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瞎想什么呢”
赵毅神色凝重,精神力涌动而出,伴声喝道:“你是你娘亲唯一的存世血脉,她爱你,自然会盼你长大、安康、快乐。又怎会让你下去陪她,你不要被心中的障念所遮蔽”
最后一声冷喝,吓得柳小依从先前的消沉状态中清醒过来,惊道:“方才我是怎么了”
“你被障念侵蚀了心扉”
赵毅环视周围,语辞颇冷,道:“这场考核的内容,是让我们直面心底最怕遇到的场景。但这宗门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进行考核,这简直就在诛人的心,倘若以后走不出心中的暗影,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缚其中,往后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柳小依闻言才觉豁然心惊,不待致谢赵毅,蓦地看到身旁的沈玉直直跪了下来,浑身颤抖,双手的指甲插进了掌心之中。小依急忙抬手指道:“她吐舌头干什么”
赵毅见状神恐,不顾双腿,连忙扑倒在她面前,眼疾手快并起双指抵回她的舌头,双指插入嘴中,适值双颚狠狠咬来,手指滋出的鲜血流了她一嘴的血。
“赵大哥”柳小依惊呼。
赵毅倒在地上,抬手示意她不要惊呼,双眼看向沈玉。只见对方五官扭曲,面容极其痛苦,更有决绝之意浮出。
“她的障念怎会如此之深,已经影响到了外面的身躯,她这是想要咬舌了却这一生”
赵毅心中暗暗推测,眼睛跳动几下,开口道:“沈玉,得罪了”
他精神力顺着指尖流入对方的身体之中,可入目尽是黑暗和血,看不得一物。赵毅深感麻烦,干脆观想雷霆大龙,借精神力轰劈她心头的黑暗。
黑暗中,大雨哗哗直落,冷风携卷刺骨的凉意扫过大地,沈玉跪倒在一片湿地上,身前那是一具失去了温度的尸体。
一声惊雷炸响,眩目的电光照清了死者的面容,与沈玉的面容有些肖似,苍白无色,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其胸口处有一道剑伤,直通心房,正是此伤让这人失去了性命。而沈玉手中正拿着一柄短剑,剑锋染血,窄阔与那剑伤伤口竟然出奇的一致。
“对不起,对不起”
沈玉双眼中的泪水伴随空中之雨落于地上,内心荒芜,无助道:“都是姐姐害死了你,都是姐姐的不好,都是姐姐的错”
在她不断摇头的绝望之时,她的身后有一道道影子生长出来,如妖魔乱舞,口中唳啸不绝:“这两个吸血鬼一直赖在这里,真是让人恼火”
“她们两个就是累赘”
“她们怎么不去死呢”
“家主,要不我们赶她们出去吧”
“不养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回报就太亏了。”
“据说,那老东西死前把天宵雪蚕的幼虫给杀了。”
“可能在她们的身上”
“找不着就算了,将大的献给皇都贵胄,巩固我沈家的地位而小的,就散去他的记忆,培养成我沈家的死侍”
一道道曾经的恶语从身后传来,负面情绪充斥着沈玉的内心,她双手颤抖着,将剑锋对准自己的心房,甚至连旁边出现的门户都没有看见。
剑锋挥动时,黑暗的天空陡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裂,一条通体金黄的雷龙蜿蜒而出,搅碎了原本高空的雷霆,又湮灭了所有的云层,让空中之雨强行停下。
雷龙张口无龙吟,却是一道道熟悉的声音。
“沈玉请速速醒来”
“这是你的障念”
“千万不要相信里面所看到的一切”
洪大的声音响彻天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上空,其中蕴含的情感是万般的焦急与担心
沈玉抬头,头顶上那条龙几乎将这片天空给翻了遍,急迫地寻找着她的身影,但就是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她。
“赵毅”
仅仅只是二字,但却包含了所有的情绪,铛地一声,手中短剑坠落地面,砸出清越的剑鸣。
一瞬,她的眼瞳由无神,化为月眸。
二瞬,周围的场景定格,缓缓消失。
三瞬,吊桥上,沈玉的双眼平缓睁开,同样满含泪水,不过这泪水,是希望,是喜欢,是开心。丹唇微张,松开了死死咬住的双指,起身将赵毅从地上安置在轮椅之上。
她没有道谢之类的话,因为两人之间已经不需要了。在赵毅眼中,这是一份极其深厚的友谊,从川天城起,就值得守护。而在沈玉眼中,这是一份深深的爱恋,如纱相隔,只欠一言明语。
沈玉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赵毅,将嘴中的血吞了下去,眼波流动示意不用担心。继而环视周围的人群,发现大多数人都在挣扎中,或是瘫地而坐,泪光四溢;或成巅魔之状,凄厉狂笑;亦或闭眼走出神门,一出神门则眼睁,同时失去资格。
时光荏苒,多人从障念中走出,但心境开始发生了少许变化,甚至有人目光呆滞,任人叫喊都没有反应。
“时间到”
中年男子负手高呼:“闭目者考核失败,睁目者请继续往前移步,完成最后一道考核,通关者便是这一届的新生”
他打了个响指,如梦般的音节传到闭目者耳中,剩下来的人纷纷含泪睁眼,得知自己已经考核失败,带着双重打击退出神门,心中暗影重重,意志消沉。
赵毅回首看了看出去的人群,心中莫明,继续行于吊桥之上,须臾之间就来到了天堑对面的山崖阔地上。
就在此时,那两道巨大的人形石像居然颤动了起来,杵在地上的巨大剑身转动上来,斜指天际。
嗡嗡嗡
众人心慌,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脚下的大地快速抖动起来,只见前方地面一块块巨石沉降下去,块块交叠,又带着一具具硕大的石像重新翻折上来,有大車,有骏马,有巨象,有火炮等等。
待异动平静之时,抬眼观去,但见前方升起了一座缚地棋盘,那棋盘极为庞大,长宽有近七丈之泛。
其上:横,它有十条线沟;纵,它有九十道线渠,纵横成九十个交叉点。本应有三十二个石像棋子,却只有十六个石像棋子,细分七大兵种,摆放在河界对面的交叉点上。
赵毅注视着从地底升起的石像,发现石像身躯上满是图腾纹和磐纹,低声道:“这些东西应该极难摧毁,考核的内容应该是从一个个石块方格上冲过去,抵达对面两座举剑指天的石像跟前。”
果不其然,在赵毅话音落下后,中年男子虚空踱步,一息便来至棋盘一侧,高声道:“从棋盘上穿过,踏出九宫格,抵达对面,方为通关者,可十六人一同前往,多者不予,少者不限。开始”
“怕什么”
白莲悠悠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伪阵,不见得它有多么厉害,冲过去。”
“我可没说我怕了。”
赵毅环视身周之人,发现多数人还沉溺在刚才的消沈之中,毫无冲阵之意,皱眉道:“这天罡剑派的考核方式可真是刁钻至极,把最难的一关放在中间,先灭其心智,再让我们闯棋阵。现在多人都没了战意,心中低迷,就算这棋阵再不强,也不是他们现在能过得了得。”
中年男子观众人皆一副不为所动之状,心中不悦,斥道:“九炷香为限,逾者为败”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互相组队,第一批十六人一踏上棋盘,对面的石像就开始活动起来,小卒提盾持刀,战马踏蹄嘶嚎,猛象举鼻仰天等等,皆气势有足且栩栩如生。
一人过界,数人过界,立时有五卒举盾撞来,掀飞其中两人,不待他们爬起,大刀竖劈。关键时刻剩下的人没有人去管他们,都想着尽快抵达对面,因此这两人孤立无援。
中年男子身后浮现灵力之海,浪起虚空化为一指粗细水流卷去,将那惊吓至不作反抗的两人拖出棋盘。
剩余十四人,各自冲阵,人形散乱。
一声嘶吼,石像战马日字对角走,仰起前蹄,猛然踏向下方的闯关者,那人心悸,灵力倾吐化为一盾壁,转瞬防御被破,马蹄落下,将其踩在地上,肩骨碎裂,又是一脚落下,幸好被中年男子救下,不然这双蹄落下,不死也残。
观棋盘另外一边,一位粗壮少年避过战马踩踏,一脚点地,身飞空中,被火炮轰飞,焦炭般的身影口吐黑烟从半空坠下,被中年男子救下。
又一个少女避开各种石像的攻伐,一大車惊速驰来,差点碾断她的双腿,千钧一发之际被水流拖走。而她身后一名华服公子接势而上,再次欲从半空穿过,一连躲开数炮轰击,眼见就要越至九宫格。这时猛象田间对角飞,一鼻甩动,抽飞公子哥,血染半空。
十四人折去四人,余下十人也不断落败,水流簌簌穿来,救下一个个闯关者,临近最后一人踏至九宫,被两士手中之弓射中,负了战创,步了他们后尘。
至此竟然没有一人可过。
在时间的催促下,第二批十六人陆续上场,过了河界,立时躲避十六座石像棋子的攻伐。他们观摩了前面的十六人,自己心中有些觉悟,只有配合,方能有机会过关。
十六人聚而不散,相互配合起来。冲小卒,躲飞马,避火炮,战大車,还是不断有人负伤败退,不过比第一批的人好上许多,有三人踏入了九宫格,和两士一将战在一起。
其中一人避开大将手中的一剑,弃兵转身,身子如鱼儿一般游动虚空,钻出九宫格,成为第一个通关者。但他走后,另外两人受不住三座石像的一同攻伐,被中年男子救下。
在有了第一个成功过关的人后,数人开始跃跃欲试,但几轮下来,众人发现这种方式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闯到最后也只有一两人能过,最好的一次,是第五批中有三人成功过关。而失败者却要落寞立于一侧,观看别人的欣喜之色。
于是开始,没人再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此后再也抽不足十六人一同闯关。
赵毅看着七种棋兵各回原位,一如先前,又看了看迟迟不肯闯关的人群,沉声道:“既然没人敢上,沈玉、小依,我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