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铁靴踩在碎石上,“啪嗒”一声,将其深深压进了松软的泥土之中。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靴子的表面,本来洁净光滑,闪闪发亮的靴面粘上黑色泥土和绿色草叶后,变得色彩斑斓。
走过满是石砾的草地,德来到一块大石附近,停了下来。
矮人们正在一边喂食,一边和狮鹫们嬉戏着。
尽管狮鹫们并不需要吃东西,但美食对它们仍然有不小的吸引力。
据巴德说,每日早晨与狮鹫伙伴同吃同乐,是百年前老一辈狮鹫骑士传下来的传统。
这种传统一直保留到现在,所有的雷霆矮人在得到自己的坐骑后,都会严格遵守这一传统。
这也许就是矮人们能够迅速获得狮鹫认可的原因之一吧!
他们从心底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伙伴,而非仅仅是坐骑。
潘德没有过去打扰他们,而是在大石上坐了下,静静的看着眼前欢乐祥和的场面,陷入了沉思。
尽管在斯嘉丽面前他表现的若无其事,但实际上他的触动还是很大的。
他非常欣慰伴侣的通情达理和体贴入微,也很庆幸自己的好运,能与佳人相遇相恋。
他很珍惜两人之间的感情,所以也很在意她的感受和心情,想让她过得更好,更开心。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去自由天堂,而不是阿古斯丁的风息城。
如果还有人能够坦然接受她黑暗精灵身份的话,除了其他本来也不受人族待见的种族外,就只有玩家了。
阿古斯丁的劝诫,亨利神父的刻意忽视,还有教会骑士,守卫,牧师们冰冷仇视的眼光,都充满了对黑暗精灵满满的恶意。
哪怕是在洗礼之后,证明了斯嘉丽确确实实是大地女神的信徒,在场人的眼神都没有任何改变。
这,让潘德大失所望。
除了教会以外,贵族商人甚至平民们,对待黑暗精灵的态度也让人感到颤栗,是的,是颤栗。
他们看到自己虽然害怕但还包含着敬畏,但看到斯嘉丽则是**裸的厌恶和刻骨的仇恨。
经过上千年沉淀的敌对和杀戮,让两个种族已经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看到的是黑暗精灵女仆,,他们会津津乐道,羡慕嫉妒,同时赞美不已。
但他们不能接受对方以一个主人或者伙伴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眼前。
潘德清晰的记得每一人的表情变化过程。
先是羡慕,羡慕自己能够有一个,如此美丽性感漂亮的黑暗精灵女仆。
在发现对方并非女仆的时候,表情变成惊讶,然后转化成蔑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蔑视,不仅是针对她也针对自己。
虽然大部分人都隐藏得很好,但这种态度上的改变,仍然清晰可见。
自己都能感觉得到,何况是她本人。
但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抱怨过,只是默默的承受。
而且,她也曾经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扭转黑暗精灵在世人心中的形象。
但,千年的仇恨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她展现的所有善意都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
乞丐们在从她手上拿走钱币后,会飞快的溜走,不然就会被市民们一通暴打。
如果她单独去商店买东西,男人们会垂涎她的美貌,肆意调戏;
女人们要不装作忙着招呼其他人,不理不睬,要不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关上大门。
在她拔出弯刀前,基本买不到任何东西。
甚至在和自己一起行走在街道上时,那些无知的稚童们,也会一边大叫着:“邪恶的卓尔滚回你的地下去”,一边向她扔着石头。
即使怒不可遏的剑士抓住了这些幼童,在他们惊恐万分,面色惨白的父母哀求下,自己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无论是被宽恕还是被惩戒,他们都会把自己受到的苦难怪罪到她的身上,然后继续大肆宣扬黑暗精灵的邪恶还有某个勋爵的堕落。
比起这些,潘德更担心的是自己幕后“老板”的态度,教会对待异族的态度很大程度反应了他的态度。
这里不是地球,在这里确确实实有神灵存在,教会是绝不敢与神灵的意志相违背的。
在这件事上,潘德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老板”对自己的不满。
正是为了讨“老板”欢心,在羊鸣教据点,他才毅然出击,没有等待教会的援军。
贡献越大,谈判的筹码才越多。
地位越高,力量越强,作用越大,老板对你也越宽容。
但一切都有个前提和底线。
斯嘉丽说得对,如果自己真的敢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的话。
迎接他们的不是幸福和光明,而将是灾难。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吗?
她选择这个时候谈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即将前往自由之城,有的事情,有的关系必须提前捋清楚。
这既是为他们的将来,也是为团队的将来。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这样吧!
他在心里暗暗承诺,绝不会让你受太久的委屈。
潘德抬起头,望向东方天边的红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在清晨的凉风中,金黄色的阳光让人感觉温暖,却又带着丝丝清冽的冷意。
吃完饭后,潘德终于和亡灵法师正式见面了。
打开关押囚犯木屋的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自由流通后,他坐到了囚犯的对面。
亡灵法师的兜帽已经被摘下,露出他干瘪消瘦,皮包骨头的脸庞。
这是一个年龄不小的家伙,花白完全没有光泽的头发,已经出现皱纹的眼角,都说明了他不再年轻。
在没有变成真正的巫妖之前,这些人类特征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他四肢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大量失血后,即使有了一定的亡灵体质,仍然非常虚弱。
此时,不能移动的亡灵法师背靠着墙壁,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骑士,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黑发黑眼黄色皮肤,看到对方仍然可以辨认的人类特征和此时的神态,潘德的心沉了下来。
“你,来自地球?”
“你,来自地球?”
用相同的语言和相同的语气,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然后互望一眼,都是一阵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