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远远望见排场不,讶道:“陆兄,不是家宴么?”
“自是家宴无疑,只是还请了本地一个有名戏班前来助兴。”陆衍虽知陈平和於心儿定然静,但是左思右虑之后,仍是决定好好办一场。
“我们不速而至,怎好让陆兄如此破费。”陈平一阵无语,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一顿晚餐,便如当年在洛国京城,和梁青筠一家的那样。
没想到此时看来,竟是颇为兴师动众,这才明白陆衍为何一去半不见踪影。
“若无陈兄当年见义相救,我和方远早已是那巨兽腹中之食,如何还能有今?重恩难谢,只一顿家宴,又何足道哉。”陆衍正色道。
方远在一旁点头连连,道:“今由陆衍招待,明换到我家,陈兄和於姑娘可不能厚此薄彼。”
陈平面色一变,忙道:“千万不可,我等修道之人,怎好流连凡尘,今算作两位一起招待好了。”
方远正待要,却被陆衍扯了一把,看见陆衍眼神后,只好住口。
“这些明再。陈兄,请。”话间众人走到水阁的木阶之前,陆衍作手相邀。
“两位先请。”陈平与陆衍和方远客一番,并未先行,而是转去等随后的於心儿。
於心儿嫣然一笑,和他一起走上水阁。还未走得几步,便听得上方传来声声呼唤。
“心儿姐姐!”
紧接着‘蹬蹬蹬’跑步声响起,陆怜儿的影出现在木阶上方,看清於心儿后,欣喜的纵跃而下,直扑入怀。
於心儿将这可人儿抱了个满怀,感受到她满满的眷眷依恋之,只觉心也要化了。
“怜儿换新衣服啦,可真好看。”於心儿见她睡了半,脸色好看不少,又换了粉红新衣,更衬得她如同粉雕玉琢一般,忍不住的在她脸上香了几口。
陆怜儿咯咯直笑,搂住於心儿脖颈,也回香几口,两人亲密无限,看得旁边众人俱是面露笑意。
前方又有数人迎来,正是陆衍的夫人张氏,以及儿子陆邵、儿媳赵氏,还有另外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
陆邵携妻子走到陈平和於心儿前,一齐拜道:“拜见陈叔父、於姑娘,间未得家父许,不敢前去叨扰。此番救女之恩,犬马之报!”
“叔父”二字进得陈平耳中,直听得他混不对付,赶紧上前扶起二人,道:“些许事,不足挂齿。也是与贵府和怜儿有缘,才有今次之事。”
陈平修道有成,极是慢老,年岁虽然几乎倍长于陆邵,看起来竟比他还要上几岁,於心儿更是犹同十几岁的少女。
此时陆邵以长辈称呼,自是有些怪异,应是陆衍特地向他交待该如何称呼。
陆衍向一旁侍立的婢女打了手势,介绍道:“陈兄,这是我的独子陆邵和儿媳赵氏,这是内人张氏。”
陈平一一见过,又听方远道:“兰,来见过我和老陆当年的救命恩人。”
那名陌生贵妇却是方远的妻子秦氏,秦氏上前款款施了一礼,道:“时常听外子提及,没想到您竟如此年轻。”
秦氏神惊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其实水阁中的众人,都是如此心,只是有的外显,有的内藏。
这间水阁也不是何方巧匠所建,十余丈长宽的厅内居然没有一根立柱,显得极是宽敞。
面向绿湖的一侧,呈半圆形摆了半圈黑漆矮案,下铺绣纹厚毯,颇具古意。
四周摆着错金镶银的香卉巧瓶,极见奢华。
陆衍不管陈平如何推脱,坚持请他和於心儿在正中坐定,自己则和方远在陈平下首坐定,陆邵夫妻二人在方远下首坐定。
张氏则和秦氏在於心儿下首坐定,在秦氏下首还空着一案。
陆怜儿自然仍是偎在於心儿怀中,竟是半刻也不愿与她分离。
众人先后坐定,立有婢女敬上酒食,俱是美酒陈酿,海味山珍。
陈平见面前矮案上已摆了七、袄各式菜品,还有仆从婢女络绎不绝的端盘而来,讶道:“陆兄这就铺张了,我和心儿辟谷少食,哪能吃下这许多菜式。”
陆衍哈哈一笑,道:“两位浅尝即可,不用勉强。”
忽尔脸色一变,拍膝道:“我可疏忽了!还未曾问过两位是否持斋?”
“无妨,荤腥亦可少食。”陈平先看向於心儿,见她微微摇头,这才回道。他自在太吾山长大,常的饮食便是师兄武洪清做的脯,自无持斋一。
陆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话间踏阶之声响起,声音竟是颇为沉重。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好奇的侧头看向入口。
只见四名家丁用两条扁担抬着一个约三尺高宽、七尺长的巨大蒸笼缓缓走上水阁,到了中间放落后束手站定。白应门那伙居然也在其中,此时低垂着头,哪好意思抬头。
抬笼四人后,跟来两名厨师打扮的老少。
蒸笼放落,只见白气升腾,异香四溢,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阁中众人面露讶色,不知其详。
方远见多识广,立时醒悟,惊道:“老陆,真有你的,居然将这尾七星鲷给蒸了!丰水堂怎肯让你?还把御厨徐给请了来。”
陆衍面露得色:“养来就是卖的,只是之前无人出得起价钱罢了。”
完离案上前,令道:“起笼。”
四名家仆分持蒸笼四角,口中吆喝为号,一齐发力把笼盖抬了起来。
浓浓蒸烟散去,香气中现出条近六尺长的大头巨鱼,鱼肥壮,质丰满。只不知有何特异之处,竟让方远如斯惊异。
“这七星鲷乃是郦江中的异产,数量极少,捕捉奇难,尤其是如此个头,更稀世罕见。今次为了招待陈兄和於姑娘两位贵客,也只有此鲷可以配上台面。”
陆衍向陈平和於心儿介绍这条七星鲷的来历,话间环目扫过,见阁中众人面上都有惊色,心中暗呼值得。
方远叹道:“若无此鲷,也显不出真心诚意。却让我如何自处?”
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显然是在想如何作为,才能不落人后。
陆衍不去理他,转向那两名厨师,拱手道:“徐先生,请开鱼颅。”
那名年老的厨师微微点头,和那名应是他徒弟的少年一起走到蒸笼前站定。
少年将怀中抱着的皮包放在地上摊开,取出一柄明光闪闪的宽刃斧头托到御厨徐前。
於心儿见到如此排场,直看得目不转瞬,兴趣大起,声对陈平道:“好神气哎。”
陈平见她抱着陆怜儿,一大一俱是满面高兴,心中亦是大乐,回道:“且看他如何施为。”
陆怜儿见他们凑近话,眨着双明眸大眼,不停在两人脸上来回游移,一副好奇模样。
御厨徐挽起两手袖口,这才接过斧头,在七星稠的头骨中缝处比划数下,随后猛得扬斧劈落。
这下力气非,斧刃居然只进得寸许,这七星鲷的头骨竟是极硬。徐厨徐晃松斧头拔起,又是一斧劈落,仍是精准的劈在中缝,正紧沿着第一道斧痕下口。
如是数斧过后,少年接回斧头,递去柄长锯。御厨徐又是斧劈,又是锯割,好一番忙活,终于把鱼头表面硬骨分开。
只闻得一股香气骤然飘出,烟气缭绕之中,现出厚厚头骨下,两团被竖骨分开的白。
白质地晶莹,如同膏脂,隐见通透之感,正在轻轻震颤。
陆衍急忙向旁招手,在旁等待的婢女见到,赶紧托盘上前。
御厨徐擦去额前汗珠,接过一柄宽浅玉勺,心翼翼的将两团白取出,分别盛放到婢女手中托盘上的两只玉碗郑
婢女托住木盘,蹑步朝居中席位走来。
陆衍亲自上前,膝跪在厚毯之上,从木盘中取过一只玉碗,双手平端,放在陈平面前。口中道:“陈兄,陆某只是一介庸商,实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陈兄活命之恩,以及救护怜儿的恩,只有备此薄宴,聊表心意,只望没有辱及两位清修。”
陈平忙欠道:“我们总算有缘,这些只是寻常事尔,陆兄切勿再出此言,不然却让陈平难以自处。”
陆衍目中晶光微闪,重重点头后,又取过另一个玉碗,依样放到於心儿面前,道:“於姑娘,怜儿是我们陆家的心头,掌中宝,昨夜被歹人掳去,全家心忧神哀,幸得姑娘和陈兄将怜儿救回,不然要陆某一家老,如何承受失子之痛。此番恩,足难回报!”
於心儿忙道:“是怜儿福厚,我们也只是顺手而为。”
陆衍心下感叹,又道:“这两团鱼,名曰:‘玉肌’,乃是七星鲷的至珍精华所在,有清心益气的神效,因质玉嫩至极,不便与其他食材并用,因此在宴席开始之前,口中没有杂味之时,先请两位享用。”
陈平与於心儿互望一眼,道:“如此至珍,我们岂能独食?不若分成数份,大家一起享用,方不负陆兄苦心。”
“珍品当奉贵人,两位万勿推辞,快请用吧。”一旁的方远也来相劝,只是话间喉节大动,分明嘴馋,难怪会体胖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