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继续道:“我爹妈死的时候我还小,基本没印象了,我爷爷没了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刚上初中。我爷没有亲兄弟,我爸跟我姑关系并不好,我妈那边……剩下早就过五辈的亲戚我没一个信得着的,就一个人在城里租房子过下去了。”
封韩自幼得到的温情就少,自然无法体会白术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对于封韩来说最熟悉的亲人是外婆,也仅仅有半年的相处时间。
“你现在不是又成家了吗?”
白术感觉到肩膀上的温度,思绪终于从回忆中拉回来,回头瞧见封白希希蹲在独轮车里面抱着纸钱自娱自乐,再瞧瞧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微长的封韩。
在农村生活两年,二人愈发契合,从气质,到脾气。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往旁边一搭,拍在那人胸口然后被抓着。习惯天儿热的时候抱一会儿散一会儿,最后指不定谁受不了起来把空调调低到20度,然后抱在一起取暖睡。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一切都受了对方的影响。封韩习惯了吃咸口的西红柿炒鸡蛋,白术习惯了西式早点。
越来越像对方,可不就是成家了。
“成家了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给长辈磕头烧纸钱。”白术眼睛微红,眨眨眼睛将眼泪憋回去,收拾好的坟,在碑前跪下。封韩将封白希希抱到碑前,跟着跪下,也压着封白希希一起下跪。
封白希希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明所以的问道:“爷爷奶奶呢?”
白术摆弄着纸钱:“一会儿再去见爷爷奶奶,这是你太爷爷太奶奶。”
封白希希咬着手指看着合葬二人的大大坟包:“太爷爷太奶奶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这里太小了。”
封韩失笑:“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是跟那里相通的地方,咱们说话,他们都听得到。”
封白希希听不太懂,但也明白看不到真正的太爷爷太奶奶。
白术先到一边点上鞭炮二踢脚,伴随着爆竹声,封白希希拉着封韩的袖子问:“爹地,过年了吗?”
“没有,这是告诉太爷爷太奶奶过来送钱来了。”
“不是说咱们说话太爷爷太奶奶都听得到吗?为什么还要放响响。”封白希希管鞭炮叫响响。
“吓走会抢钱的坏蛋。”
封韩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可是在这个未来未知,高科技匮乏的时代,培养封白希希对未知的敬畏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二人心照不宣,将小时候被灌进耳朵里的迷信都灌输给封白希希。等她长大就知道是假的了,现在就当做是特别的童年故事。
说是上坟烧纸,传到现如今也就是个祭祖的仪式。白术点了三张扔到外头打发小鬼,回头在碑前画个圈点着火这就开始烧纸。
封韩还是第一次给人烧纸钱,回头就瞧见白术在哪里面无表情的烧纸,一看就是心思沉重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封韩要有心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人亲密无间,可对于过往,都没有说太多。二人的童年都不美好,没必要给对方心里添堵。
火灭了,三个人连磕三个头,这才转移阵地到白术父母坟前继续烧。
封白希希知道了这就是爷爷奶奶了,盯着墓碑看了半晌。
风不大,火焰烧的猛烈,烤得慌退了几次。眼看着火苗没了,白术用棍子扒拉着让里面剩下的一点都被火星子烧干净:“我有伴了。能干活,还懂事,就是不会生孩子。”
封韩的嘴唇抽了抽。
白术那边笑了笑继续:“我知道,爷奶爸妈你们要是在世说不定就给我两个大耳刮子了,可没招,你们打不着,我过得也特好,特幸福!从有天灾到现在,我没饿一天肚子,都是他开的头带着我做足了准备。孩子叫封白希希,我们俩的孩子,虽然淘气了点,可招人疼。”
“所以您们四位就不用替我操心了,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这两年我能过来烧点纸,再过两年再烧纸就扎眼了。”
火星都熄干净了,三人又磕了三个头。将封韩之前准备的两束花分别摆好,就准备回去了。
白术推车,车里坐着封白希希,白术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封韩一敲白术脑袋:“老汉推车?”
白术听清楚脸一红:“滚!”
“瞧点路吧,别把我闺女推沟里。”封韩见白术这反应就放心了,快走两步在前面顺着记忆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白术突然叫住封韩:“停一下!”
封韩回眸,白术招手让封韩过去,将推车给了封韩:“你们先回去,我去给我老姑一家烧点纸。”
白术看到了曲家的坟圈,老一辈的曲家人坟头草都是新长出来的不高,显然被打扫过,就曲老四夫妻俩的坟头草绿里面夹杂着枯黄,显然下葬这二年就没被打理过。
封韩理解白术的心思,嘱咐两声就自己推着封白希希回家了。
白术将曲老四一家的坟头草清理干净,还没立碑,就在该立碑的位置退一点圈个地方从系统里买份纸钱烧给夫妻俩。
这纸钱不光是少给曲老四夫妇,也是晒给其他人看的,不是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一家四口。
烧完了纸白术一个人往回走,进了村就瞧见郑秋水红着眼睛匆忙往家走。瞧着那显着憔悴的脸看得出来熬了一宿,白术想起离开的郑美雨,心中唏嘘。
郑秋水也注意到白术了,快步走过跟白术打听:“你这有小雨的信儿了吗?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我找了四辆车分头找都没找到!”
“你别上火,想想她能去哪儿,现在这世道不好,就算走也走不远。”白术皱起眉毛。
郑秋水叹口气:“能去哪儿?她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多,想想以前,她要是不回来谁都找不着。”
白术瞧见郑秋水唇角起了个小泡,显然是真上火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郑秋水跟方玉桂逼着郑美雨嫁人的时候,可曾想到郑美雨会以这么极端的方式拒绝?
纵使瞧着心酸可怜,但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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