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愣了愣,还以为对方是向自己问剑,但是细看之下,又会发现那双剑少年所指目标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身边这个聒噪的烦人精。
姜襄也愣了愣,然后伸出食指,指着自己说道,“我?没搞错吧大哥,我不是剑修啊,我是农家外门弟子姜襄啊。”
不夜山副山主袁天成却笑道:“无妨,非是剑修,若有兴趣跟人切磋,一样可以上问剑台,只是只能使剑,不能擅用其他左道旁门。这位小兄弟若是手中无剑可使,袁某不介意借剑给你。”
有许多修士幸灾乐祸,就像看看这个农家炼气士会被那个双剑少年如何砍个狗血淋头。
在场忽然有一位同为农家弟子的年轻修士,同样身后背着个小竹篓,此刻双手鼓掌,在那起哄道:“可以可以,上!叫那个剑修知道知道咱们农家弟子的厉害!”
姜襄翻了个白眼,叫的挺欢,你他娘的怎么不上去打那个使双剑的剑修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襄摆了摆手道:“谢过袁山主好意,只不过姜某确实不懂得如何使剑,就不······”
这个农家外门弟子的姜襄,还没把话说完,就给人一脚踹飞,飞到那问剑台上去了。
整个人穿过结界,稳稳当当地落在那个使双剑的少年面前,背后小竹篓摇晃不已,好在没有一株草药飞出竹篓。
袁天成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在场同样有一些境界极高、眼力极好的大修士,观察到了这一点,此刻都笑容玩味,望向那个貌似牲畜无害的农家外门弟子姜襄。
丁昱不忘笑言一句:“阁下好身法。”
姜襄转过头,看见那个青衫少年剑客正笑容满面,朝自己挥手,还喊着:“姜兄加油啊,我会为你加油呐喊的,快教那个剑修,知道知道你农家大修士的厉害!”
李子衿看起来开心极了。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姜襄正要开口借自己没有兵器之由打算直接认输,不曾想天上那位袁副山主,直接就一挥手,从他袖中飞出一柄品秩不俗的仙家宝剑,径直飞向那个农家外门弟子姜襄,悬停在姜襄身侧半空,在空中缓缓翻转,不断散发出阵阵凉意,寒气逼人。
袁天成笑道:“剑名避暑,小兄弟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姜襄只能是苦笑一声,右手握住避暑剑,想着自己还是随便跟那双剑少年过几招,然后再认输也不迟。
技不如人,总要好过不战而降嘛。
姜襄右手握剑,一柄避暑剑身闪过一丝寒芒,他笑道:“姜某只是略懂剑术,难登大雅之堂,还请道友剑下留情啊。”
丁昱朝他抱拳笑道:“阁下过谦了,请多指教。”
话音刚落,丁昱火力全开,几乎在一瞬间双手反向交叉,同时拔出悬挂在身体左右两侧的双剑,脚下猛然发力,高高跃起,手举双剑,在空中交叉向下一斩。
是一记斜向的十字斩,这一招势大力沉,足以直接贯穿顽石。
明夜眯起眼,开始打量起那个正从空中落下的丁昱。
他是双剑,她也是双剑。
如果丁昱能够走到问剑行的最后,说不定两人之间,还会有一场双剑砍双剑的“大道之争”。
李子衿也笑眯着眼,想要看看这个丁昱,能将姜襄的真实实力逼出几成,虽然换作是他来面对丁昱,如果不打算进入问剑行前三甲的话,恐怕就直接在丁昱手里走几招,然后认输。
不知道姜襄是否也是这个念头?
下头那个农家外门弟子的姜襄,没有选择费力不讨好地硬接这记十字斩,而是脚尖发力,身形往后一跃,多开一斩。
丁昱穷追不舍,才刚落地,便脚掌猛地踩地,迸发出惊人的威力,冲向那个身形飘逸,不断后撤的姜襄。
“明夜妹妹觉得,谁会赢?”面戴薄纱的冷艳女子望向身旁的黑衣少女,轻声问道。
却不是在问那个她已经知道的结果。
而是问少女眼中的结果。
她想知道,自己看到的,和明夜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结果。
“那个使双剑的,擅长以力破巧,杀力极大,但是速度不足,另外一个自称农家炼气士的家伙,之前跟我打过照面,好像懂得一门乾坤挪移的身法,可以瞬间远离敌人十丈之外,而且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使用那门身法,也没有出剑,只是一味躲避,我猜测若论真实实力,也许是那个农家炼气士更强,但是最后胜出的人,应该是使双剑那个。”明夜看得仔细,极短暂的世间里,就分析出了二人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问剑胜负。
云梦笑了,瞥了身边的黑衣少女一眼,“妹妹是说,那人会藏拙,故意输掉这一场问剑?”
明夜点头,没有询问云梦难道看不出?就权当是这位女子剑仙,在考校自己。
问剑台上,双剑少年跟农家炼气士之间还在猫捉耗子一般,一个穷追猛打,一个只守不攻。
丁昱有些恼火,因为对方几乎已经要将自己的体力给耗光了。
问剑台上,因为结界法阵的存在,无法调动识海中的灵力,故而当一人体力耗尽,便会疲于应战,他看到问剑台下的齐师兄,望向自己,微微摇头叹息,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那个姜襄的当。
丁昱转头看着即将燃尽的一炷香,朝那姜襄喊道:“就知道跑?哪有你这样的剑修?”
姜襄理直气壮道:“姜某本来就不是剑修!”
怼的那丁昱哑口无言,最后当那炷香燃尽时,二人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姜襄自始至终就没有出剑,手中那柄避暑剑跟摆设似的,而丁昱的双剑,也从来都没有沾到过那个农家炼气士的衣角。
躲来躲去,真是可恶。
袁天成有些失望,大手一招,那柄被姜襄握在手中的避暑剑径直飞回他广袖之中,进入袖里乾坤。
这位不夜山副山主面无表情,宣布道:“这一场问剑,平,不入围也不淘汰,下一场是否继续,全凭自愿。”
齐长生对那双剑少年摇了摇头。
丁昱立即会意,走下了问剑台,不再当擂主,他现在需要下去冷静冷静,思考在遇到姜襄这样的对手,该如何战胜对方。
只是一味地猛攻,不动脑子,肯定是不行的。
虽然输不掉,但是也赢不了啊?
平局这种概念,对于弱者来说,也许是一层遮羞布,但是对于一个本就冲着问剑行头魁去的丁昱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尤其是第一场问剑,在开局就只是跟对手打平,这让丁昱的信心受到了一些打击,齐长生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将小师弟叫下场,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先反省自身不足,之后再上场打擂。
“知道输在哪里了么?”齐长生笑问道。
丁昱没有脱口而出地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自己先过一遍脑子,在脑海中,复盘刚才与那农家外门弟子姜襄的问剑,其实根本就谈不上问剑,一个追,一个跑罢了。
看着小师弟低头沉思的模样,齐长生甚是欣慰,即便丁昱等会的回答,不尽如人意,他也不会责怪小师弟分毫了。
知耻而后勇,知错能改,能够虚心接受自己的不足,然后朝着更好的方向去努力,这样才是他这个大师兄想要看到的。
与之相比,即便一次失利,回答差了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丁昱沉思良久,终于是抬起头看着齐长生,说道:“师兄,我错在不该一根筋,出剑太过于一步到位,急于求成,急功近利,面对那个农家炼气士,摆明了就是想拖延时间,等一炷香燃尽的平局,下次再遇到这种对手,我应该伺机而动,而不是贸然出手,穷追猛打。他不急,我也不能急,等到最后关头,在香燃尽之前,再倾力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虽然不算上策,却至少懂得正视自己的不足了,齐长生微笑点头,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说道:“很好。下一场,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
只是按照这样做,会不会赢,他没有说。
修行没有捷径,对于一个天才来说,年轻时的碰壁不算坏事。
早些碰壁,早些成长。
姜襄回到李子衿身边,使劲用折扇往自己脸上扇风,装模作样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李兄你是不知道啊,刚才那小子的剑,距离姜某的脑袋就只有一丢丢!差点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了。姜某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李兄了······”
那个青衫少年剑客,笑道:“得了吧。我刚才听人说,那个使双剑的,叫丁昱,是什么苍云剑派年轻一代的天才剑修,被师门誉为而立之年必定金丹的练剑奇才,姜兄能跟这样一位练剑奇才打成平手,可见你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啊?”
李子衿话中还有一层深意,见那姜襄无动于衷,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李子衿灵机一动,从兜里掏出一枚小满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那姜襄。
一个细不可闻的微小动作,被少年看在眼里。
那个姜襄,先是左手手指微动,想要伸手接住,却临时换成了右手伸出,将那枚小满钱稳稳捏住。
李子衿当即眯起眼。
是了。
这个姜襄,跟自己一样,是个剑修。
不止如此。
他还跟自己一样。
是个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