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赶紧走吧,这里可离驿站不远,若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急什么?议和使团还没到,左右这些日子闲的很?”索性也坐起身体,见女人要走,疾步上前追她。
男人刚走不远,脚被一块硬石绊住,一个趔趄,“噗通”一声,栽进了旁边臭气熏天排水渠里。头被撞得生痛,眼冒金光,四周又乌漆墨黑,他废了好半天力气才爬了起来。
男人用手摸了一把污水泥泞的脸,气急败坏地用力踢着水渠里的鹅卵石,这会儿,女人听到动静寻了过来,银辉月华上男人狼狈的样子,登时逗得她掩嘴偷笑,道:“嘻嘻,瞧你那怂样儿,有道是常在河边走,早晚要湿身啊!”
“你个小妖精,竟然嘲笑我,看我一会儿不让你跪地求饶。”说着,男人就往前走打算爬上岸,但是两边石壁太高一时无法攀爬上去,他想找一块石头踮脚用。
刚要捞起来,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这个圆滚滚的异物,脸色瞬间大变,吓得全身哆嗦赶紧丢掉,一屁股又跌坐进臭水里,支支吾吾道:“死人,有,有死人”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永昌坊西北角,斑驳脱落的大门,摇摇欲坠的匾额,石狮锈迹斑斑,孤风落叶,萧萧凄凄,早已不复当年光景。
一辆墨蓝色帷幔的马车,停在大门口,车夫在忙着搬运车厢里的东西,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莲儿,还有多少东西没搬完?”
车帘撩起,一个浑圆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姐,就剩下一些老爷的书卷和你最喜欢的花瓶了。”
“那你慢慢搬吧,我先去打扫院子。”沈舒窈转身就进去了。
庭院之中,散落满地的厚厚枯叶,弥漫着霉味,沈舒窈穿过幽深的长廊,盈盈伫立在一隅。
一颗盘根虬枝,枝繁叶茂,挂着如珍珠般密密集集的樱桃,鸟儿在稀疏的枝叶上扑来扑去,享受这难得的美味。
玲珑透亮的樱桃,令人垂涎欲滴,沈舒窈总觉得这一幕好生熟悉,可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
六月来临,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硕果累累满枝头,令人垂涎欲滴。沈舒窈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中的笤帚,抽出腰间的淡粉色绢帕平展摊在掌心,踮起脚尖摘了一些樱桃放入其中。细细品尝,酸酸甜甜,沁入心田。
“哇,好大一颗樱桃树,好多的樱桃啊。”莲儿正抱着一个花瓶喜上眉梢地走过来,大眼珠子都弯成了月牙。
沈舒窈恨铁不成钢的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想吃就去摘吧,从今往后,你每年都可以吃到新鲜的樱桃了。”
莲儿赶紧放下怀里的花瓶,蹦蹦跳跳朝樱桃树奔去。
这处别院虽然宽敞精致,但是由于多年闲置,除却屋内的家具陈设一应完好之外,其余的全部需要重新修葺一番。
沈舒窈和莲儿在京城觅了一家价格便宜的客栈暂住,将节省下来的银钱用于添置宅中家具,毕竟从此以后她们就扎根京城了。
“四弟,聃狎、戟陇两部使团还有二十日便可抵达京城,如今接待他们下榻的驿站附近出现骸骨命案,此事需得详查。”皇帝神态悠闲地倚靠在椅背上,眉眼温和地望着萧玄奕。
皇帝闭了闭眸子,轻揉了一下眉心,续道:“你是东陵最出色的王爷,你在西北戍边的三年里朝中事务繁重,朕真是殚精竭虑,如今你已归来,就将之前的事务重新挑起吧。”
“承蒙皇兄器重,臣弟定当不辱使命。”萧玄奕态度诚恳地行礼,一并应下。
驿站北边,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之下,一个用粗布捂住口鼻的老者,站在排水沟里,杵着一根长棍在蚊蝇乱飞,恶臭乌黑的排水渠里来回摸索。
刑部侍郎魏启章正值而立之年,身躯颀长,文质彬彬,此刻他眉头紧皱,看着接连三日才翻出三颗头骨和几根胸骨的江仵作,转身朝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萧玄奕走去,苦恼焦急道:“王爷,江仵作老眼昏花,进展缓慢,皇上又限期破案,眼下残骸尚未找齐,死者身份亦无法确认,此案真不知该如何查起?
萧玄奕置若罔闻,瞟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干的仵作,问道:“江仵作,找齐这三名死者的残骸还需多久?”
本朝仵作乃是贱籍,且世袭,殓尸送葬、多出自鬻棺屠宰之家,其后代禁绝参加科举考试,每年能拿到二两工食银,也就勉强够糊口。
江仵作祖上三代皆是仵作,迄今为止殓尸送葬数十载,慢慢就成了刑部的专用仵作,他的工食银自然高过普通的仵作。
“回王爷,这排水渠里牲畜骨头和人骨混在一起,实在难以分辨,老朽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仵作停下动作,慢慢直起年迈的身躯,沉思了一下,缓缓道:“有一个人倒是会辨骨,只是她的脾性太过随心所欲,怕是不会轻易答应。”
“他是谁?他若有此能耐,本官必定以礼相待,亲自去请。”魏启章神色焦急的问。
江仵作拍了拍长衫上沾染的碎草渣,看着萧玄奕意味不明的眼神,说道:“想必王爷已经猜出了老朽说的人是谁吧?”
魏启章侧首,疑惑地望着萧玄奕,道:“王爷也认识此人?”
萧玄奕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王爷可否帮下官引荐一下?”魏启章趁热打铁,此案若是破不了,皇上绝对不会怪罪为东陵立下汗马功劳的萧玄奕。
而他就不同了,虽然他的族姐是皇上的妃子,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看起来和颜悦色,但亦是杀伐果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