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萧廷琛疲惫地滑坐在地,一声不吭地抽起烟来。
元晟搂着花朝酒。
干净如琉璃的少女,虽然神色始终清寒,可眼眸深处却藏着孤独与无可奈何。
她闭上眼,安心地窝在男人怀里。
元晟虽然一向玩世不恭,可今时今日却难得正经,他努力用自己的胸膛,带给花朝酒一点点暖意。
宿润墨呈大字躺在地上。
他看着天光破晓,润朗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浅笑。
赢了,他们竟然赢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高兴。
谢容景拖着残破沉重的躯体,缓缓走到八卦阵旁。
阵型已经风化碎裂,沟槽的血液早已干涸。
阿怜蜷缩在地,苍白而清瘦。
他单膝跪下,满脸凝重地抱起她,极温柔地轻唤:“阿怜?”
少女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
她窝在谢容景的怀里,艰难地抬起手,欲要触碰他的面庞。
即使遭受屈辱,她的鹿眼依旧纯净剔透如水晶。
她声音细软:“喜欢的……”
谢容景没听清,“什么?”
“喜欢的……喜欢你……”
阿怜弯起眉眼。
她知道,他是来接她回家的。
他那么好,又怎么会抛弃她呢?
睡一觉,睡醒之后,就又能看见他了……
覆在男人面庞上的小手悄然垂落。
她满足地阖上双眼,离开了这个人世。
谢容景低下头。
他的指尖有些发白,面庞上难掩愧疚。
司空辰为了女人伤害苍生,而他为了小酒牺牲别的姑娘……
他们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许是看出谢容景的羞愧,萧廷琛吐出烟圈,淡淡道:“你已经尽力了……更何况,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谢容景沉默颔首。
朝霞生晕。
黎明的风吹散了满地尘埃,众人正休整着,忽然有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响起。
效忠帝师的军队,出现了!
萧廷琛挑了挑眉,瞥向宿润墨,“可有安排后手?”
他们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迎战。
宿润墨“啊”了声,为难地捻了捻佩刀,“这个……”
他寻思着这么多年的恩怨终于能圆满结束,一激动就孤身跑到金陵城,却没想过后手问题……
那些军队少则也有数万,这下麻烦大了!
众人面色冷凝时,元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手一摆,“别慌,还有我!我好歹也是齐国明面上的皇帝,他们不敢不听我的话!”
他面色威严地转向围拢过来的军队,厉声道:“放肆,谁让你们来的?!”
那群军队压根儿就不带搭理他的。
为首的将军面露恶意,冷声叱骂:“你们伤害帝师,罪不容诛!三军听令,给本将军把他们就地斩杀!”
“这么不给面子?!”元晟震惊,随即急忙凑到花朝酒身边,“大小姐救我!”
花朝酒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危急时刻,又有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陡然传来!
萧廷琛望去,无数身穿铠甲的女子策马而来!
为首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柳眉杏眼,容貌极清秀。
她在马上疾驰,老远朝他挥起马鞭致意。
萧廷琛额角青筋跳了跳。
她是……
西婵女国的女帝,南宫奈奈!
元晟“啧啧”两声,“弟弟艳福不浅,真是叫为兄我羡慕。不过也好,弟弟身边多几个女人,才能早日为咱们家开枝散叶繁衍后嗣……”
千军万马厮杀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胡言乱语。
专门侍奉南宫奈奈的西婵太师策马而来,瞥了眼萧廷琛,示意手下把他们带走。
萧廷琛这边伤亡惨重。
他自己重伤在身根本没办法再帮南宫奈奈她们御敌,勉强站起来的身形摇摇欲坠,随即彻底晕厥过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梦中沉沉浮浮。
他看见他的小酒儿在湖水深处挣扎,他想靠近,可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宛如两个世界的隔层,他连触碰水面都做不到。
一道人影游到小酒儿身旁,缱绻地把她拥入怀中。
他看着,妒忌的火焰几乎要把他从头到脚吞噬。
他不顾一切地用拳头敲打水面,拼命呼喊苏酒的名字,然而她像是听不见。
她和那个男人相拥在一起,笑起来时甜甜的,仿佛那个男人是她毕生的挚爱。
但不应当如此,她的男人,是他萧廷琛才对!
“苏小酒……苏小酒……”
“苏酒!!!”
萧廷琛怒吼着从睡梦中醒来。
他坐起身,才发觉自己身处明德院寝屋。
七八个大夫站在房中,尴尬地看着他。
黄昏的夕光透过花窗,院子里格外静谧。
萧廷琛面无表情,“朕睡了多久?”
“回皇上话,您睡了三天三夜。你的伤势非常严重,能够活下来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草民等为您煎了药,这就端过来给您服用。”
他们纷纷恭敬地退了下去。
吴嵩出现在房中。
他穿掌印大太监的服饰,看起来威严内敛,“皇上养伤的三天,西婵女国的军队与大雍军队联合,灭掉了金陵城中帝师的残留势力。”
萧廷琛披着外裳下榻,自个儿斟了杯水。
吴嵩又道:“接下来北上攻略长安,会比之前轻松很多。但帝师的势力依旧具有影响力,皇上切不可粗心大意,导致阴沟里翻船。”
“元晟呢?”
“和名唤花朝酒的姑娘离开了金陵。他临行前托奴才给皇上捎几句话,说是在长安给您留了许多好东西。”
萧廷琛脸色漠然,仰头饮尽杯中水。
只是桃花眼底,却闪过一抹复杂。
他抬袖擦了擦嘴角,“除了那句话,可还曾说别的没有?”
“他还说,若是将来有缘,必定还会相逢,叫皇上切莫思念他。”
萧廷琛嗤笑。
思念元晟?
怎么可能!
他放下茶盏,正要去屏风后梳洗更衣,却见吴嵩欲言又止。
他淡淡道:“有事直说。”
吴嵩低眉敛目,“帝师的势力狡猾奸诈,这三日征战,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无论是我大雍还是西婵女国,皆都伤亡惨重。西婵国的女帝,她……她也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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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