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女人并没有注意到白成羽难看的脸色。
院子里已经很干净了,可她依然在忙碌,再过不久,街坊很可能就要来串门了。
而对于白成羽的话,冷七面色有些复杂:“你白家如今只剩你一人,该背的因果也算背了,而你如今性情恬淡,远远不是以前的你可比的,那因果无论如何也做用不到你身上啊?”
白成羽惨笑一声,涩声说:“冷七,我如今方明白,一日为恶,终生难善!不管我如今怎样,我曾经做下的恶事,瞒得了我妻,瞒的了四邻街坊!可是瞒不了我自己,也瞒不了因我而枉死的那些人!”
一旁的李梦凯皱眉道:“可是,当初在秦岭,那些生魂被夺,一切皆由你爷爷一意孤行!与你并无太大干系啊?”
白成羽闻言,情绪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红着眼悲愤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面上闪过一丝厌恶:“可那些被夺生魂的人,是我放他们进去的啊……是我这双手把他们推进那大阵之中的,冷七,你可知,当初在秦岭因我而死了多少人……”
白成羽神色痛苦。
众人沉默,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年那个大阵之中尸气和怨气有多重,至今让他们心有余悸。
良久,冷七点了点头,只说:“你所说的三符四令,我帮你!你说得对,无论你当年做错了什么,都与那未出世的孩子无关!”
白成羽感激的看了冷七和元真子一眼,便默默的站起了身,走到了院子中的女人面前。
大年初一,四邻街坊的人,都很奇怪,因为白成羽家的院门,整整一日未开。
道门山医命相卜,冷七和元真子虽然同为山字脉,可传承却大相径庭。
细说起来,山医命相卜其源头为上古黄帝所留金篆玉函,经过四千年的流传,期间内容有散佚增删,或有分歧而产生了很多流派,大致分为:山、医、命、相、卜,统称为玄学五术。
山包含玄典、养生、修密三部分。
医有方剂、针灸、灵疗三部分;
相则有两种:人相、地相。
命是最为繁奥和隐秘的,言语无法描述。
而卜术最为渊源流长,如梅花易数、纳甲断易、六壬神课、太乙神数、奇门遁甲等数术学,历史朝代中的军事家大多精通此术,如汉末诸葛亮、唐李淳风、宋邵康节、明刘伯温、清曾国藩等。
话说回来,冷七的传承以术见长,而洞神则秘法颇多。
白成羽所求三符四令,无论哪一个都是很耗费心神的。
冷七负责四令,元真子则负责那三符。
一开始,以元真子的傲气,自然是不服气的。
后来,元真子就沉默了,只是看冷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么一来,众人一直在白成羽家中停留至深夜。
而当三符四令交到白成羽手中的时候,冷七终于明白白成羽为什么会说他身上的孽债已经牵连到了他未出世的孩儿了。
因为月色下,白成羽家的院落上空,若隐若无的血色怨气,一直在夜空中徘徊,却始终不肯落下来。
就在几个月前,白成羽大婚的时候,这股血气还不曾出现。
那么只能说明,这股血气,在一点一点的凝结,就是为了白成羽妻子那腹中的孩子。
对于即将成为父亲的白成羽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恶毒的报复了吧。
第二日一早,众人离开的时候,冷七依然忧心忡忡。
可白成羽却望着重新恢复平常的院落上空,苦笑说:“这是我背下的孽债!早晚要还的!”
冷七他们走了,带着白成羽写的一封字迹不太美观的信。
就像白成羽自己所说的一样,这是他自己背下的孽债,除了他自己,谁都替他还不了。
长沙的鬼市,在每年的三月份。
临近三月底的时候,冷七他们按白成羽所说,在一个很普通的夜晚,他们再一次乘上了前往鬼市的小船。
不过,在那条小河旁的第三扇破旧的木门前,冷七他们等到一个人。
冷七把白成羽的那封信交给那个一身黑衣蒙住的人的时候。
那人用很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只说:“我姓范!”
之后,便给冷七他们每人一身同样的行头,和一块刻着很古朴的“市”字玉牌。
夜间的水道上,再一次亮起了一样无尽的淡蓝色烛火。
冷七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和土狗第一次进鬼市的时候,那个给他玉牌却给了土狗糙木市牌的人。
那个人的声音为何会如此的熟悉?
李梦凯口中的那个知晓狐胎的人,与当初自己遇到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如果是,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七总觉得,这一次去鬼市,前前后后所有的谜团,从当初两生门,到秦岭自己昏迷之后的事,再到十二祖巫,苗疆,老宋,等等,这些一直让他困惑的谜团,或许会在这一次,揭开他们那薄薄的面纱的一角。
夜色下,坐在船头的冷七微微眯起了双眼,心中没由来的烦躁和不安。
就在这时,李梦凯忽然走到船头,拉了拉冷七的衣角,指着后面离他们不远的一艘小船。
冷七疑惑的望过去,船顶淡蓝的烛火被船下黯淡的河水映的如夜间的点点繁星,借着微弱的光亮,冷七忽然动容,不确定的看着李梦凯说:“这些人的打扮,怎么这么眼熟?”
李梦凯点了点头,拍了拍冷七的肩膀:“你再想想,在哪里见过!”
冷七猛然一惊:“当初在秦岭,尸道?”
“尸道几脉,除了湘西赶尸一脉,还算的上几分正道,至于练尸一脉和控尸一脉,可以说是狼狈为奸,而且这几人身上人气儿很弱,是与尸煞打交道太久的缘故!很大的可能是后两脉!”
听着李梦凯的话,冷七面色渐渐的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