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夜色的扬州城内此时灯火辉煌,许多流行话本和举子们锦绣文章在风月场内口口相传,更有一些人将烟花绑在花街的树上燃放。过去的明月楼早已塌陷在一场意外大火里,如今更为金碧辉煌的明月楼一夕之间建起在原址废墟之上。苏之衡将叶仙抱下车,璀璨灯火下的苏之衡笑容和煦。
叶仙扬手轻轻抱了抱苏之衡,苏之衡拍拍叶仙削背,他轻言缓语:“仙儿,我就送你到这里,保重。”童素光从清溪手中接过行囊,然后看向苏之衡,“苏公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
童素光与叶限站在明月楼门口,叶限低声道:“童花魁,此处比起龙门薜萝院当如何?”童素光敛眉轻哼:“扬州明月楼,不过尔尔”。
叶仙抿嘴一笑。童素光扶着叶仙往里走,有漂亮的姑娘上来调笑:“哟,这么标致的两个姑娘,这是来捉男人的还是来卖身的?”
童素光一把拉开那女子,那女子嗤道:“进了烟花地,还装得什么贞洁烈女!”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过来,童素光拿出玉佩道:“我找你们少爷,劳你通报一下。”那人看了看玉佩,笑道:“二位姑娘且随我上楼,少爷在楼上等你们。”
童素光扶着叶仙慢慢往楼上走,二楼廊上一人也无,叶仙停住脚步,那管事回身,赔笑道:“这位姑娘怎么了?”叶仙摇头:“没什么,是我走累了罢了。”管事推开一间厢房,说道:“二位姑娘稍坐片刻,少爷马上就来。”
厢房内弥漫着一阵阵熏人的暖香,叶仙低头从包袱中取出腰封围在腰上,童素光奇怪地看着她,叶仙指着那香炉道:“你去把那香熄了。”
童素光拿起桌上茶水泼进香炉,香炉熄灭后香气仍然不散,叶仙拿起包袱,站起身道:“素光,我们走。”童素光去拉房门却发现房门纹丝不动,叶仙指指窗口,童素光扯下窗纸,却发现窗外早已用木条封死了。叶仙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定声道:“宋璧不在这里,不能再等了,撬开它。”
没等叶仙走到窗边,内室一扇暗门打开,里面走出好几个形色各异的男人。头先那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中间,童素光沉下眼眸,厉声道:“燕望在哪里,叫她出来!”
那管事阴阴的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这明月楼又哪里轮得到我们燕姑娘做主,这可都是我们少爷的意思。”
叶仙将匕首收进袖中,那管事看着童素光,问道:“这位姑娘拿着我们少爷的玉佩,想必你就是叶仙叶姑娘了?”
叶仙上前一步,童素光对她摇了摇头。
叶仙捏着匕首往童素光身边靠过去,童素光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道:“我是叶仙,你待如何?”
那管事招招手,两个彪形大汉扣住童素光,押着她进了暗室。叶仙抬脚正要跟上去,那管事却指着剩下的四五个流浪汉,笑声靡荡:“姑娘莫急,这几个是留给你的。你们难得来一趟明月楼,好生享受便是。至于那位叶姑娘,我们是断不会亏待了她的。”
话一说完,那管事冲几个流浪汉使了个眼色,也抬脚进了内厅的暗室,那几个流浪汉见管事离开便一众都围了上来。一个胆大的伸手去扯叶仙的腰带,一阵让人作呕的酸臭气逼了过来,叶仙心中愤恨,鼻尖竟流下两行血来。
一个流浪汉退后两步,向旁边那个高壮些的大汉问道:“她怎的留这么多血,她不会死在这儿吧?我只想睡不要钱的女人,我不想闹出人命来的。”
那个壮汉嗤笑他:“没出息的东西,你怕什么?她流点儿鼻血不会死人的,这样标致的娘们儿,睡了她,即使死了也不亏。”
那壮汉走近叶仙,舔着涎水笑道:“小娘子莫怕,那怂货不敢睡你,哥哥来疼你。”
大汉伸手去搭叶仙的肩膀,叶仙从袖中抽出匕首向他手腕上横拉过去,那大汉手筋被挑断,“哇”的惨叫起来。他双目通红朝叶仙扑过来,匕首在叶仙手中转了一圈,直直刺向大汉的腹间,大汉“噗通”一声,倒在了叶仙的脚下。
叶仙握着匕首,直勾勾地盯着剩余的三个流浪汉,其中一个流浪汉扑到已经闭气的大汉身上嚎叫:“哥哥,老子去替你睡那个臭娘们,再杀了她给你陪葬。”
这个流浪汉直直去夺取叶仙手中的匕首,叶仙被他拉住手腕,叶仙右手松开匕首,左手持匕首从流浪汉背部刺了进去,流浪汉轰然倒地。
鲜血顺着匕尖滴滴滚落到鲜艳的地毯上,叶仙握着匕首重重喘气。一个细眉细眼的流浪汉用他尖细的目光扫视着叶仙,屋内血腥气味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叶仙的脑子开始混沌不明,那细眼的流浪汉双眼放出狼光,似要随时扑过来。
叶仙后退两步,她要找到那迷香到底是哪里散出来的,红烛跳动,叶仙横起匕首向那燃烧的红烛上削过去。那细眼的流浪汉瞅准时机,扑上来打掉了叶仙手中的匕首。叶仙手中一空,烛火在她手下跳跃,叶仙手一沉赤手拔掉了燃烧成滚烫的红烛,她举起烛台就往这细眼汉子的颈间刺去,烛台从汉子颈上滑落,他颈中血流成河。
叶仙累极,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房屋另一角的烛火依然跳跃不息,甜香浮动,叶仙简直要昏睡过去。仅剩的那个流浪汉窝在墙角一直没有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叶仙睁眼一看,那个没动的流浪汉已经爬到了她身侧,叶仙伸手去摸手边的烛台,那流浪汉凑到她身旁,祈求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就和我睡一觉好不好?我还没和女人睡过觉,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他嘴里的酸腐气息简直要冲的叶仙撇过头去,他伸手去扯叶仙的裙子,叶仙心中急躁,鼻尖又开始流血。那人看叶仙双手在地毯上摸来摸去,他却将一把匕首抵在叶仙胸前,怪声问她:“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黎明渐起,明月楼的烛火燃了一夜,客人都已慢慢散去。宋喜在明月楼外抓着一夜未归的小厮叱道:“你丢了魂不成,还在这里做什么?”小厮委屈回道:“掌柜的你不是让我跟着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昨晚进了明月楼,到现在还没出来。”宋喜一拍大腿,暗道:“还没出来?坏了!”
宋喜转身就跑,小厮跟了上去,宋喜叱道:“你个傻子!你就在那呆着,看紧了!”
清晨的哑巴巷里既无鸡鸣也无狗吠,有的只是晨风拂柳的舒畅静谧。宋璧一身玉色锦袍站在庭院中间,三秋从廊中匆匆走过来说道:“少爷,宋喜过来说叶姑娘来了。”
宋璧扬起眉梢:“她在哪儿?”三秋低头,回道:“明月楼。宋喜说叶姑娘进了明月楼一夜没出来。”
宋喜垂着头站在门口,宋璧一袭玉色长衫不发一言驰马消失在哑巴巷口。三秋指着马车,道:“宋掌柜,上车吧。”
宋璧抬脚往楼梯上走,二楼厢房空无一人,安静的连一丝响动也无。宋璧推开一扇房门,房里没有人,他推开另一扇房门,房内还是没有人。宋璧的手按在窗户临街的那间厢房门上,他的手有些颤抖。他突然有些害怕,他害怕叶仙受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害怕叶仙会怪他,他也害怕叶仙此后再不会原谅他。
宋璧去推房门,门却推不开,宋璧后退两步一脚用力踹在门板上,门板吱呀打开。宋璧抬眼,屋内全是死人,叶仙倒在墙角,一身淡紫罗裙上全是血。她身边还趴着一个男人,宋璧一脚踢开那个手放在叶仙腰间的男人,那男人已经闭气多时。他的脖颈后赫然插着一根长针。
叶仙的衣襟已经被血染透了,她鼻尖淌出的血,已经僵硬的覆在她白皙面庞上。宋璧弯腰将叶仙抱了起来,宋璧声音冷泠泠的,他说:“还有一个人,搜。”
宋璧抱着叶仙从明月楼内走了出来,三秋立马拉开车帘,宋喜看着满身是血的叶仙,辩解道:“昨儿来的不是这位姑娘,那位拿少爷玉佩的姑娘穿的不是这件衣裳。”
宋璧目光沉沉看了宋喜一眼,宋喜识趣地闭了嘴。有人将穿着蜜色罗裙的童素光抱了出来,童素光的裙子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她白皙的腿上全部是干涸的血迹。另有人拿出一个包袱和一块玉佩道:“这应该是两位姑娘的东西,我们仔细搜查过了,并无遗漏。”
三秋接过童素光,将她放进马车,宋喜急忙忙跟上去,讨好道:“少爷,我认识一位神医,我去请他来替两位姑娘看诊可好?”
宋璧回头看了明月楼一眼,然后上了马车,三秋看着宋喜目带同情的摇了摇头。宋喜站在原地急的直打转,他揪着那望风小厮的耳朵,骂道:“蠢材!你误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