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国,宛陵郡。
此国位处紫霄东南,奉四大别院之一的清暝别院为仙宗上门,而别院亦会在此国遴选入门弟子。
宛陵郡紧邻清暝别院,自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
别院数名弟子便出自此郡。
此时正值晌午时分,距郡城七十里外的一处山野沃原之间,两队人马正隔人对峙。
一方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做凶狠之态,几位彪形大汉护住的首领正闭目养神,身侧一位身穿破卦道袍地年轻书生正陪着笑脸轻摇羽扇,似在扮演军师幕僚之责。
其人目光时不时瞟向首领另侧的妖娆腰肢,故作矜持地淡然眼神之中悄然掠过一丝倾慕。
此时烈阳高照,清风难解暑意,热汗早已将腰肢的纤细与柔美展现的淋漓尽致;那疑似压寨夫人的美娇娘瞥了眼年轻书生,刻意露出不屑一顾之色,眼眸深处似有愧疚之色,却一闪而逝。
她香汗淋淋,浸湿衣襟,衬托身段愈发妖娆玲珑,半是撒娇半是埋怨道,“大哥,还要等多久啊,人家都快热死啦。”
匪首置若罔闻,心平气和。
被匪徒围拢在内的车驾一方似危在旦夕,如待宰羔羊。
背靠数辆豪奢车驾的数十人皆是家丁仆役打扮,青色断褐早已被热汗与冷汗沾湿,瑟瑟发抖地作着看似毫无意义地抵抗,手中精钢大刀与长枪被掌心汗水涂抹,警惕戒备的眼神透漏着惶恐与不安。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仆役脸色煞白,打起精神地呼来喝去,给一众仆役打手鼓劲儿。
他时不时的将一道隐晦目光落在中间一辆车驾之上,神色虽从容淡定,但早已暗暗叫苦。
车驾中央,一辆颜色迥异与其余的笼绣马车之内,一道朦胧身影盘膝而坐。
透过面纱,其人清丽的妍容足可称得上祸国殃民,凝脂般的藕臂之上似有金环缠绕,顾盼倩兮的眼帘轻颤,一口香气自其檀口吐出,瞬间便弥漫整个车厢。
车内阔宽,仅有数柄袖珍飞剑悬浮在前,婀娜多姿的纤细腰肢纹丝不动,一道令人心悸的强横气息被这娇弱腰肢封锁在体内。
更兼有车厢壁板之上数道敛息收气的金黄符箓镇压,其人香气、修为与气机无一丝透漏在外。
忽然,一道嘤咛声响起,清丽身影秀眉稍颦,素手指尖轻轻一弹,身后一位二八妙龄女子眼中掠过一丝幽怨后,便再次昏睡过去。
她嘟囔一声 ,“又来,人家快睡死了”。
清丽身影置若罔闻,施法继续让其酣睡。
她眼眸微闪,目光奇异,仿若能透过车壁,看向一处树梢所在。
而距离此处数里之外的沃原边缘,一颗树顶枝丫之上,一道身穿素白色锦袍的青年正凝视着这处劫掠。
这时,那位首领霍然睁开双眼,厉声道,“今日黎某只要钱财,不伤人命,尔等还不快滚”
四周匪徒早已等得不耐烦了,顿时嗷嗷怪叫,枪棒利刃碰撞敲击之声响彻四方,马嘶人吼的威慑之力瞬间便将人心神失守。
仆役家丁被吓得魂飞魄散,乒乒乓乓地兵器砸地声落入耳中,随即十数道求饶声响起,
“饶命,饶命啊,我等愿降,大王饶命”
“钱财在车驾上,大王只管取走便是。”
诸位管事则怒吼斥责,骑马游走之际,厉声喝道,“今日若能杀敌一人,赏银三百,护卫主公安全,事后再赏银五百;但有任何退缩,格杀勿论”
“护卫好主公不仅你等妻儿老小衣食无忧,还可受到主公庇护扶持;但若不战而降,不仅你等要死,身后妻儿也要受到牵连”
管事厉吼道,“敢不应战”
不理那管事的嗔怒吼叫,仆役们只管磕头求饶。
匪首皱眉,眼神阴狠,暗骂一声没用的废物,正要挥手之际,身侧军师早已急不可耐地大叫道,
“杀一个不留,男的杀光,女的带回山寨。”
四周匪徒嗷嗷直叫,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后,如狼似虎地冲向车驾。
呼吸功夫,在那些仆役连滚带爬中一道道光芒闪过,带起一注注猩红血流,四溅开来。
惨叫声、咒骂声、呼喊声与求饶声响起,贯彻沃野之上。
须臾功夫,四周仆役便被屠杀殆尽,首领与军师等人裹挟着数位管事缓缓靠近笼绣车驾,军师大笑道,
“大哥,上次是嫂子归你,这次车驾中的小美人可要归小弟我了。”
首领皮笑肉不笑地道声好,努嘴示意。
军师眼露淫意,搓了搓手后,满脸猥琐地笑道,“小美人,走,快跟你军师哥哥山寨快活去。”
其人伸手探向绣帐车驾,正要触碰之际。
倏忽间,似有一道剑吟传来,首领脸色大变,骤然拉紧缰绳回撤,理也不理姬妾美人。
军师似有所感,忽感眼前一道亮光闪过,旋即手腕处一阵冰凉之后,剧痛猛然传来。
猩红血液瞬间染遍衣襟,手腕处平滑整齐,血流不止。
他脸色唰地变得煞白,口中疯狂大叫,“啊”
噗通一声便摔倒在地,疯狂打滚。
四周匪徒早已被吓得四散而逃,独留那首领夫人似被吓傻了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军师双目通红,嘶吼道,“走,走啊”
那女子竟直接翻身下马,撕拉一声将身上衣裙撕下一大块,紧紧裹住军师断开的手腕。
军师猛地推开寨主夫人,哭着吼叫道,“快逃”
女子死死捂嘴痛苦,看向车驾的眼神满是仇恨之色,她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刃,狠狠地刺向车驾之内。
噗嗤一声,帷帐被划开,却并未刺到人,颓然跌倒。
车驾中那蒙面女子视若无睹,抬眼看向数丈外迅疾掠来的年轻身影,淡声道,
“怎么,你要救下他们”
年轻身影瘪嘴地言道,“还以为你会让我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未料到却是助纣为虐。”
蒙纱女子目光下移,看着车驾外那双视若仇寇的眼神,“这荡妇乃本郡当地人,昔日她被那匪首虏上山后,他的情郎则尾随而至,潜入匪窝意图将其救走。不料这贱货贪生怕死,不仅不敢跟他出逃,还直接向那匪首告发了昔日的青梅竹马。岂料这小子最后不知为何却并未被杀,还做了那匪首的军师,为其出谋划策。”
蒙面女子戏谑地看了眼那身穿道袍书生,“面对如此恩将仇报,这傻小子不禁不计前嫌,还以初心待他,今日生死攸关之际,仍然不忘助其逃生,你说这是痴情还是愚蠢”
年轻身影微微皱眉,“院主专门绕道就是要告诉弟子这些”
蒙面女子吃吃一笑,“见见凡俗痴儿怨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不好么诺,你看他们多有趣啊。”
年轻身影则看着瘫在地上的书生,“这么说,小子方才倒是杀错了人”
旋即他将目光落在那略显呆滞的女子身上,书生脸色一变,将女子挡在身后,
“要杀就杀我,与她无关”
蒙面女子淡声道,“这书生乃其青梅竹马,早已倾心于她,可惜啊,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白瞎了这位大才子。不过这小子也是痴情,为了这荡妇更是沾染了数十条人命。”
她眸光微抬,看向青年身影 ,“书生是满手鲜血、杀人如麻的痴情男儿,女子是身不由己、被逼为娼的负心婊子,让你选你会杀谁”
年轻身影沉默不语。
车驾内那道身影嗤笑一声后,似有一丝倦意,慵懒地言声道,“走吧”。
年轻身影沉默地坐上车夫位置,轻甩缰绳,径直离去。
徒留数十具仆役尸体与两个抱头痛哭的男女。
几匹侥幸存活的马匹与散落在地金银珠宝无人拾掇。
半响之后,早已泪流满面的书生挣扎而起,忍着疼痛、单手拉着寨主夫人强笑了笑,沙哑地道,
“媛儿,咱回家吧。”
女子拼命点头,嘶声痛苦地抱着疼痛难忍的书生,“好,回家,回家。”
一道阴冷话语忽然在两人耳畔响起,“回家还老子白忙活一场,居然还想要回去,你们脑子没病吧”
男女二人神色大变,只见那匪首带着数个小喽啰骑马而至,竟是去而复返。
匪首阴翳地目光先是落在书生身上,“军师,老子待你不薄吧没想到一片赤诚之心却换来一个白眼狼,勾引老子的女人不说,还要致我于死地,幸亏老子命大,否则今儿真就阴沟里翻了船。”
书生惨笑一声,“大哥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不要伤害媛儿,这一切与她无关。”
匪首目光一瞥女子,忽然言道,“今日你们只能活一个人,你怎么说”
本是寨主妇夫人的女子颤颤兢兢,胡乱擦了擦方才感动的泪水,快速爬到首领脚下磕头认错。
匪首不耐烦地道,“要么你死,要么他死,你选一个吧。”
女子柔弱娇躯一抖,看向书生地眼光满是不舍,似有痛苦与挣扎。
她颤抖良久,宛若蚊蝇地低声道,“我想活”。
书生颓然瘫地,女子垂首不语。
匪首猖狂大笑,大手却募地向下一挥。
噗地一声,一颗不敢置信地绝美头颅滚落在地。
红粉骷髅提前化为现实。
书生神色呆滞,看着曾经的青梅竹马忽然变为无头尸体,他近乎肝胆欲裂,发疯地冲向匪首。
匪首手起刀落,又一颗清秀头颅滚落,颈部血水四溅,冲了老高。
一个杀人如麻地痴情男儿与一个贪生怕死的负心婊子,齐齐入了黄泉路,做了鸳鸯鬼。
匪首冷笑一声,正欲提缰归寨,扑哧一声,一抹飞剑迅疾掠至,倏忽间在其额上穿了个大洞。
嘭地一声,匪首不敢置信,神色呆滞,眼神涣散,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吓得一帮小喽啰惊悚颤抖,再次四散溃逃,再也不敢聚拢在一堆了。
今儿实在太邪乎了,人命居然这么不值钱。
数里之外,笼绣车驾之上,一道光芒倏忽而至,回到朦胧身影之前,化为一柄袖珍小剑。
年轻身影沉默少许后,涩声道,“院主为何不提前救下那两人”
朦胧身影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车门上的背影,身影慵懒地斜躺在一处温软之上,淡声道,
“我讨厌负心人”。
“如若让我遇见,不管是谁,男女皆杀”
年轻背影身影一僵,仔细想了想,旋即松了口气,幸好自家还是单身,倒是不用担忧。
慵懒身影,名唤裴筠潇,昔日的紫金院院主。
年轻人,正是云游至此的司马元。
司马元犹豫下,“这一路多谢院主护卫了”。
裴筠潇抬眼瞥了瞥车驾外的年轻背影,幽幽一叹,
“你们男人呐,总是在吃干抹净之后再将我们女人抛弃。”
司马元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正欲解释。
裴筠潇不耐烦地摆手道,“哼,想滚就早点滚,少在老娘面前拐弯抹角。”
司马元嘿嘿一笑,“小子再沾沾院主的仙气”。
馥郁国西北,一处清秀庄严道观之内,天生仙姿玉貌地倩影独坐修持,妍容安然。
凝脂肌肤藕臂轻轻晃漾,一层涟漪微波凭空显露,少许功夫,便有呢喃自语声传出。
倩影侧耳聆听少许后,低声称是,旋即其袅娜娇影随风而动,飘出窗外。
俄而,遁速骤然加快,呼吸功夫便掠至数百丈之外。
不过数日功夫,一辆独行的绣帘车驾外,便多了位清冷仙子。
她微微躬身,“见过师尊”。
慵懒声音响起,笑道,“来,乖徒儿,让为师摸摸看,这些年长大了没”
清冷仙子清容不减,坐在尚有余温残留的车夫位置,淡声道,
“弟子为师尊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