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左右掣肘
车窗外的风景一一飞速掠过，这条路上的很多情形顾恋都很熟悉。她去夏艺常从这里走。作为横店集镇的主干道，不同于影视城里经常伪造的各种朝代的热闹集市，这条街是镇上真实存在的繁华地带。
随着路程渐远，道路两旁的风景愈加清幽。
顾恋看看身边左右两个面无表情如同机器人的身强力壮的男人，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人也是同样一色的橙黄休闲运动劲装的打扮。如果全换成黑西装，那就是黑（防hexie）帮片中才会看到的情形。
车厢里一片沉默。顾恋也不说话，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不是被绑架来的，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跟明姐联系上后，在明姐指定的地点等着人来接她。只是顾恋没想到，明姐动用了四个高级保镖来接自己，排场大得让顾恋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横店的治安虽不算全国最好，但也没差到需要出门随时带着几个保镖以防身的地步。顾恋看到这几个保镖正是昨天夜里押着天皎回去的那批人，便知道这几人不是用来防外贼，主要是对付天皎的。这时候还能让这几个保镖分出身来接自己去见明姐，看来之前从电影开机仪式上出逃的天皎又很快被找到了，也许眼下正被关在明姐的眼皮子底下呢。
想到这里，顾恋意义不明地冷笑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她忽然想起，这么大以来，天皎大概从没有被人用武力管制得如此彻底过。即使是顾恋带他的期间，顶多也就是言语上威逼利诱，没能力也不可能雇佣几个价钱不菲的保镖来牢牢看住他。凭着顾恋对天皎的了解，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知道他此时大概有多愤怒了，而那种无可奈何的愤怒，将会使他的情绪更加失控，或许，在达到临界点前，这一过程不是那么显而易见。
明姐在逼迫他的底线。而顾恋没有义务就这点警示任何人。
明姐是真的发怒了。天皎是咎由自取的活该，顾恋却觉得冤枉有余的莫名。
顾恋心里明白，这几个保镖被派来接自己，绝对不是表明对自己的重视，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威慑。不用说什么，只要这四个魁梧彪悍的庞然大汉往自己身边一站一坐，那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就会沉重如山地压在人的心头。
诚然，现在是法治社会，顾恋相信明姐还没有愚蠢到要在横店做出什么人身伤害案件的程度。这只是威慑，算是警告。否则，明姐真的打算采取行动的话，就不会采取多此一举的威慑。
有威慑，就表明事情还有得转圜余地，还有得谈判。这种气势上的压力，不过是事先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罢了。可是，明姐依然还在生气，这是必然的。自己如果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去见她，叫她心里更加不舒服对自己倒未必有利。
因此，顾恋做出心神不定地张望窗外的样子，让车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车子驶进了一片花木掩映的新兴别墅区，外观以紫红色为基调。这是横店集团旗下的房产公司年前刚竣工的楼盘，刚开盘就开出了本市历史上的房价最高位，有跟杭州市区媲美的趋势。世事如此，中小城市拼命向大城市看齐，大城市又努力向一线中心城市追赶，中心大城市又费劲心思要放眼国际大都市的地位，赶大超小永无餍足之时。
这里的每座别墅前后都绿树环绕，场地开阔，总体布局上是浑然一体，具体到别墅又独立成栋，兼具了开放性和私密性。物业管理公司是从杭州请过来的内中翘楚，管理完善。无论小住或是常驻，这里都不失为不错的选择。
车子开到别墅区偏里面靠近人工湖的一座三层小楼前停下来。保镖们先下车，接着向顾恋微微点头，请她下车，举止颇为绅士。
顾恋下来后，目光四下一瞧，猛然感觉到头顶上有人窥视，眼神一抬，只看到三楼开着的窗户上窗帘被猛地拉起。
明姐在一楼客厅等着自己，安之若素，见到顾恋进来在自己面前坐下，她从前的那种热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无视。
“明姐，好久不见。”顾恋笑着主动开口，姿态有些谦卑，看看那些退下的保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阵仗是不是大了点？”
“别人这么跟我装装，我还有点相信。你？我这阵仗也就摆出来看看罢了，可没指望能唬到你。”明姐和顾恋相对坐在客厅一隅靠窗的小圆桌上，从这里望去，窗外的风景一览无遗，那片春柳绕翠的人工湖格外赏心悦目。
圆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准备。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连茶水也没摆。意思很明显，这次会面什么客套都不需要，直接谈事就行。
“‘表妹’的视频跟我无关，我可以用我所拥有的任何东西来发誓。”顾恋不再虚言，径直说道，首要的是撇清“表妹”视频跟夏艺和自己的关系。
明姐认可了她的说辞，“我知道，你没这么蠢。如果你握有这张王牌，理应会叫价更高，没必要采用这种你什么也不会得到的方式来偷袭天皎。‘表妹’最初上传视频的地点，据我们调查，是在上海，不是横店。而且上传视频后，除了简要的说明外，再没有任何动静。你们夏艺公司也没有对此展开多少动作，显然是你们的步骤也被这份视频打乱了。”
对这点，明姐果然是脑子清楚的。顾恋抬头直视明姐，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谈判的开始。
“但是，”明姐加重了语气，“整件事情的发生，不能说和你毫无关系。是你的策略，激化了‘表妹’视频的发布。目前我还不了解，视频的发布跟辰星有没有什么关系……”
“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不等明姐说完，顾恋快速回答，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看着明姐略带惊讶的目光，顾恋镇定自若地解释道，“辰星这个人跟其他人接触不多，对天皎的事情也是今天才略有了解，之前一直忙于拍戏，完全不知情。我负责《梦三》片场，也是夏艺跟他接触最多的人，因此，这件事跟他无关，我可以保证。而且，‘表妹’的视频的信息栏上也有说明，表明视频上传人只是当天正好在若兰商业会所的路人，因为朋友喜欢天皎，才无意间偷偷录下了整个视频。这个解释也合情合理。”
明姐不甚在意地点头，“无论跟他有关没关，现在事情必须牵涉到他了。我找你来，只是要求你做到一件事。”
明姐命令的语气让顾恋狐疑起来。“什么？”
“让辰星同意加入华悦，无条件的。”明姐确凿无疑道。
“我不是他的经纪人。”顾恋直接回答。辰星目前根本没有经纪人，自然也无人可以在是否加入华悦经纪公司方面代替他做决定。
“可他是夏艺《梦三》剧组的演员，而你是夏艺的经纪总监。据我所知，他目前没有经纪人，却是你带入剧组的，可以说服他的也只有你了。”明姐挑眉道。“其实你很清楚，他没得选择。”
“那也不能说明我可以代替他做这个决定。”顾恋反问，“为什么你不直接找他谈？”
“有这个必要吗？”明姐冷酷地回答。
顾恋一阵寒颤。明姐说要签约辰星，完全不是正常地签约艺人的程序，也从无为辰星规划前途事业的意思，此时提出签约辰星，纯粹是解决“表妹”视频恶劣影响的需要。从她连辰星见都不愿意见一面就可以看出，她对辰星并不喜欢。假如辰星真的进了华悦，那就意味着辰星一开始就是坐的冷板凳，若是签约合同的条文中再设置几个文字陷阱，那么辰星这一生很可能就真的再也别想在娱乐圈里有所发展了。
可要是辰星拒绝签约，那么明姐所谓的“没得选择”的意思，顾恋也很清楚。得罪了国内的娱乐大鳄，很大程度上就等于断绝了成为国内一线明星乃至走出国门晋升为国际巨星的大好机会，不仅如此，如果华悦真的有心封杀一个艺人，那么这个艺人以后在国内的各种工作都会受到掣肘，不说是寸步难行，至少是别想大步迈进了。
更糟糕的是，这已经不单单是辰星选择不选择的问题了，还有夏艺能否全身而退的问题。事情由天皎而起，华悦发动，夏艺反击，辰星牵连。辰星拒绝了华悦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夏艺和《梦三》又如何能妄想置身事外，安稳如初？
明姐站起身，看着窗外，没有再明确说什么。她知道，对顾恋这样的聪明人，不用说很多，只要一两句话，她就能想得很明白。
顾恋看着明姐的侧影，脑中思索着对策。明姐的决定似乎没得商量。可是，她想达到的目的归根究底就是妥善处理“表妹”视频事件的不利影响，保住天皎的艺人前程。
如果只从改变明姐的决定的这一策略层面来与之周旋，相信很难撼动她的决心，重要的是要找到明姐这么做的根源，她真正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顾恋思量片刻，开口慢慢说道，“我明白明姐你为什么要签约辰星。其实从你发布那则华悦有意签约辰星的新闻时我就知道了，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是釜底抽薪，假如辰星签约华悦的事情被证实，‘表妹’视频的威信将会大打折扣。即使视频是真的，人们也会认为所有的一切只是炒作所需要表现给他们看的‘真实’。愤怒的人们会把矛头转到辰星头上，天皎反而会受到更多同情。”
明姐并无隐瞒，“你知道就好。我也相信你能看出来。”
“可是，要消除‘表妹’视频的不利影响，不是只有签约辰星这一条道路可以走。如果我说还有更省劲省心的办法呢？”顾恋试探着发问。
不出顾恋所料，明姐感兴趣地转身，矜持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