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终究还是没有骂人。
他是个有目的有修养的贵族,不是街头混混。有关于进军帷塔伦这个草议就这么撂在了这里,没有人再提,但他心中却是失望无比。
就在他离开营帐,准备去处理其他事务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刚传来的消息。
尼尔·约瑟芬公爵单枪匹马的抵达了他的所管辖的区域,正在叫人集合议事,乔治心中思忖了数秒,冷笑一声道:“来的好快。”
无论如何二皇子泰伦斯都是他家族的基本盘,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样让尼尔楔入一个钉子,泰伦斯再愚蠢,只要手里兵员不减,那么优势就会一直存在,这是不容得他人质疑的。
另一侧。
几乎就在同时,范恩·弗朗茨接受到了弗纳尔传过来的一些思考,确认了罗赫的所在方位,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招摇了,倒并非锣鼓喧天,而是罗赫走到哪里都不会消停。
几百年来,奥兹玛渗透能量不断给世间掺沙子,腐化出了一批有些歪才,却没有什么坚定信念的家伙,这些人自发的靠拢合并,诞生出了一个叫做黑暗教团的组织。
弗朗兹觉得奥兹玛也是惨,堂堂一个佩鲁斯帝国最强魔法师,堕转之后先遭封印,之后又只能拉起一票乌合之众给自己当做外面活动的手指。
掺沙子之所以是掺,就是因为数量不能太多,凡人也有污染,但奥兹玛主要寻找的是具有特殊天赋,心性不定的那些人,渗透自己的混沌魔力,将对方性格从常值拉偏。
就弗朗兹能叫上外号的,大概也就是虫之使者,森林德鲁伊,次元术士,还有一些有的没的。
其中能够相对肆意在空间中跳跃,也容易遭到外空间恶意污染,以至于从小性格就扭曲的次元术士瓦拉,算得上是奥兹玛手里不错的棋子了,阿斯特罗斯派出去执行万人血祭的手下。
弗朗兹觉得很搞笑的是,这家伙还没蹦跶超过三天,就直接折在罗赫手里了。
根据圣职者那边潜藏的眼线,击败了瓦拉的罗赫直接提着恶魔的头颅跑去兑奖励,还救了不少平民,至于瓦拉本人则是完全失去了消息,可以确定的是没有死,但跑到哪个角落就不是弗朗兹能知道的事情了,他没有功夫关注小人物。
那么就让我来会会你吧,罗赫·格林。
赫伊德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难以信任我的基础上把你推出来,显然你就是赫伊德的挡箭牌,根本没有箭的赫伊德,在这场比赛中想要赢,就必须借到一切所需的条件。
你,是其中之一吗?
罗赫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其中之一,他刚刚处理完和圣职者的冲突,将金币全部交给劳伦斯之后,与阿拉克闲聊道:“大叔,你们愿意跟着我干活吗。”
这话问的好生直接,阿拉克脸色一囧,有些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说实在的他觉得罗赫哪里都好,都是这张嘴巴着实有毒,动辄喜欢将话题直接一棒子打晕,然后提着半死不活,气喘如丝的话题,开始自顾自的聊起来。
就跟着干活这个事情而言,说实话阿拉克自己倒是还好,凭他的身手去帮帮工,没有家人的前提下,倒也是饿不死,甚至还颇为滋润,他的那些邻居也差不多,顶多穷苦一点,但是谁不乐意有一份高额的工资,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如果跟着罗赫如果在这个混乱的城市中有前途,为什么不跟着罗赫干,去搏一个未来,至少罗赫确实很强,很多留下的人都是看中了这一点。
世道乱,那就跟着够强的人走,只要跟得上,那么就没什么太大问题。
“你这问话也太直接了,换成那些家伙八成脸皮会有点受不住,委婉点啊。”阿拉克吐槽了一句,他今年已经四十二了,被罗赫这么问都觉得有点脸皮升温,就好像别人问你要不要抱大腿一样。
“这还委婉个什么,我这边缺人手,当然就要老实的尝试招人,看看别人愿不愿意跟着我干活咯,虽然工作相对而言挺危险的,不过预期回报高,当然在此之前我没招过人,我只知道给钱,划规矩,还有干活。”
罗赫摊了下手,也是觉得他招人这种生硬行为很滑稽,地球上大家招人都有专门的网站应聘,之后现实见一下,能谈妥就直接上岗了,哪有他这么招人的,至于阿拉德怎么拉人干活他还真不知道,总不能指望那个已经挂掉的公子哥罗赫去研究这些吧。
阿拉克也是笑了下,觉得罗赫说的也没毛病,他问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你并不是什么佣兵吧,招纳我们的目的,如果可以的话还请透个底,不适合的话也免得到时候徒增尴尬。”
招人工作发钱固然是至关紧要的,但只要不是一锤子买卖把人直接抓去当奴隶,多少都要说明你是干什么的,筛掉目的不同或者无法接受的人。
目的啊,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拯救世界?
罗赫在心里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不过想着去和奥兹玛麾下势力碰一碰,以至于打算闯入这潭浑水的他,说是去努力拯救世界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就危机而言,奥兹玛并没有能达到毁灭世界的高度,不过是连环锁链的一个前置罢了。
比起站在那里就是无敌之姿的卡恩,鼓捣着复苏泰拉的赫尔德,还有推动诸多次元想要恢复全盛的卡罗索来说,奥兹玛不过就是一个臭弟弟,除了比较倔以外,也就没什么其他优点了,战力水平还没有全盛时期的艾丽丝高。
但就是这样的奥兹玛,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人类世界搅个天翻地覆,罗赫自觉如果给强者排个榜,那他连给别人当弟弟的资格都没有,属于炮灰级的小角色。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能和阿拉克说,就算罗赫肯剧透,阿拉克也只会觉得罗赫是在侮辱他智商,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超前半步是天才,一步那就是疯魔了。
这年代的阿拉德大陆根本就没有使徒这个概念,人们真正第一次开始了解并厌恶使徒,是在狄瑞吉被转移过来的时候,而等所有人意识到使徒死亡对于力量平衡有害时,就要再往后好几个大版本了。
罗赫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跟上版本的脚步,成为一个拥有在风暴中立足能力的强者。
“我的目的很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两个字,定乱。”敲定了基调,罗赫说出了一个相对于阿拉德整体而言,相对小一些的目标,但就这样,阿拉克都觉得罗赫志向宽宏非常,他低声重复念道:“定乱。”
“没错,帷塔伦一团糟,皇子都在争夺帝位,不管那些贵族是如何想的,但至少他们现在都没有出来的意思,而恶魔就是从混乱中诞生,汲取恐惧和死亡的能量,伪装在人类当中的角色,血之诅咒时被称为伪装者。”
罗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目的就是选一个皇子,辅佐他登基,重新拟定秩序驱逐恶魔,没有了混乱和死亡,恶魔就没有足够多的能量从阿拉德这一侧去打开异次元裂隙,最后清扫掉那些弱小的亡灵,这样的话帷塔伦就安定了。”
等带罗赫说完,沉默聆听的阿拉克深深眯起了眼睛,与其说这是定乱,倒不如说这是夺位,没想到貌不惊人的罗赫甫一张口,就是能够吓垮普通人的计划。
不可否认,辅佐皇子登基这种说法,本身充满了各种奇诡的阴谋性,无论再怎么光明伟岸的目标,只要与权力牵扯挂钩,都会变得肮脏不堪起来。
“怎么,无法接受吗。”见阿拉克表情变幻,罗赫补充道:“动乱的源头就是权利,还有支撑这份野心的实力,是不管怎么避免都绕不过的帝位纷争,既然绕不过,那当然就要去解决。”
“从来就没有人说,这场帝位的纷争只是皇子和野心家可以去参与,标准从来都不是你的身份够不够,而是你是否够强,又有着坚定的决心加入这场争夺,去切分权力的蛋糕,每次帝位的重选,都是一个蛋糕重新划分的机会。”
“所以,才要选一个吗。”阿拉克苦笑,他没有那种敢于直视高处的勇气,作为一个帝国人,更多时候都是埋头过日子的,曾几何时会诞生出这种看似大逆不道的念头。
选一个自己支持的皇子,这种话怎么看都是野心家才能说出的话,让阿拉克心里隐约燃起了妄念,那是一种想要自己决定未来的念头,这种妄念充满了不真实,但却是他第一次看到的风景。
“对,所以才要选一个自己支持的,去改变你看不顺眼的事情,不过切蛋糕的人基本都是为了权力和金钱,这点谁都不例外。”罗赫笑了下,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掉头就跑的冲动,但其实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就好像你日常吃饭喝水一样。”
“每个人都拥有想去做什么,就能够去行动的自由,争权夺利本质上就是吃饭喝水,只不过死亡系数高了一些而已,行动依旧还是囊括在‘人类’这个概念之中。”
说到这里觉得已经聊的差不多,基本阐明自己目的的罗赫,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这些事情也本就不是道理可以讲得通的。
而阿拉克这一边,如果说他听了罗赫说的话,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那肯定是假的,因为罗赫抛出的这个概念实在是太大了,比之刚刚拆人脸皮的话语,更加让阿拉克难以消化,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怎么才能轻描淡写的讲出这些话。
但要是说完全没有动心,那也是假的,罗赫并非是什么恶魔,道理也讲的非常浅显,但就是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魔力。
现在的帷塔伦,帝国民众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钱,左右都是个死,为什么不敢去干一票。
而且德洛斯人的血脉里,天生就有着追逐胜利与荣誉的那种冲动,如果有一个机会放在面前,那么绝大多数德洛斯人都不会甘于平凡,而是敢于冒险抓住机会。
“我会和他们说的,希望他们不要被吓到。”
阿拉克长出了一口气,没有仔细去深思其中利弊,凭借直觉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说实在,罗赫肯和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相当尊重他的意志了,这里面的很多东西本就是阿拉克能够看明白的。
既如此,他没有不去跟随罗赫的理由,即便抛开一切不论,至少在这个少年,是切实在恶魔的手里救了他们这些人的命,而这世界上没有比救命之恩还要大的恩惠了。
“哈哈,有一个算一个,那就拜托你了。”罗赫笑了一声,惊动了前方那些赶着空马车,由劳伦斯借给他的人手,此刻罗赫正准备返回诺顿那边,把东西先放过来安置好。
在他与劳伦斯签订的契约里,一共包含两项。
第一:在劳伦斯身处帷塔伦期间,罗赫必须保护劳伦斯以及其家人的安全,为此劳伦斯将会低价给罗赫出租贝尔玛尔商行的周遭店铺、土地一个月,无论届时灾难是否结束,罗赫都必须一应归还。
第二:以海因里希二世之名为保证,在履行第一条款的过程中,劳伦斯会以平时帷塔伦市价的七折,向罗赫出售,包括并不限于粮食、水果、肉类等商品,为此罗赫会在灾难过后,为劳伦斯获取帷塔伦的皇室采买经营权,为期一年。
同时第二条款中,包含了一款对赌契约,如果在一个月内帷塔伦的灾难无法平定,那么劳伦斯将会获得由诺顿·马西莫格开发的光剑独家专属经营权,期限为十年,但如果灾难在一个月内平定了,那么劳伦斯·巴洛亚将会无偿成为诺顿·马西莫格的贝尔玛尔经销商,并提供诺顿的所有研发经费。
与劳伦斯磋商到最后的条款,在对赌协议的利诱下结束了,中间为了说服这个估计是掉进钱眼里的贝尔玛尔商人,罗赫很果断把光剑亮了出来,以决定性的筹码击沉了劳伦斯心中的大船。
同时,罗赫将自己的身份,确定为大皇子弗纳尔的直属近卫,因为一些难以言说的目的,现在作为佣兵在城内活动,让劳伦斯给予一定的方便,同时给出了皇商的诱饵。
当然,这个身份没有任何的保障,罗赫是拿不出弗纳尔的凭证的,这一点他推给了秘密行动,劳伦斯爱信不信。
然而事实上——
“不信也得信啊。”
站在贝尔玛尔商行门口,劳伦斯望着罗赫离去的身影,手掌摸了摸旁边斯卡迪的脑袋,沉声道:“不信,就是血本无归,信了,就是火中取栗。”
这个叫罗赫的少年,给出了虽然没有保障,却是尽他最大诚意的条款。
既如此,作为商人无力在这乱局中保护自己的劳伦斯,又为什么不敢赌上这一把呢?
斯卡迪安静的没有说话。
作为女儿,她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父亲。
既然父亲选择了罗赫,那么她也就会给予罗赫有限的信任,这是她的美德。
不管这份信任对罗赫而言是否重要,但这都是斯卡迪个人的选择,一如阿拉克,一如世界上每个做出了选择的人。
相信并坚定自己选择的重要性,是尊重自己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