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升腾起淡黑辛臭的水气,顺风刮来,若一不小心触及眼目,酸涩难当,必定痛苦淌泪,甚至连太阳暗金色的光彩也不能穿透这一片秽臭的雾黑。
按照岛民先前所说,黑水具有腐蚀血肉的剧毒,那么此刻这飘淌空中的黑屋也必带有腐毒。矮老头将倒在地上的羽冠提起,撤出在黑雾笼罩的范围之外。
雾中壮硕的黑影越走越近,矮老头将羽冠轻放在地面,一面嘱咐风中扬道:“照顾好羽冠叔叔。”
但羽冠却在此时突然睁开眼,现出惊讶的神情,手揉了一下双眼,十分惊喜道:“我现在能看见了!”于是直站起身,脸上又洋溢着那曾经消散的自信,看着那越走越近的黑怪道:
“我来对付它!”
“你没事了?”矮老头却还存留有一些担心,他担心岛民们说过的言语,羽冠若是第二天变成了白骨,那他将留下悔恨。
羽冠摸着自己的脸,道:“不知怎的,脸上没有什么奇怪的隐痛。”
但那三个岛民却乱嚷起来道:“不对啊,难道我们的见闻是假的,先前我们确实看见有人被喷了黑水,第二天就变成了骷髅啊,连衣服都不剩……”他们摇着头,诧异的看着羽冠。
然而羽冠却微微一笑,提起碗钵一般大的拳头,在三人的头上都捶了一下,痛得那三人各自用双手捂住了头,才气愤愤的道:“你们倒真是有话直说的诚实人啊!这三拳就是奖励你们的!”
“是!”三个岛民躬身受教,但心里却仍然感觉奇怪。
淡黑色的水气已经散开,暗金的阳光重又笼罩的射下光辉来。黑怪那揉和在死僵黑脸上的那漆黑的眼珠却一直盯着风中巽,异样的眼光冰冷至骨髓,仿佛是看待异类。风中巽与那目光一触,不由的一个冷噤,连黝黑的脸皮都变得有些发青了。
风中扬顺着黑怪的视线,见哥哥脸色绿得有些不正常,条条青筋脸上绽开,如巨树扎根,血红的若隐若现的蠕动,加上脸型也不太好,看起来就分外狰狞。
“你们怎么了?”矮老头发现不止风中巽,连另外两个同伴脸上也出现了相同的异状。
那两人彼此注视多时,忽的看着黑怪央告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黑怪死寂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焦黑的大嘴又张开,隐隐渗出黑气,众人便知道它又要喷一点秽臭的黑水出来了。
‘哇’的一声,空中洒下一阵黑水,漆黑得太阳的光辉都失去了色彩,更兼辛臭难闻,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矮老头已不能容它恣肆妄为,道:“先将它制伏,然后商量解决办法!”
六人中,矮老头,羽冠,风中扬分左,右,上三路围堵黑怪。那黑怪本不是三人中任何一人的敌手,依靠的不过是滑溜不可测的身法,以及那秽臭的黑水。羽冠先前吃过一次亏,这时便格外谨慎,他得矮老头与风中扬稳住阵脚,自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已经将黑怪所有能逃跑的路封住。
“你是罪恶多端,现在逃不了了。识相点的,赶紧将我们三个同伴的怪病症解除了,不然,我的拳头可是比石头都硬的!”他将拳头捏起,摆在黑怪的面前,又大又坚硬,咔咔的骨骼发响,一拳挥下,一块方石立即碎为两块。
黑怪似乎没理会羽冠的恐吓,因为它张嘴向天已经直冲上来,好似敞天的漏斗,沿途洒下一阵黑雨,下风处便又是那奇异怪味的辛臭。羽冠已经都闻习惯了,而且不怕黑水会腐蚀血肉,于是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但只前行几步,便感觉黑怪前冲的势道极猛,似乎上坡滚下来的巨石,有碾压一切的势道,令他有些想避开。但很快便看见到那挺出来黑毛的肚子随着急速的前冲在软软的晃动,他认为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准备给它致命一击。
耳边忽然响起了矮老头急迫的呼喊声,“小心!快躲开!”
“棉毛球一般的肚子需要躲开吗?”羽冠心中在冷笑,然而刚一转头,还没来得及冲,黑怪挺着的肚子已经撞上来,不偏不倚,正好面向他的一整张脸,几乎埋了进去。但挺出来的大肚子又传上来一股弹力,加上这整个身体重量前冲的势道,一下作用在羽冠的脸上,极猛烈的弹上来,将他头颅的脑子几乎震荡得来回晃了好几回,很快就晃成了一个大发昏。
“真是厉害!”他还来不及说出来,整个身体被撞得像滚球一般,沿着山路直滚了下去。
“别跑!”风中扬见羽冠失利,在后面大声喊。不自觉的弥漫紫气的双手空中一挥。
几道弧形的紫色飞刃旋转攒射而来,似光芒快,话音刚传到黑怪的耳朵里,它后颈上就已被这飞刃打中,几乎割断了半个脖子,头部圆球一般的掉在后背上,伤口喷出的黑水犹如泉涌,它洒着黑水,一路狂奔。山路本来崎岖,它竟也敏捷自如的似过平坦大道。
风中扬看见这黑怪头已断,然而身法依旧行动如风,竟然若无其事,心中甚为狐疑。但第一要紧的还是将它擒获,看了一眼风中巽,那脸上狰狞的青红色已经很明显,似乎即刻将要癫狂,但幸好还有努力的抑制,才不至于发作。而哥哥这种痛苦的情形,却令风中扬倍感痛心。
这似乎一切都是那黑怪的错,说不定红裙妹妹的失踪与它也有关。这时那三个岛民脸上也现出了担忧的神色,看着众人,道:“它去族里面了,要危害大家!”
风中扬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火在燃烧,浓烟蔓蔓,郁积在心中,十分难忍受,简直要爆炸了。
黑影仍在山路间跳跃,跳得那样肆无忌惮,邪恶的力量总是很嚣张。
“不要跑!”风中扬大叫着,他感觉全身的毛孔无不闪烁着火星,一腔的热血也在沸腾。
他刚想冲上去截住黑怪,一点寒气便自面前划过,如雨滴一般,挡住了去路,但前面没看见有人,看上面时,水姬云正向他投来平静的目光。
她一向是很冷清的,从来是闲事不问,此刻的神情也极平淡,清澈的眼波里,有一种坚定的信念。
“恩人……,你为什么?”羽冠抬起头来,仍然能感觉到双耳的嗡鸣,只是恩人掩护黑怪的举动,令他很茫然。忽然有一瞬间认为,真可能是自己错怪了那黑怪,因为恩人是不会错的,他应该是与恩人站在同一立场的。
矮老头也感觉有些疑惑,眼看黑怪便可擒获,不知这水大姑娘为何又来搅局。
“你们的双眼,难道还没看清真相吗?”水姬云淡淡的说,她明澈如清泉的眼波,看着那三个一起来的岛民。
岛民们却在呆看着水姬云,陶醉的神情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被起疑。
“她的意思是,这三个岛民有问题?”矮老头转头看向他们,见到的却是三人贪看美色接近痴傻的神情,浑然忘记了本来的风度。但也正是他们的这种表情,最能说明他们的清白。
这就令矮老头有了一点疑思,水大姑娘是水少女的姐姐,个性自然就不会坏,也不像是说假话的。但这些岛民,他沉思着,便看了他们一眼,发青的脸,忍饥挨饿,这就是长期缺食造成的健康不良。黑怪偷走他们的食物,便是罪证确凿的了。
眼见黑怪越去越远,风中扬再也不能按捺。脚步一点,犹若泛江凌波,身体蕴藏速度的势能就像随着涟漪急速扩散,快得不可思议,却又令人很难辨明他的下一个动作。
只一眨眼,他已绕开水姬云,身法之快,矮老头也自认难以企及,但对他的成长也感到十分高兴,心想他或许已经具备承担某些责任的能力了。
同时看见云团上的水姬云浑身缭绕一层白雾,一瞬间便被白色覆盖,云层缥缈,化为了蓝天一景,接着就好像凭空消失。等到在出现时,她竟然再次挡在了风中扬身前。
“这应该是空间位移的一种能力。”矮老头暗自猜测,同时赶紧来到风中扬身旁,两人合力,便可胜她。
水姬云似乎无意与两人交手,只是在争取黑怪逃跑的时间,这一点,矮老头已经看出,而他也不能对之施以拳脚。他忽然问:
“你说的真相是什么,能更清楚的解释一下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水姬云说着,双手交叉,轻烟般的白雾以她为中心四面散开,白蒙蒙一片,如潮水一般蔓延,两人视线受到了严重阻碍。
这是水姬云拥有的独特的能力,名为‘雾影迷踪’,能力的形式是以自身为中心施展夺人视线的白雾,在雾气的范围内,她能够任意操控雾中任意的物体,几乎可以等于瞬移,敌人若为雾气掩盖,将完全处于被动的劣势之中。
白雾似乎滔天大浪席卷而来,四面景物尽数被遮掩。两人以极快速度同时后撤,约有四五十米的距离时,追赶来的白雾终于止住,像是达到极限。抬起头时,流动的雾气宛如球型的团云,层次鲜明呈条状的或快或慢的飞速沿着中心旋转。
他们不敢碰触这旋转的团云,只得沿着一侧绕开。眼前淡色雾气扑面,隐有一股吸力在吸附身体,球形表面的雾气吹来,犹若江河奔泻的激流撞过,一种沉重压迫之感令人难以移动。
矮老头举步维艰,这股压迫的力量他不得不心生佩服,但他的意志也极为坚强,虽然身体沉重,但也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走。眼看将要绕过,忽然听得云层里面水姬云的声音:
“你们小心了!”
直径几乎达到一百米的球状白云,忽然向前一滚,一瞬间便将矮老头卷入其中。所幸风中扬走在外侧,那球就没压住他,他暗自唏嘘的同时,忽然矮老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没事,你快走吧!水大姑娘由我牵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