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沈云潺拉着她的手走进去,她才算堪堪回神。
没有人不清楚一个世家大族祠堂的重要性,除却至亲之人,便只有家谱上留了姓名的人才可以进去。
她不算至亲之人,那么就是以沈云潺妻子的身份,迈进了祠堂。
“我不进去你我之间,三媒六证都没有,我如何能和你同进祠堂?”
孟娇强说了个三媒六证的推辞,其实,小姑娘是害怕了。
沈云潺这份感情太热烈,她怕自己,招架不住。
只是,她的心思,沈大将军知道的一清二楚。
“阿娇,三媒六证是后面的事儿,人说媒妁之言,前头毕竟还有个父母之命,我总要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才算全了这八个字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此,孟娇便是再也没有理由推脱。
沈云潺带着孟娇跨进正堂,规规矩矩的掀袍跪在蒲团之上,身后的孟娇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随着他一同跪了下去。
“父亲,母亲,儿子说过,二十五岁之前会带回命定的人,今年,儿子二十一。”
二十一岁的沈云潺,将自己第一眼就喜欢的姑娘,拐了回来。
孟娇看着祠堂牌位上面的夫妻二人,跟着沈云潺庄而重之拜了第一拜。
“儿子知道沈家有规矩,有了心爱的姑娘,先带回来,拜见沈家列祖列宗,儿子私心,先拜见了父母,再拜见沈家先祖!”
第二拜,两个人牵住了手,虔诚的磕下了头。
再起身,也算是见过沈家先祖的情分了。
孟娇知道还有第三拜,但是沈云潺却迟迟没有动作。
“阿娇,若是三拜拜过,按照我们沈家的规矩,你就真的是我沈云潺唯一认定的妻子,从今往后,无论是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无论世事如何更迭,你总是我的妻,任谁也无法更改的,你可想好?”
孟娇愣了愣,忽而展眉一笑。
她一直以为沈云潺什么都不会怕,却原来,他也有患得患失,不敢做决定的时候。
“三拜礼成,哪有拜了两拜,就不拜了的道理?”
这话说完,孟娇在沈云潺有些惊诧的眼神中,俯身拜了第三拜。
沈云潺回过神来,眉梢眼角堆着笑意,跟着孟娇近乎虔诚的拜了第三拜。
“如此,三拜已成,阿娇,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你我现在,已成夫妻。”
小姑娘太羞涩,刚刚撑着率先拜了三拜已经是难得。
沈云潺这句话三分调笑七分认真,孟娇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迅速起身,匆匆跑出了正堂,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
沈云潺愣了愣,回过神来不自觉的抚掌大笑。
对着沈家父母的牌位复又拜了一拜,便起身追了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原本应该跑得不知去向的小姑娘,却低眉敛目,站在祠堂大门处默默的等着。
“阿娇?你这是”
沈云潺笑着刚开口,下一瞬,就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
“我从没和人拜过三拜,你既然和我一同拜过,那从今以后,就像你说我只能有你一个一样,你也只能只能有我一个,外头的姑娘再好你也要记着,你是和我拜过三拜的人,不能不能随随便便对一个姑娘动心。”
孟娇闷在沈云潺怀里,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戳在了沈大将军的心坎儿上。
小姑娘在宣示主权,沈云潺当然听得明白。
“阿娇,是不是我头一次见你就倾了心,让你觉得我是个处处留情的人?”
孟娇没答话,但是,她的确就是这么以为的。
沈大将军差点就气笑了,俯身捧起小姑娘的脸,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眼眶,可怜又可气。
“阿娇,我十四岁上战场,到现在七八年的光景,你可听说过我和哪家的姑娘穿过流言蜚语?”
“我我从前一直在庄子上,什么消息都都不得而知你就算是和哪家姑娘两两情相悦,我也不知道。”
很好,学会顶嘴了。
沈云潺磨着牙,看着小姑娘委委屈屈的面庞,有火还发不出。
实在是,气的很,也爱得很。
“阿娇,遇上你之前,我本来是想按照我父母临终遗命,娶一个世家大族的嫡小姐,妻贤子孝了此一生,但是见你的头一次,我就知道,这个姑娘,才是我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楼倚暮云初见雁,沈云潺初见孟娇,就是一见倾心。
见了这个喜欢的姑娘,从前想过的妻贤子孝,便都变成了非她不可。
也因为实在是喜欢,才会在人还没及笄的时候,拉着人家先见了沈家先祖,拜了三拜。
孟娇留在沈家过小年,沈大将军总算不是孤家寡人。
“你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呀,这个饺子的花边都要被你包没了,你去一边儿活馅儿吧,不要在这给我添乱。”
沈云潺被小姑娘嫌弃,跟着伺候的小厮和丫鬟都抿着嘴儿偷笑。
这以后的当家主母,看样子,还是个有小脾气的人呢!
“阿娇,我这双手,可是拿刀拿剑的手,你在这儿使唤我包这么个小小的饺子,可是要付工钱的。”
沈大将军从来不在口头上吃亏,就算是被嫌弃了,也要找回点儿场面。
“沈帅若是一个饺子也不吃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付工钱。”
孟娇包着饺子,头也不抬的回敬一句。
底下的丫鬟小厮差点就笑出声来,难得见他们的少爷这样吃瘪,还这样欢喜。
沈家这座宅子,真的是很少有这样欢快的气氛。
等到孟娇终于包完了所有的饺子,外头的天儿都隐隐擦黑了,丫鬟婆子们赶紧张罗着去收拾院子。
沈大将军想风雅一把,在院子里把酒对月。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这大冷的天儿能有圆月出现。
但是,沈大将军要闹腾,孟娇这个准夫人,还纵着他一同闹腾,底下的人还能说些什么呢?
“阿娇,咱们俩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每逢节下,她和父亲也是这样笑闹的。”
孟娇窝在沈云潺怀里,听他讲沈老将军和夫人的往事。
沈云潺的父亲情窦初开,喜欢的是孟娇的母亲薛婉。
只是从前,薛婉钟情于他的少年郎,伤了情之后又爱上了孟中庭。
沈云潺的父亲世家大族武将出身,拿得起放得下,原以为会怀着这份珍藏的感情孤独终老,却不想,被另一个温婉小意的女子叩开了心门。
“母亲是塞北女子,和父亲在沙场相识,只是,母亲的性子温柔和婉,倒像是南边儿的姑娘。”
沈夫人貌美如花,单看沈云潺的长相就能窥探一二。
沈云潺的父亲是个糙汉子,有这样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一直追随,除却刚开始的百般不适,慢慢地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姑娘跟在身边。
“母亲虽然性子和婉,却到底还是北方姑娘,父亲为着薛姨迟迟不肯表露心意,母亲索性就放出风声去,要嫁给旁人。”
沈云潺的父亲当了真,率领旗下将士奔袭数十里,却发现沈夫人安安稳稳的坐在家中等着他。
见面头一句话,就让沈云潺的父亲栽了个彻底。
“母亲和他说,数百将士迎亲,你该问我一句,嫁还是不嫁。”
孟娇几乎可以想见,那是个怎样聪慧的女子。
美丽温婉,却又大方,让人想要捧在手心儿,还怕把人委屈着。
“母亲嫁了父亲,琴瑟和鸣,恩爱得很,每次过年节的时候,父亲包饺子也是笨手笨脚,母亲说他的话,和你方才说我的话,一模一样。”
谁家夫妻都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过着过着,就过出了欢喜来。
沈夫人和沈老将军一辈子神仙眷侣,是难得的佳话,不怪沈云潺看不上礼部侍郎所谓的深情。
见识过白首偕老,哪里还容得下旁的波折。
“只是,我唯一遗憾的,就是父亲母亲过世的时候,我未在身前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