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蛊是用金铜粉喂起来的蛊虫,壳如铜铁,心似铜球,内里中空,晃作铃响。
鸳鸯蛊是两只一起喂大的蛊虫,一雌一雄,心意相通,一只死去另一只必然能感应到,哀嚎片刻之后随之一同死去。
福临给我这个鸳鸯铜蛊做成的铜铃,意思是如果他们在赶尸途中遇到不测,黑纱蒙面赶尸匠会在临死前弄死她手里的雌蛊,然后我这边的雄蛊就会做出反应,我也就知道他们回不来了。
他们回不来,我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傻等,往剩下两具尸体上撒上一捧土,然会回去该干嘛干嘛,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用蛊虫这种方式来传递信息,确实是个很有效的方法,但是一想到接收到的消息必然是福临两人已经遭遇不测,我心里就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
现在都是21世纪了,干嘛还用蛊虫这么古怪的传递信息方式,就不能拿手机打个电话吗。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福临,谁知这老道士却说“手机是借取天地大势才挥作用的,和道法秘术犯冲,不宜在赶尸的时候使用”。
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必要在怎么传递信息上纠结了,只盼着他们两个能顺顺利利地把尸体赶出去,解决掉尸煞的问题就好了。
眼看着福临敲响铜锣,那个黑纱蒙面的静涵晃动手腕上的铜铃,催赶着一队尸体再次离开,我心中又产生了许多命运无常的感慨。
好像上一次感慨是因为那些尸体出来的,这一次却是因为福临这两个赶尸匠有感而。
本来是控制尸体的人,如今却反被尸体影响,当真有种“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的那种悲哀。
等他们彻底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之后,身后的王飞才颤颤巍巍地伸出脑袋来向四周看了看,抓住我胳膊上的软肉心惊胆战地问道:“同学,他们就这么走了?剩下这两个人他们不要了吗?”
“怎么会不要,只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那咱们怎么办,不会就一直待在这里等他们吧?要不要回车上去等啊,这外面实在太黑了,我害怕。”
王飞说着话,双手还抖个不停,我原本还算比较镇定的心思被她这么一影响也有些动摇了。
是啊,总不能让我俩大晚上的在这荒郊野外一直守着两具尸体吧,这个貌似不太人道啊。
而且就算是我能等,车里的那些人也不一定能等啊。
一想到车里的人,我赶紧回头向后寻找大巴车,茫茫黑夜里,从大巴车挡风玻璃那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还是比较显眼的。此刻,有好多人挤在车头那边,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向我们这里观望,貌似大家很好奇我们在干什么,却又不敢出来问问。
看到我回头看向大巴车,最边上的那个司机师傅从司机位置的车窗里探出脑袋来,喊了句什么。
我没听懂,只好向身边的王飞询问。
“飞姐,司机说什么?”
“他问那只野猫解决了没有。”
“野猫?对啊,我怎么把那玩意儿给忘了!”
福临之前不是说我们走上尸鬼道就是因为惹上了那只野猫的嘛,想来要离开这里怎么着也得先把那只猫解决,原本这事应该是福临来帮忙的,可他现在自顾不暇,又已经跑出去好远了,还怎么让他帮忙。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反正我和那只猫也算是有点交情了,上次我送它上的路,这一次还是我来吧。”
我转头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瞧瞧身边抖个不停的王飞,心知再这么耗下去,不等福临那边传来消息,王飞就得受不了惊恐疯掉了,还是先把她安顿好再说吧,两具尸体扔在这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偷的。
“飞姐,走,我先送你回车上去,别在这吹冷风了。一会你跟车里人讲讲咱们现在的处境,劝大家等天亮再走,我去把那只野猫收拾了。”
“好,好!”
王飞一听说要回去,顿时头点得跟鸡捣米似的,直接拉着我就往大巴车的方向走。
回到车旁,司机立马开启车门,那个真真接着王飞回到车里,我没去管他们,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那个爆胎的后车轮旁。
说实在的,那只被卷进车轮底下的黑猫,面相实在是不怎么好,就算之前已经看过了,我还是得做上好几次深呼吸才能定下神来,开着手机手电筒去看它一眼。
微弱的灯光将车底这一片照亮,情况还是跟上回一样,黑猫脖子卡在靠近车轮的管线上,半边猫脸已经被轮子给磨没了,两只前爪血肉模糊,肢干上透出来的骨刺深深探进橡胶轮胎里面。
只是这一次我看见它并没有产生任何幻觉,反倒是它看见我之后,表现得非常不安或者说是愤怒,后腿不停蹬踏,嘴里还不时出阵阵低吼。
这情况比较糟糕,我的灵眼失效了,自然不能跟上次一样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帮它彻底解脱,而且就算是真要杀死它,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啊。
我顺着猫身子往上看了看,突然现,如果能稍稍帮它移动下位置,也许可以把它完整的从车底下救出来,只是它满身血肉模糊的实在不好下手。
似乎感觉到我对它并没有敌意,这只黑猫的叫声从低吼变成了低吟,语调中充满了哀求的感觉,就像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哀嚎着要奶吃一样。这声音听上去实在让人无法忍受,我将心一横,索性脱下自己上身的t恤,包在手上一点点把它弄了出来。
成功解救了这只野猫,我也不敢看它现在的状态如何,直接用衣服把它包的紧紧的,慢慢从车底下挪了出来。
结果这刚一出来,没等我翻身站起,眼前就突然出现了几个庞然大物,个个圆头圆脑,还分别带着两个闪烁着妖冶光芒的小灯泡。
猛然间看到这种东西,我是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包裹着黑猫的衣服一下气撞在那些怪异物体的身上,随后就是某人的惊叫,几个庞然大物齐齐退出去好远。
他们一退,我的视野开阔了一点,这才看清眼前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几个车上的乘客,那只野猫扔过去正是砸在司机师傅的身上。
“嫩个鬼儿,扔得……啊!野猫子,野猫子……”
司机似乎是非常害怕猫,看清我扔到他身上的东西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两手不由自主地往上一扬,连衣服带猫一块扔出去好远。
眼看着猫被扔飞,我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司机扔猫的动作让我心里忽地一轻松,就好像一直压在身上的某样东西跟着那只猫一起被扔出去了一样。
随之而来的,就是眼前一片明亮,纵使在黑夜里,我也能看清楚身边几人的模样。
司机、梁天宇、接话茬的那位、带着道符的大姐、眼镜男还有……胖子!
“胖子,你小子tm的终于睡醒了啊,赶紧过来拉我一把!”
看见胖子,别提我心里有多激动了,因为我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不过遇上多少次鬼打墙,就算是进了地府,这小子也不会不认识我。
果不其然,听到我的呼喊,胖子挪动着硕大的身躯走了过来,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嘴里还不停埋怨着。
“老严,咱都是风风雨雨里一起走过来的好战友、好兄弟,而且还要为社会主义建设一起贡献力量,你小子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出来逞英雄呢。”
“什么叫我自己逞英雄,你以为我愿干这个啊。你个死胖子,刚才睡得跟猪似的,这会怎么跑出来了?”
“别提了,车里都快打起来了,我能不起来看看。”
胖子抱怨一声,随即便跟我解释起来。
原来,王飞回到车上之后,把尸鬼道上鬼打墙的事情一说,顿时惹来了众人的不满,尤其是那些个胆小的,偏偏就不同意在这荒山野岭里待一晚上。
王飞一个年轻女学生怎么能压得住一车人,后来就算是梁天宇站出来帮着一块劝说,也没管用。
那带道符的大姐说了,她今天要是会不了成都,按神婆讲的意思就是永远回不了成都了。
大姐有要求,她旁边坐着的接话茬的那位立马帮腔,说要走。
这两人一吆喝,确实有急事要赶到成都的眼镜男也跟着起哄。
结果三人一抱团,拖着司机就下了车,连带着阻拦他们的梁天宇也被一起拽了下来。
这么一通吵闹,后座上的胖子被搅醒,也不管生什么事,起来第一时间就要撒尿,几步窜了出来。
就这样,六个人全都离开了车厢。
司机五个人下车便直奔后车轮这里,那时候我正好在解救那只野猫,五个人就围在旁边看着我不敢说话。胖子撒完尿,就瞧见他们围在车轱辘旁边不动,心中好奇,也凑了过来。
这不就出现了,我从车底下挪出来,正好碰见几个庞然大物的事。
听明白整个过程,我真心无语了,这帮人怎么就这么心大,深更半夜的,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吗,好歹他们出个声,让我知道有人来了也行啊。
似乎是感受到我内心里深深的怨念,那带道符的大姐率先表态,跟我道了个歉,还不停夸我胆子大,“敢一个人来这里收拾野猫,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不像那个司机连猫都害怕,不像个男人……”
大姐是个直肠子,一开口就止不住地说,我是根本插不进话去,不过我说不出什么,不代表别人说不出来。
就在大姐准备招呼司机去换轮胎的时候,车头那边,王飞忽然从车窗里探出来半个身子对我喊道:“同学,我想起来了,上一次修车轮的时候,就是那几个人下车的,咱们不会再来一次情景重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