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下贱!十八岁就跟男人有了野种,我早就忍够她了!”
才刚走到祠堂门口,鸢也就听见里面传出女人的怒骂声,恨恨的,要扒皮抽筋一般。
接着就是李幼安的哭声:“就算姐姐有错,她也已经去世十年,所有事情都过去了……”
“过不去!”女人咄声打断,“我看到她的名字就觉得恶心!”
“她害我当了那么多年的笑柄,我恨不得把她的坟都挖了!让她从我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消失!”
她竟然恨到这个地步,恶毒的咒骂让整个祠堂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正中梯形的供桌上放置着十几个黑木牌位,在忽闪忽闪的烛火里,将这片静缄推到极致。
鸢也悄悄地往祠堂里看了一眼,只有五个人,除了尉迟、黎雪和李幼安,还有一对中年男女。
这个女人骂的人应该是李柠惜,但她又是谁?敢在李家祠堂大喊大叫,还对李柠惜这么憎恶,是仇人吗?
还没想出来,就又听见尉迟温漠地道:“你敢这样做,才是把整个李家变成一个笑话。”
他话里并未夹带太多情绪,但就是带着旁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那叫骂的女人果然不敢跟他对线,转口喊了另一个人:“李罗生,你来说!我绝不可能跟这个贱人共存!”
被指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将头侧到一边。
“窝囊废!你不敢得罪我,也不敢得罪姓尉的,但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这种好事,既然你要留下她的牌位,那就离婚!李家的财产我要一半,乔木我也要带走!”
李幼安跑上前去抓住她:“妈,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竟然是李幼安的母亲?
鸢也微微惊讶,一个母亲,竟然对自己已经故去十年的女儿仇恨到这个地步。
“她还没死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忍了她十年,是我菩萨心肠!”颜夫人一把将她甩开,李幼安身体不稳地被甩到一旁的桌子上,哗啦啦一下撞到了花瓶和茶杯。
黎雪立即去扶她,尉迟目光移动而过,面上是冷的:“颜夫人一定要这样?”
颜夫人霍然回头:“既然你这么维护她,为了她不远万里赶到里昂,那就把她的牌位带走,放到你们尉家的宗祠里去!”
鸢也整个人一定。
颜夫人豁出去了一般:“她本来就应该进你们尉家的宗祠!当年她肚子里的野种不就是你的吗?我把她抓上手术台,她嘴里喊的还是你的名字呢!”
“尉迟救我,尉迟救我——”
她模仿着当年那个女孩的惨叫,声音尖锐,响彻祠堂,供桌前一盏蜡烛突然熄灭!
鸢也耳边全是这四个字,绕耳旋转,突然间很想知道尉迟这一刻在想什么?
她看定了那个男人的侧脸,他目光似浅又深,但更难分辨的是紧抿成直线的唇角所含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尉家厉害,但我颜雅也不是好惹的,逼急了我,我就把所有事情公开出去!让大家都看看,堂堂尉家家主是什么样的人!”
黎雪冷冷说:“我劝夫人慎言,免得祸从口出。”
尉家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威胁,有些话说出来,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颜夫人眼睛似锋利的毒箭,一下射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够了!”李罗生怒喝,“柠惜好歹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狠心?”
“哈!”颜夫人拿起李柠惜的牌位,怼到李罗生面前,讥诮道,“就是因为我是她母亲,我才要替她讨回公道啊,她是为了他死的,是他的女人,本来就应该放到尉家,那才是她的归宿!”
她疯疯癫癫的,转头又扑到尉迟面前:“你早就该把她带去你家,十年前就该带去了,那样她也就不会被人嘲笑是个怀了野种的荡妇,你不是很爱她吗?你带她走啊!”
祠堂里全是她的回声,太刺耳了,鸢也又觉得后脚跟有一条筋在发麻,可能是因为单脚站太久。
她杵着拐杖往走了几步,到廊下的一根柱子边,将身体靠了上去。
李柠惜当年怀的孩子是尉迟的,是尉迟的……
她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但多少存了一份这一切都是旁人捕风捉影的侥幸心理,现在事实分明,李柠惜确实怀过尉迟的孩子,还因为失去这个孩子自杀。
难怪李幼安总说尉迟欠她姐姐一条命,总说她姐姐是这世上最爱尉迟的人。
鸢也心情杂乱无章,牌位,牌位,原来他们这些天的僵持是因为李柠惜的牌位。
让尉迟把牌位带走?
太荒唐了,怎么会有这种要求?李柠惜是李家的人又不是尉家的人。
尉迟一定不会答应的。
祠堂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大多是颜夫人的骂声。
“他今天不把李柠惜的牌位带走!我就一把火把它烧了!这火最好再大点,把我们所有人都烧死!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李罗生倏地站起来:“把柠惜的牌位从祠堂里送走,事情就能彻底抹去吗?传开了,只会让大家重新想起旧事,又对我们李家指指点点!檬惜还要婚配,乔木还那么小,你想让他们的一辈子也成为笑柄吗?”
提到小儿子,颜夫人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但仍对峙着所有人:“李罗生,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该怎么抉择,你自己看着办!”
“要离婚可以,你净身出户!”
颜夫人冷笑:“做梦!”
李罗生大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
“哪又怎么样?”颜夫人有恃无恐。
“你!”李罗生抖着手指着她,火冒三丈,“我不会同意离婚,你休想拿走我的钱!”
鸢也听了这么一阵,已经明白来龙去脉。
简而言之,颜夫人想要离婚跟她的情夫过日子,并分走李家一半家产和带走小儿子,李罗生不同意。
至于为什么会牵扯上李柠惜的牌位,很简单——不离婚,颜夫人就还是李家主母,有权处置李家所有事务——包括一个放在祠堂里的牌位。
尉迟不可能让她把李柠惜的牌位丢掉,那是一个死去的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颜夫人就能以此和尉迟谈判,让尉迟帮助她,和李罗生完成离婚。
哪怕是死去十年,这个人,还是在掣肘着尉迟。
掣肘着,从来不会被任何人掣肘的尉迟。
那块明明已经坠落深渊的石头,这一瞬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鸢也心口沉沉。
颜夫人咄声:“好!我现在就把李柠惜的牌位烧了!让人把她的墓挖了!我是李家的女主人,有权利处置李家的事情!”
要挟!鸢也嘴唇一抿,她在要挟尉迟开口!
她忍无可忍,准备进去,就在这时,黎雪将一个信封送到颜夫人面前。
颜夫人没有接:“什么东西?”
“夫人看了就知道。”
黎雪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尉迟示意,颜夫人看着信封,再去看尉迟,他面上毫无波澜。
他很少开口,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颜夫人到底是接过了信封,打开一看,竟然是她儿子的照片,她一下站起来:“你绑走了乔木?!”
尉迟漠声:“只是送他到我爷爷那里玩几天而已。”
“你把他还给我!”颜夫人目眦欲裂。
尉迟头微微一侧头,黎雪会意,又拿出两份合同分别放在颜夫人和李罗生面前。
“City集团是两位共同的心血,相信你们都不愿意毁了它,所以我们请了律师,重新分配李家在City集团的占股,两位各得30%,同时,尉氏也会注资City集团。”
李罗生眼睛一亮,这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要分一半股份给颜夫人,但有了尉氏注资,未来他到手的钱只会更多,他同意啊!
颜夫人咄声:“我不可能签这种合同!”
他不是白白送钱给他们,这样一来,尉氏就完全控股City,City就成了尉氏的附属,他们都要听他的。
尉迟淡道:“我也有一个小儿子,很喜欢交朋友,乔木只比他大几岁,他们应该玩得来,我准备邀请他到晋城做客。”
如果不答应,他就把她儿子带走!
颜夫人几乎要冲上去跟他拼命!
尉迟眼底色泽清浅:“颜夫人,不要得寸进尺。”
她和李罗生现在的关系也和离婚没有区别,她闹这一出最重要的目的是分钱,他已经分给她钱了,她再无理取闹就是不识好歹了。
颜夫人跌坐回椅子上,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鸢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
调停了颜夫人和李罗生,尉氏也控制了City,只要控制住李家的命脉,他们以后就不敢再拿李柠惜来要挟尉迟,三方太平。
还是尉迟有办法,他果然不会被任何人威胁。
鸢也转身回房,心忖事情解决了,今晚应该就能回晋城吧?
没走两步,尉迟忽的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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