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孟婆的故事,我一直都高兴不起来,这里有这么多的人或物,他们是不是也有难以诉说的情怀?
我不喜欢把事情憋在肚子里,能问的时候便要问,“沈钰,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有伤心的过往?”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沈钰看着我,我却没有回应,该说什么呢?我如此的悲伤感秋,是要让他讲笑话吗?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来到地府的人,都是在人间受尽了苦楚,就算是得以善终的,在他们的生命中也不会是一帆风顺。而且离开自己最爱的人,也是痛苦的来源。”沈钰出奇的没有追问我,看得出来,他也有些感慨,“至于原本就在这里的鬼仙,便更是如此了。他们的生命比其他人更为漫长,他们的记忆是孟婆汤也不能一下子消掉的,或喜或悲,都是地府最常见的。”
我再次沉默下来,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沈钰,我想要留在这里,我想知道他们的故事。”
“你确定?”沈钰很惊讶,我在他眼里,大概就是随风而飘动的风沙,漂泊不定,如此停留,大抵不该是我的风格。
我刚要点头,便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算了吧,你这三分钟热度,没几天就会打消的。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毛丫头,天天陪着这些情仇满怀的鬼仙干什么,这里不是你的归宿。”
我并不傻,我能听出沈钰对我的关心,他不愿意让我将自己的年华浪费在这里,可是若我不留下,这些哀转回肠的故事,又要谁来记载?反正我的生命很漫长,匀一些时间给他们,也没什么。
我想要去辩驳他,可话音又被他噎在了嘴里。
“嘘!别说话,给他们让出路来。”沈钰将我从原来的地方拽开,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这才注意到,在我们刚才站的地方,有两人并肩而过,一黑一白,引人注目的很,我记得沈钰同我讲过,这是索命的阴差,黑白无常。
沈钰看着我,忽然道,“想不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如何?”
我突然很不适应沈钰的体贴,但一听到有故事,我就忘记想别的了,连忙的点头。
……
“小易,去,把这锄头给送到隔壁葛村老王头家去。”
玄易大声的应和着,二话不说,扛起锄头就走。
玄易是一个铁匠的儿子,自小跟随父亲学了些打铁的技艺,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父子俩是唯一的铁匠,临近的几个村总是会找他们打些农用工具,两个人倒也不愁经济来源。
从铁匠铺到葛村,还是有一段不近的路程的,但那是玄易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一条小溪,曾是他儿时玩耍的地方,故地重游,更有一番趣味。
“姐姐,你鬓上的兰花好漂亮,你能告诉我是在哪里采的吗?”
玄易也同样是爱花之人,听到声响,不自觉的望过去,只一眼,却好似隔了千百年的重逢。
一个小女孩指着另一个女孩鬓间的兰花,双眼泛着光,显然是喜爱到极致。反观另一个女孩,她只是淡淡的笑着,不同于其他同龄人的稚嫩,她着了一件白底蓝花的长裙,同鬓间的兰花交相呼应,形成了一种清新淡雅之美。
玄易不禁停住了脚步,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鲜艳欲滴的红色从他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从前他不明白父亲那样一个铁血男儿,为什么会对着母亲的遗像默默垂泪;他不明白隔壁的陈叔为什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请陈婶回来;他不明白邻村的流浪汉为什么愿意将好不容易讨来捡来的美食,分出最鲜美的一块儿给他的妻子……
可是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时候,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一见钟情”四个字。
“这是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采的,不过那里人烟稀少,你一个人太过危险,如果你喜欢,这朵便先送给你。我的家就在那边,等我明天再来的时候,再多给你带一些。”女孩的笑容十分温暖,瞬间侵占了玄易的心,他只觉得脚步沉重,不愿意挪动,如此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让他不想离去。
小女孩似乎和玄易一样被蛊惑,灿烂的笑了起来,取走了女孩鬓间的兰花,蹦蹦跳跳的离去。不带兰花的女孩,一样很好看,玄易看着看着,就看痴了……
那小溪本就不宽,女孩一转过身,就看见了玄易。玄易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看见女孩轻轻对他笑了笑,没有任何的杂质,干净又纯真无邪,玄易好不容易消失的绯红再次浮现,他困窘的想要离去,没看到路上的石子,差点就摔了一跤,女孩一急,也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忘记了自己还在溪边,溪水瞬间就打湿了女孩的鞋袜。
这是玄易与女孩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在女孩面前如此狼狈。
原本就很吸引玄易的小溪,因为女孩的存在,更加的吸引他。他们似乎很有缘分,几乎他每一次经过,女孩都会恰好出现在溪边,他们保持着默契,谁都没有主动去认识对方,甚至是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身份、家世,可是他们却是彼此的慰藉。
“玄铁匠,你家小易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安排门亲事了,正好我知道有一家姑娘对小易有意思,这姑娘的性情人品都好的很,不如你考虑考虑?”
玄易刚送完农具回来,脸上的笑容还为来得及收敛——他又看见她了,她似乎偏爱白底蓝花衣裙,喜欢佩戴上一朵小小的兰花。玄易十分确信,这样的颜色是十分衬她的,他甚至觉得,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
可当他看见王媒婆的时候,他的笑容僵住了。他虽然没有经历过提亲娶妻这种事,可也是知道大部分的,媒婆上门,除了他的婚事,没有任何可能,玄易突然想到了女孩,自从一年前见到她,他便有娶她为妻的念头,又怎么能轻易娶了别人?
“王姨也在,不知道是想打什么样的农具,锄头铁锹都不是问题,保证让你满意!”玄易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轻易和王媒婆起冲突的好,但思来想去,他也就只有转移话题这么一个法子。
玄铁匠看了玄易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对玄易的作为,不反对也不支持。玄铁匠的一双眼睛昏暗又浑浊,没有半分神采,可是刚刚看向玄易的那一眼,却与平常截然不同,可玄易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同,纠结半天,最后也只得作罢。
王媒婆咂咂嘴,她可是人精里的人精,玄易父子二人的表现全都收入了她的眼中,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低低叹息道,“真是!小易啊,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王姨为你做媒!”
玄易挠挠头,假装害羞的样子。王媒婆又看了玄铁匠一眼,才幽幽走了出去。
“今天又接了几个单子,你看着打几个吧。”玄铁匠并没有太大的表示,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放在往日,玄易肯定二话不说的就去了,可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不禁让他有些恐慌!今天是玄铁匠没答应,若是哪一天他突然为自己准备了婚事,那么他又该如何?还不如把所有的心事吐露。
“爹,我……我其实……有些事想跟你商量……”玄易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脸上又染上了红晕。
玄铁匠狐疑的看着他,冷漠的教训了他一通,“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玄易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好不容易才准备完毕,“爹,我有意中人了!”
“是哪家的姑娘?”玄铁匠一如既往的平静,这种事情也不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玄易讶于玄铁匠的态度,但也十分增长了他的勇气,“我没有过问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住在小溪那边。”
玄铁匠的目光突然一变,急切道,“可是那个喜欢穿白底蓝花衣裙的姑娘?”
玄易再次诧异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外出去送农具,想不到玄铁匠居然会知道女孩的存在,他觉得有戏,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不过你们不合适。”玄铁匠居然想也不想就回绝了玄易的想法,玄易很不明白他态度的转变,也对此非常的不服气,质问道,“为什么?”
玄铁匠却是头也不回的向铸铁台走去,冷声道,“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我不会给你寻亲事,除了那个女孩,你若看上了谁,娶回来便是。”
玄铁匠这话说的十分狂妄,带着玄易从前没有听到过的味道,可是此时此刻玄易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的脑海只充斥着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哪个女孩都可以,却除了她?为什么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他们哪里不合适!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亦想不到。
玄易没有听从玄铁匠的话,他喜欢女孩,他想日日见到她,就算他们不被父亲承认,那也不能阻挡他对女孩的爱!至于玄铁匠那天说的其他女孩,玄易压根没往心里去,若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数量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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