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间,徐小白感觉身旁的被子被掀开了,她迷糊的睁开眼,“皇上,你回來了。”
“嗯,你赶紧睡吧。”潘朗知道她身子不爽利,喜欢早点休息。便伸出双臂将她圈住,“做个好梦。”
可这一醒,她却有些睡不着了,潘朗见她翻了三次身,“可是有什么心事?”
“沒什么事,就是感觉怎么睡都很累,这才多翻了几个身。皇上你定是被臣妾翻來覆去的声响吵得睡不着吧?不如臣妾去东间睡吧?”说完,手撑着准备坐起來开始换地方睡,却被潘朗箍住,“别闹,你身子不舒服还这样跑來跑去,累坏了算谁的?你有心事不说给我听,那我就陪着你一起失眠好了。”
杜鹃打碎瓷瓶的事情,算是琐事,不该拿这样的琐事烦潘朗。可她把杜鹃当妹妹,潘朗又是她的夫君,如果以普通夫妻身份,谈论杜鹃这个妹妹做错事了,是完全可以谈的。
但是她闭着眼睛过了许久,身旁之人还是沒入睡的征兆,难不成他一直在等她睡着了才睡?问題是她压根沒心思去睡,太后会怎么处罚杜鹃,间接地代表了太后怎么看她这个当皇后的…
“皇上,杜鹃打碎了一对半人高的瓷瓶,价值大概是一千多两银子,臣妾开始掌管六宫,这算是遇到的第一件事,准备领了杜鹃,一同去给太后请罪。”
潘朗沉默了片刻才道:“请罪谈不上,打碎了也沒办法,人沒事就行了。母后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人,你就为这事睡不着?真是太傻了…”
他摸着她青绸似的长发,接着道:“你去跟母后说是对的,可也沒必要把这件事看的这样严重。打碎了一对瓷瓶而已,瞧把你吓的,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啊。”
小家伙…她才不是小家伙好吗?只不过是多考虑了些问題,像潘朗身为皇帝,自然不会觉得上千两的瓷瓶被打碎了是什么大事,可对于普通人來说,上千两可能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天文数字。太后性子捉摸不定,她并不认为太后会简单了了此事。但她却不想再让潘朗看出她的心忧,“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妾多心了。”
“嗯,好好睡吧,沒事的。”
这话似是有一种魔力能将她忐忑不安的心熨帖平整來,她安心入睡了,潘朗也睡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她跟潘朗一同起床,伺候潘朗穿戴好朝服后,才开始叫人伺候洗簌和梳妆,还派人去把杜鹃叫醒,比往常早些时间,她和杜鹃到了凤阳宫。
太后还沒起床,她和杜鹃在偏方里等着,半个时辰后,太后身旁的剪瞳姑姑叫她们进去了。
给太后请安了,徐小白才说明來意,“母后,臣妾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妥当,想母后指点一二。”
“哦?什么事情?”太后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來。
“母后,臣妾跟前的杜鹃昨晚打碎了库房里一对半人高瓷瓶,是已经盘点过的,价值一千两银子。这件事臣妾也有错,若不是一时偷了懒,关了库房门再走,也就沒这回事。母后,请一并把臣妾罚了吧…”
杜鹃听到皇后说杜鹃昨晚打碎东西就已经跪下了,低着头沒作声。
“库房里面和外面都有火烛,杜鹃在皇后娘娘前当差,视力应该是不差的吧?”太后表情不是很严肃也不是不严肃,介于两者之间,好像要等杜鹃的进一步回答才能有进一步的表情。
杜鹃开口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库房内外都有火烛,皇后娘娘交代奴婢要确认好一切后再锁库房门。奴婢拿了两个火把,将库房里的火烛一一吹灭,待快要出门时,不知哪里來的大风,竟将两个火把都吹灭了。奴婢一时慌乱,撞倒了两个半人高瓷瓶。一切都是奴婢不小心造成的,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缓缓道:“罚肯定是要罚的,你尽管放心。”又问剪瞳姑姑:“往常的惯例,若是有宫女打碎了东西,是怎么罚的?”
剪瞳姑姑回道:“低于一百两的,罚去洗衣房呆一个月;高于一百低于五百两的,罚二十年月钱,并降一等级。高于五百两的低于一千两的,罚五十年月钱,并降三等级。像这种高于一千两的,因比较罕见,尚未有先例。”
徐小白后背冒冷汗,沒想到会罚的这么重…杜鹃打碎的是高于一千两的东西,对比高于五百两低于一千两的惩罚,罚五十年月钱,并连降三级,意味着要是高于一千两,势必比这个惩罚重多了…
比罚五十年月钱还要多,也就意味着杜鹃从现在做到六十多岁是最起码的,只怕是要做到死为止…另外还要降身份,现在杜鹃当徐小白的贴身女官,相当于外面的一等大丫鬟…拿的月钱比其他宫女太监是要多的,一旦降了身份,意味着更累,做的事情更多,拿的钱却更少了…
她感觉十分揪心,连把人看成亲妹妹的杜鹃都保护不了,当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太后对她道:“你也听到了,以前沒这个先例,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少不得要处理好,为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案例。皇后你现在是执掌六宫,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沒想到太后竟然把这个烫山芋交给她了,想必太后是借此机会试探,她到底能不能当好皇后…是不偏心处置好还是出于私心袒护杜鹃呢?
如果不偏心的处置了杜鹃,不仅杜鹃要心寒,她也觉得这日子过的十分沒意思,连从穿越之初跟她风雨同舟的妹妹都保护不了,以后只怕还会失去更多。可若是出于私心袒护了杜鹃,太后在这里,只怕事情也沒这么简单就完了,收回执掌六宫之权事小,借机跟潘朗说皇后德行有失,只怕难以担当母仪天下的重任…
当初立她为皇后,太后并不是特别赞成,出于不是潘朗生母的角度,太后妥协了。如果太后不断地抓住她把柄,并告诉潘朗,等于是打潘朗的脸,瞧瞧他选的人哪里配当皇后…
思前想后,还是继续打太极比较好。
徐小白跪下了,“母后,臣妾实在是有负重托,这件事与臣妾也脱不了干系,还请母后定夺。”言下之意是,就像犯罪的人如果跟法官有关系,法官应该回避。她是杜鹃的主子,杜鹃打碎瓷瓶,她也有错,所以太后这个局外人來处置最好…这样她既可以看出太后对她真正的态度,也可以免得被太后试探,算是一举两得吧。
杜鹃跪在一旁只敢低着头哭,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出來。她从剪瞳姑姑处罚的例子就知道,今儿个想脱身根本就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直至终老,多么可怕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不会被猪油蒙了心做那好事啊…
太后面露悲痛之色,“皇后,你说得对,哀家瞧着你也是冰雪聪明,说罚不罚的都是后面的事情,问題是怎么解决…一模一样的瓷瓶只怕是找不到了,可八对瓷瓶是无论如何要凑齐的。如果能凑齐,你们两个也能少罚一点。毕竟杜鹃出于一片好心,却好心办了坏事,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吧。”
八对瓷瓶无论如何要凑齐?意思是如果能把打碎的这对瓷瓶修补好或者让当时打造瓷瓶的工匠再做一套,不就凑齐了吗?
太后还说凑齐了,能少罚点…所以重中之重是怎么把瓷瓶恢复原貌…
她十分惊喜:“谢谢母后指点。”
太后兴致不是很高,淡淡的嗯了一句,“别高兴太早,最多给你们三天时间,时间久了被宫女太监们知道,私下里少不得会指指点点。还有皇后说让哀家决定怎么罚,免得你费脑子,哀家一并说了吧。杜鹃罚去洗衣房浆洗衣物一个月,皇后抄写一百遍《心经》。”
这盆冷水泼的真是时候…
徐小白才冒起來的高兴劲瞬间被浇灭了,她不喜欢佛教,更不喜欢抄写《心经》…可太后都开口了,根本沒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只能应承下來,“臣妾谨遵母后教诲,谢谢母后指点。”
“起來回去吧,早点想法子怎么办,时间可不多了。”太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是送客的话,徐小白再三道谢后,跟杜鹃一起出去了。
剪瞳姑姑望着两人走远,问太后:“太后,你怎么放过了她们?如此好的机会,她又是刚掌事,怎地不好好灭灭她的威风?”
一改刚才想睡的神色,太后面露精光:“剪瞳啊,你把以前犯错的人怎么罚的都说出來了,皇后听了便知道哀家是有意帮她。难道她不怕哀家借着此事为难她吗?”
“她应该怕的。”
“是了,她也怕,如果哀家重罚她了,皇上肯定坐不住,会來求情,何不少这一步,直接给夫妻俩卖个面子。别忘了,哀家毕竟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说到底,目前跟皇上亲的,是他的枕边人啊。”
太后说的有理,太后跟当今皇帝沒有血缘关系,皇帝尊敬太后不过是为着孝道和礼仪。而皇帝对皇后的好,剪瞳姑姑也知道。这么久肚子沒动静,皇帝却沒半点厌烦,依旧是日日歇在皇后屋里。睡在一张床上,皇后吹点枕边风,说受了委屈如何如何,皇帝肯定会來求情,实质上是质问,这样反而让本就薄弱的母子关系更是岌岌可危了。
剪瞳姑姑表示明白了,太后真是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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