他一见你,岂不就是知道了你就是那天在雾山上的人?但我或许可以等他把你治好了,再了结了他……”
“师叔!”折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凌厉出声打断,“不可!”
“怎么?自雾山那一次过后,你的怜悯心就川流破堤了?”折剑挑了挑眉,望着凌厉一句一顿地说道:“因为他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因为他是叶家被灭门后唯一的遗脉?”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却还故意挑拨我,我不想为了快几天痊愈而让我今后手抖得握不紧剑。”凌厉咽了咽有些干的咽喉,接着又道:“而且你早已在聚英厅折过剑了。”
“那好。”折剑将投向身侧的目光收回,似乎不忍再看这个慢慢行走着的年轻人苍白得吓人的脸色,他只是将目光闲散的落在被自己的胡茬刺得有些痒的食指,又似乎是在看他常年握着竹竿而一掌老茧的手。
他喝了许多年的酒,但实际上这只手在握着剑柄时,依然稳如山硬如铁。哪怕他是在宗门聚英厅,当着众位长老堂主的面折过剑,表示他下重誓此生不再做割头买卖,他也必须将一身武功保持在这个水平。他虽然不必再向外出剑,但每年一次的执法堂关卡他必须过,若非如此,他在宗门里恐怕连偷闲喝一碗兑了水的劣酒的资格都没有,连活着的机会都将丧失。
沉默着走了片刻后,折剑忽然又问了句:“那么你准备如何解决你手里那单生意?时限可没有几天了。”
“说起此事,其实我一直还没想好该怎么向师叔你开口。”凌厉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接着说道:“我总觉得,那个想将我灭口的人,一直还存着心,包括这一次的生意,亦是他的筹谋。”
“依你的意思,这个幕后筹谋者是想借那女子的手逆向地将你灭口?”折剑说话的语气有些平淡,看样子他不认为此事有什么棘手之处,声音微顿后,他接着又道:“不知道孙谨他们的事情做得快不快,也许时间上赶得及,随便叫他们两个人里的谁来帮你一把,也就解决了。”…
“不,不可以再拖人进来了。”凌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这个筹谋者相当阴险,跟踪之能就像蚂蟥一样,不叫人掉几滴血是不会罢休的。这是我的事,不想再连累别的人。”
“那好吧。”折剑深深吸了口气,徐徐接着说道:“不过,他们几个也都在附近,如果你真遇到难办的事,到了紧要关头也不要硬撑。为了一个郡守把你折进去,这买卖放到尊主那里,他也知道亏本,所以即便是犯些宗门规矩,但能把你从这档子麻烦事里扯出去,尊主应该不会计较的。”
“师叔,关于孙谨他们来京都的这一趟子事情,其实我还有个隐忧没有说。”思及自己因为杀了一个郡守而惹上一身的麻烦,又见自己的两个伙伴即将朝那个地位举国一等的人动手,凌厉总觉心下难安,终于开了口,“如果我遭受这样无止境地追杀,是因为我杀的是一个官,那么孙谨他们……会不会……”
“南昭还没立太子呢,没有后续……”折剑的话说得十分含蓄,但话意表达得其实很直白,“同样的事情落在这两者头上,结局是不一样的。”
……
……
折剑一直把凌厉送到离清风馆只隔了一条巷道的位置,这才分手告辞。
凌厉本来就是穿着清风馆那个患病头牌宠男的衣服出去的,在外头走了一大圈,此刻他回到这里,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干枯,一脸病容,披散着的头耷垂在瘦削的脸颊,就这样走进去,倒也不会叫人怀疑他伪匿的身份。
走回自己养病的房舍,一路上行过几处回廊,遇到了几个清风馆的仆从,他也懒得打招呼。事实上此刻的他眼前已经有些出现重影了,他真的有些忌惮于自己会不会倒在回廊里,倘若有人服侍他洗浴换衣服,即便再笨拙的人,看见了他身上因为某几次任务而留下的伤疤,肯定也会惊诧得叫出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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