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芸香回来了,就在张温梧苦苦寻找、求之不得的时候回来了。
但她带给张温梧的,并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也不是重归于好的可能,而是一道酷刑通知书。
这次回来的罗芸香,并没有上次出走时那么愤怒、那么伤心,相比起身心俱碎、憔悴不堪的张温梧,罗芸香反而比在家时更加滋润了,她的穿着打扮更加时尚,整个人也更美了。
但在美丽的躯壳下,她的心依旧是冰冷的,她的脸也依旧是那么冷,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更是冷得彻骨。
“张温梧,我们离婚吧。”
伴随着这句冰雹般的短语,罗芸香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扔给了张温梧,然后便拎着包,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地走了。
跟上次一样,她连看都不愿多看张温梧一眼,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一般。
……
“等等。”
任平生出言打断了张温梧的回忆,他皱眉道:
“怎么就离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张温梧不敢直视任平生灼人的眼神,他低头支吾了一会儿,才惴惴道:
“小香说,和我在一起好没安全感,男人如果不能给女人一个承诺,就不要选择开始,或者继续。”
“我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离家到大城市打拼,跟我在一起不容易,我不能委屈她啊……”
任平生摆摆手,示意他打住,他问道:
“你们领证了?”
张温梧这次只敢轻轻点点头,口都不敢开了。
“什么?”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发出惊讶声的是张温梧的父母,他们专程从宁涛市赶来,之前对于儿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不了解,所以听到这里都感到十分震惊。
任平生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感,所以并未显得很惊讶,他继续问道:
“什么时候领的证?”
张温梧低下头,用力抠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
“就在过年后,回到汉海市上班的头一天,就去领了。”
听到这话,张父、张母都急得直跺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急。”
“婚姻大事,都不跟父母说一声,都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
张温梧被父母说得更抬不起头了,他低声道:
“过年的时候,我不是带小香回家给你们看了吗。我看她跟爸爸、妈妈都相处得挺好的,我还以为,你们对她没意见。”
张父、张母相对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爸爸,你不是说,小香是个贤内助的好料子吗。就是身体弱了点,可能不好生育。”
张温梧不知轻重地,又补了一句。
儿子这话一说出口,张母凌厉的眼神就朝丈夫甩了过来,张父的脸上一下子显得十分尴尬,他把手放在膝盖旁,对儿子做了几个停止的手势。
但张温梧不知没看到,还是没理解父亲的手势,还继续说了下去。
“你还说,女人会不会生,你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小香这个身子骨,头胎肯定生女孩。”
如果张母的目光可以杀死人的话,这时候张父肯定横尸当场了。
听着不识相的儿子越说越糟,张父再怎么有城府,也坐不住了,他赶紧掏出烟来,装作要抽烟的样子,往外就走,嘴里道:
“屋里闷,我出去抽抽烟。”
张父出去没多久,张温梧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母也坐不住了。
“妈妈,你也说小香这个姑娘很实在,能够照顾我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妈我又没有照妖镜,怎么知道她不会变?”
张母没好气地训斥了儿子一句,也起身走出室外,嘴里说着。
“我去叫老张回来,家里出了事不管,自个还跑了。”
……
看着父母先后遁逃的样子,张温梧的目中一片迷惘。
今年春节的时候,张温梧的确带着罗芸香回到了宁涛老家过年。
张父、张母对于自己的儿子很了解,张温梧从小就长得很胖,长大后更是一发而不可收,对于儿子这个外形在婚恋市场上的劣势,两人心里早有准备。
不过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在张父的精心经营下,通过炒房子一步步积攒财富,正好又赶上国内房价的上升期,越炒越顺利,现在宁涛市有好几套房,在汉海也买了1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四线城市的县城里还算小康。
张父、张母盘算着,等儿子毕业了,给他介绍个本地人家的女儿,样子不用太好看,人朴实就行,对儿子好就行。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张温梧居然自己谈了个姑娘回来,而且这姑娘还挺漂亮的,挺年轻的。
张父的自豪感顿时油然而生,自己的孩子行啊,也懂得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不过回头一想,张父、张母又担心起来,这么漂亮的姑娘,以自己儿子的硬件条件,能守得住吗?
张父、张母的疑虑不久就被打消了,而且很快,他们都从质疑两人的关系,变为支持其两人起来。
公平地说,罗芸香在张家的这几天,表现得的确无懈可击,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在出发前,她就把自己的打扮收拾得十分清爽干净,把那些过于新潮、过于暴露的服饰留在了衣柜里,也不化什么妆,也不穿高跟鞋,穿着朴实大方,让张父、张母看到一个清秀可爱、没有大城市烟火气息的小姑娘。
这个第一印象,就让罗芸香在张父、张母那里得到了高分。
到了张家后,罗芸香也不像很多新上门的女孩一般,扭扭捏捏的,坐立起行都要矜持一下,很积极主动就融入张家的生活中。
在张家头一天吃饭,罗芸香就主动帮忙端碗分筷,饭后又抢着洗碗扫地,让一贯挑剔的张母都挑不出毛病来,连连夸这个女孩子懂事。
接下来的几天内,罗芸香每天都没闲着,不像有些刚上门的姑娘一般,就知道跟男朋友腻在自己房间里,不懂得看人家父母的眼色,不懂得人情世故。
罗芸香可灵活了,她花在张父张母身上的时间,比花在张温梧身上的多了去。
不是跟张母一块逛街,就是跟张父一块打羽毛球,就算是张家亲戚间的走动往来,她也不露怯,主动地张家亲戚打招呼,主动介绍自己。
逢人就笑,开口就熟,嘴巴又甜,眼色又好,这一番操作下来,不但给自己在张家加了好多分,就连张父、张母都转口夸赞她了。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些表面上的付出都只是伪装而已,罗芸香在张家的所作所为,都是要把张温梧牢牢地捆在她的身边,她扮演出的那个好姑娘的角色,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张温梧与她领证。
如果给张父、张母一次机会,他们肯定会收回之前说的话。
但为时已晚,张温梧已经把结婚证带来了,上面硕大的钢印可是有法定效力的。
只可惜张父、张母没有看到,否则他们脸色会更难看的。
……
不过张父、张母出去了也好,任平生可以问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
“你和她上床了没有?”
任平生怕张温梧不明白,还打了个手势,明确表达上床的内容。
“嗯。”
张温梧微微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变得成熟起来,不像之前那么保守,对这回事避而不谈。
虽然张温梧与罗芸香很早就公开了关系,两人还同居一室那么久,但他们真正发生关系,还是在春节后。
在张家过得虽然舒服,但碍于张父、张母就在附近,两人平时都不怎么亲密,回到汉海市的二人世界后,摆脱了家人的压力,两人的又重新腻到了一起。
在此之前,张温梧虽然已经搬入了罗芸香的卧室,睡上了罗芸香那张床,但两人之间仅限于搂搂抱抱这样子,最多也只有在罗芸香来大姨妈的那几天,张温梧才会得到邀请,把手放到她的小肚子上,帮她暖一暖。
可那天晚上,罗芸香兴致很高,她不但换了一套很性感、很诱惑的睡衣,而且还喷了甜得腻死人的香水,就在张温梧以习惯的姿势搂着她的腰时,罗芸香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上大胆探索,并且引导着他……
就这样,张温梧结束了他长达二十多年的处男生涯,在那个他原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女孩身上。
听完张温梧从自己视角出发的描述,任平生继续追问道。
“有戴套吗?”
虽然已经不是初哥,但张温梧谈到这个话题时,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扶了扶眼镜,如实交代道。
“有的。”
其实,这业不是他主动想到的。
张温梧这个宅男,对这些事情根本没有经验,他不懂得做防护措施,也没有预先准备好工具。
一切都靠罗芸香引导,包括如何使用安全工具,就连工具都是罗芸香提供的。
这时,张父、张母正好走到门口,听到儿子自述他的初次性行为,两人脸上都黑了下来。
什么样的女孩子,会随身带着套套?
他们可都是过来人,不像张温梧那么单纯善良,很快就可以判断出,罗芸香这个女孩的性经验很丰富,对付男人的手段也不一般,自己儿子这回是中了人家的套了。
张母性子急,此时已经按捺不助,冲劲屋子里,喊道:
“温梧,这种女人要不得,心机太深了,我们家可容不下她。”
“离,必须离,赶紧离。”
张父见识比较广,阅历也比张母丰富,他拉了拉妻子的胳膊,劝道:
“别激动,离是肯定要离的,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从长计议。”
张母激动地打掉张父的手,不满地道:
“还计议什么啊,直接去民政局离婚不就得了。”
张父对她使了个眼色道:
“要是那么简单,儿子不是早离了吗,何必找我们和平生来商议,对不对。”
在校时,张父与任平生有过几面之缘,对这个低调的男孩印象比较深刻,他在机关里呆了几十年,虽然仕途上没什么发展,但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像任平生这种表面上不声不响,但心底弯弯道道很多的人,如果得到适当的机遇,发展前途不可估量。
从儿子那里得到的信息,果然证实了张父的预测,任平生果然很快发达了,但他应该是个念旧情的人,不然儿子也不会辞去汉东银行的工作,去他的公司做事。
儿子既然把任平生请来,和家里人一起旁听这件原本属于隐私的家事,肯定是相信他可以给儿子很大的帮助。
所以,张父安抚好还在生气中的张母,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任平生道:
“平生,你的意见如何。”
对于友人之父的请求,任平生自然不能无视,更何况当事人是自己的老同学、老舍长,但他对张温梧的一系列行为的确有些无语,有些哭笑不得。
任平生朝张父点点头,看着一脸无助的张温梧,问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三个忠告吗?”
张温梧一脸羞愧道:
“记得。”
任平生又问道:
“那你遵守了几个?”
张温梧把头低到了胸口,小声道:
“二个。”
任平生看了他半天,笑出声来:
“你总算还听进去了一个,这事还有救。”
此言一出,张温梧的头又重新抬了起来,张父张母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任平生活动了下脖子,沉声道:
“她提出来的条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