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哲说完以后,苦笑一声,反问道:“这可是一万人!君可有信心打一场战损一比十的战争?当然,是在守城的情况下。”
如今卫霍还未扬名,在此之前,以少胜多,战损在一比十甚至之上的战役,屈指可数:如吴起阴晋之战、项羽巨鹿之战。
这种类型的战争,每一场,几乎都会影响历史的走向!
张伯挑了挑眉,随即说道:“虽然近万可战之兵有些棘手,但,这又如何?兵可是分为杂兵与精兵。胶东郡守军几乎从未见血,怎能与吾这一千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精兵相比?”
“君言十倍围之,五倍攻之,吾一千精兵守城,即墨县那群杂兵想要把高密县拿下来,最少也要发动七千人!吾不信他们有能指挥七千人作战的良将!”
顿了顿,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当然,哪怕是有,想要在十天之内攻下高密,也是白日做梦!”
“他们可以招募百姓,吾等也可以招募百姓!进城之后,吾就已经把高密县原来的守军控制起来了,他们的武器放置于武库。虽然武器有些简陋,但是装备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队伍,并不成问题!换而言之,吾等有两千多人进行守城。”
白明哲欣慰一笑,朗声道:“君有如此信心,吾放心许多。不过,吾侪还是不能过于掉以轻心。如果守不住,直接放弃高密县好了,待大军到了,再与之一战!”
“太原君,这一点,卑职不敢苟同。”张伯轻轻摇头,“胶东与胶西联系密切,利益几乎为一体。若吾为胶东太守,分利益也好,蒙骗也罢,一定想尽办法让胶西国出兵,共同夹击高密县。若是放弃高密城,吾等战死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白明哲请教道:“那君有何高见?”
“卑职建议,最好用计谋对待即墨太守!比如,借商讨拜访胶东康王的名义,邀请其来高密县赴宴。”
白明哲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鸿门宴?上将伐谋,此计甚好!”
他不是项羽,如果摆出鸿门宴,肯定会践行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君若是觉得合适,卑职现在就去准备!”
“毋急!君赶路不易,不如先休息,具体的安排,吾会交给中尉甲士去做。”
张伯早就感觉有些劳累,担心累久了耽误大事,也不再客气,拱手,“诺!”
…………
另一边,
即墨城,
胶东郡郡守府
何二狗跪在地上,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答马宁的问题。
马宁用力地捏着手中的一块金饼,目如鹰隼,透露着凶狠残忍,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汝称高密县被人梁国的人接管了?梁国的军队,来吾胶东干什么!”
“回郡守,属下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这群人到了高密县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命令宋湘校尉打开城门,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哼哼,谋反罪?好家伙,真当吾马宁是吓大的?没有任何文书、诏令就敢占领吾管辖的高密县,叛国的是他们!宋湘这个蠢货,让他开城门就开?就不能拖住,派人和吾知会一声吗?”
“郡守,宋湘校尉也是迫不得已,梁国领头之人,乃张羽将军嫡子。张羽将军与中尉卿向来交好……”
还没等何二狗说完,马宁直接挥手,打断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张羽嫡子又如何?此乃吾胶东郡!哪怕是梁王,在这里也要卧着!吾胶东有王,胶东康王!”
何二狗被马宁的态度吓到了,赶紧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梁国有多少人?”
“回郡守,大约一千,年龄都在中年。观他们身上的气势,应该是杀过人的。”
“中年士兵?还杀过人?”马宁脸色越来凝重,甚至,有些难看,“张羽这家伙不会把参加七国之乱的精锐都派过来了吧?如果真的是,这事还真的难办了。究竟是何人安危值得出动抵抗七国之乱的精锐,难道,那个太原君已经到了高密县了?”
他越想越害怕,赶紧追问:“这几天,高密县有没有比较可疑的人进去?携带很多奴仆,随从的那种。”
何二狗摇摇头,“郡守,最近一个月,进城的都是商贾,并没有可疑的人。同往常一样,进城的都是打算购买食盐,准备运送到内地边关贩卖的商贾。”
马宁眉头快要拧成一股麻绳了,“那有没有从长安来的?”
“长安来的……长安来的……”何二狗闭着眼睛,陷入回忆,“哎,好像还真有一个。那个人第一次经商,所以属下记得很清楚。哦,对了,宋湘校尉还把两千石盐以四百多钱一石的价格卖给了他。这两天,那个家伙正在筹集金饼呢。”
马宁恨铁不成钢,怒骂一声,“该死!宋湘真是活腻了!有从长安来的商贾竟然不向本郡守汇报!他就不怕惹到不该惹的人?”
他起身,走到何二狗面前,拎住其衣领,将脸上去,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个商贾到达高密的时间,与梁国士兵来此,相差几天!”
“郡…郡守,七、八天吧。”
“哼!”马宁冷哼一声,一把松开何二狗的衣领,“七、八天,差不多!如果梁国军队全速前进,七、八天完全可以到达高密县!果然,太原君已经提前进城了!”
转过身,他背着手,在郡守府的大厅来回徘徊,自言自语,轻轻说道:“按照礼制,封君到达胶东,应该先来即墨拜见康王!如果太原君不想被诸侯王敌视,这几日就应该来即墨城了。”
他心一狠,对外吼了一声,“来人,立刻去请胡延年,卞知。就说吾有要事相商!”
安排好了之后,他看着何二狗,沉声问道:“汝作为高密守军,吾且问,高密县哪个城门看守兵力最少?哪个地方城门最薄弱,城墙最低?”
“太守,西门距离淮河最近,因此到达胶东郡的商贾都喜欢从西门进入高密县。为了城内稳定,西门是所有城门中,守军最多的。而城墙最低,恐怕是南门了。因为南边地势高,为了保证城墙的高度一致,在修建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将其高度降低了很多。”
“好了!吾知道了!汝先下去吧!过几天,吾有重要事情让汝去做!”马宁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诺!”
何二狗起身,依旧是一脸呆呆的样子。
“把门关上!”
“诺!”
何二狗拱手作揖之后,就弯着腰退了出去,大厅中仅仅留下马宁一个人。
当然,明面上是一个人。
马宁重新跪坐,给自己盛了一杯水。
把碗端到嘴边,他淡淡地说道:“君都听到了吧?太原君已经控制了高密县,这恐怕是陛下的意思了。长安这是打算控制胶东的制盐产业啊。”
“高密县虽然不富庶,但是位置交通极为关键。胶东失去了高密,就像是吃饭失去了筷子,牙齿失去了嘴唇,唇亡齿寒!自此以后胶东食盐恐怕难以运出齐地了。”
“沙沙沙。”
“沙沙。”
低沉声音从邸的后面传来。
《周礼.天官.掌次》言:“王大旅上帝,则张毡案,设皇邸。”
这个邸,又被称为扆,指的是后世的屏风。
紧接着,一阵更加低沉,还有些拖着长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回应着马宁的话,“马公,如今太原君代表陛下控制高密县,恐怕不日就会对即墨动手了。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若是被他查了出来,恐怕,至少也是一个枭首之刑。不知,公是打算等刀剑戮体,还是想要放手一搏?”
马宁将碗中的清水喝干净,目光有些许犹豫,“敢问……主公的意思是?”
“主公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意思,吾仅代表个人询问而已。”
马宁脸色微变,“主公没有表态?那……”
那个声音桀然一笑,“马公,君已经控制胶东豪强,堪比主公之下第一人。君之意思,和主公的意思,有太大的差别吗?为何犹犹豫豫?君尽管明言,君打算如何!吾一定如实向主公相告!”
马宁还是有些不放心,“汝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扆后面的声音继续传来,“没什么意思,吾不想死。”
“是吗,汝不想死……我也不想!”马宁眼中的犹豫突然不见了,目光骤然变得坚定,“请君转告主公,有一伙山贼打着梁国的旗号占领了高密县,隔断了胶东同长安的联系。马宁不才,为了大汉江山,决定带兵平定叛乱!”
他闭上眼睛,微微一顿,道:“至于如何判断占领高密县的为山贼……”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吾没有收到长安的诏令!没有收到任何接管高密县的诏书!”
听到马宁表明态度,扆后面的声音多了一丝喜色,“既然马公决定了,那吾立刻向主公报告。请君放心,长安的诏书,主公那里会应对的,半个月之内,诏书不会到达即墨,君只管放心剿贼!”
马宁睁开眼睛,对着即墨城的一个方向拱手作揖,“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