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房中蒸汽缭绕,莫斯、周文清、张凯钟三人赤着上身,只裹一条浴巾,各自靠着一面木栅墙。莫斯面色潮红,愤愤道:“凯钟,姓庄祥瑞那老滑头到底什么底细?”当初也是张凯钟将三人带到龙井山庄,才认得了庄祥瑞,莫斯有些恼火,又有些莫名地恐惧,他将在龙井山庄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母亲张琳,张琳闻言二话不说反手给了莫斯一记耳光,并警靠莫斯从些以后绝对不许他与庄祥瑞来往。直到今天,莫斯脸上的微肿才慢慢消去,将两名发小死党叫出来泡桑拿。
张凯钟后脑勺靠着木墙,脸上搭了一条白色毛巾,高温桑拿正令他的汗珠子不断地往下流着。隔着毛巾,他嗡声嗡气道:“不就是个卖茶叶的吗!”
莫斯闻言,又想到了那在庄园的茶山上摸到的人类腿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起身坐到张凯钟身边,小声道:“姓庄的卖茶叶真能赚那么多钱?”
胖子周文清也靠了过来,一屁股坐下仿佛一坐肉山塌了下来,整个木凳都晃了晃:“你俩聊啥呢?”
莫斯没好气道:“你他娘的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周文清嘿嘿笑着道:“莫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那晚在龙井山庄,你那么急匆匆地半夜把我拉起来干嘛?害得我回家躺了一天一夜才醒酒。”
莫斯真像给他两耳光,这猪一般的家伙!龙井山庄那种地方以后就是八抬大轿子请他去,他再也不会踏足一步了——那阴气沉沉的鬼地方,万一真他娘的撞鬼了咋办?
张凯钟将脸上的毛巾取了下来,看了莫斯一眼道:“庄祥瑞现在产业很多,不过茶叶仍是主业,除了龙井山庄和市里的祥瑞茶庄外,他应该还涉足了不少生意。这种鬼精灵一般的商人你也知道的,鼻子比狗还灵,哪儿有铜臭味他便去哪儿凑热闹。”
莫斯小声道:听说庄祥瑞名下的房子很多,单西湖一个城市,就有不下三十套房子。”
“三十套?”就连胖子周文清也一脸诧异,“都在咱们西湖市?”
莫斯点头道:“三十多套房子都在市里的核心地段,我我派人查过了,其中最便宜的均价也超过了三万,面积最小的也起码一百四十平,按这么算,单这些房子的价值就超过了五个亿,这估计还只是明面上的,所以我才问凯钟,姓庄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他娘的当时跟我们介绍时,就只说这家伙是个卖茶叶的,这茶叶难道现在卖得比黄金还贵?”
张凯钟寻了条干净毛巾,擦了把脸道:“这家伙是有一次去我老妈公司找人时认识的,我就听说是个卖茶叶的,估计也涉足一些地产开发工程一类的项目,你也知道的,也现在全中国的钱都集中在房子上,稍微折腾一下弄出个几个亿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莫斯点了点头,张凯钟的这个解释倒是能介绍得通,但是一想起茶山深处的那具尸骨,莫斯又觉得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母亲抽得仍微微有些红肿的侧脸——他也不是没听说龙井山庄似乎发生过失踪案,可是他不也想象,自己摸到的大腿骨也许就是那些失踪的山庄女员工。
“诶,对了莫少,我老妈约了你老妈还有胖子的妈一起打牌,让我们泡完桑拿自个儿找地方玩去。”张凯钟突然想起临出门前,母亲叮嘱自己的事情。他很庆幸,三位母亲是读书时的闺蜜,连带着又将三位父亲带入了至交好友的状态,现在他们仨也是雷打不动的好兄弟,仿佛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般,他们三家人原本就是一家。
一听说玩,懒洋洋的周胖子立刻来了劲头:“好啊好啊,今晚是去盛世还是菲尔?”
张凯钟也看着莫斯,去哪儿玩这种主意向来是莫家大少莫斯来决定,莫斯想去的地儿,应该才是时下最流行、最风骚的最酷炫的。
莫斯想了想:“还是去盛世吧,满西湖城也就盛世像点样子,剩下的都是真正的城里人玩剩下的。等过两天,我带你们飞趟京城,带你们去瞅瞅京城的夜生活文化。”
凌晨两点,三人勾肩搭背地从盛世酒吧里出来,走路摇摇晃晃,尤其是胖子周文清,步履蹒跚得旁边人都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跟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莫斯趁着酒店,勾着张凯钟的肩膀道,醉眼朦胧道:“凯钟,你小子不够义气,也不叫醒我和胖子,就一个人自己开溜。”
胖子周文清手舞足蹈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好兄弟嘛!”
两人相视无语,直到将胖子周文清送回家,走到周文清家阶下时,莫斯才掏出烟盒,斜靠在路灯杆上,一口一口地吐出白雾:“凯钟,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张凯钟风一吹,此时也有些醒酒了,但还是下意识道:“按现在的说法,咱们叫打娘胎里就认识了。咱们仨的妈,不是号称浙北大学88届三朵金花吗?”
莫斯长叹了口:“是啊,是相依为命的三朵金花啊!”
张凯钟看了莫斯一眼,见他眼神微微有些迷茫,微疑道:“莫少,你今儿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呢?”
莫斯抬头望着看不见一颗星星的黑暗天空:“凯钟,你说人死了真的会上天吗?”
张凯钟吓了一跳:“莫少,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问些怪吓人的问题?”
莫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摸了摸脸道,自嘲道:“估计是喝多了,正庄周梦蝶呢吧!”
张凯钟叫了辆出租车,先将莫斯送了回去,而后才自己打车回家,到了小区门口,却让出租车停了下来,步行走入小区。
张家住在公安局家属大院,是父亲张士英在市局禁毒药队工作时局里定向分配的房子,在小区里住的大多是公安系统的家属,也有些人将这里的房子卖了出去,又在市里环境和物业更好的小区重新置业安家的,但张凯钟却很喜欢这个大院,尤其是看到穿着制服的公安时,他都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就像小时候读书时每当别人问起家长的职业时,他都会很骄傲地告诉别人:我爸爸是警察。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他抬头望了眼五楼,黑漆漆的,家里连灯光都没有。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从十岁那年开始,他就经常独自一人在家过夜——父亲要办案,母亲要加班,工作才是父母生活的主旋律,而他自己只是夫妻感情生活的附带品。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但却摸了一只空烟盒。
他将烟盒揉成一团,扔进楼下的垃圾箱,没有上楼,而是转身又走向小区门口,那儿有一处营业到凑晨三点的杂货铺,是一对老夫妻俩经营的,也不知道此时打烊没有,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远远看到杂货铺内的柔弱灯光时,他松了口气。
“老板,来包黄金叶。”
从张凯钟上幼儿园时就开始咳嗽的老头依旧吊咳嗽着,每每听到他的奋力咳嗽声,张凯钟都担心他下一刻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把肺都咳出来。
站在杂货铺旁抽了根烟,寒风吹得他微微缩着脖子。将烟屁股踩灭,跺了跺脚,回头看到杂货铺的老头子开始收摊——他到今天都没能想明白,这杂货铺为什么总下午才开始营业,而且一营业就要到凑晨三点呢?
他琢磨着这个问题,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下意识地上楼,开门,换鞋。
家中还是他上午出门前的样子,连掉落在门口的壁画此时也依旧斜斜地靠在墙上。
他算了算,父亲张士英有四天没回家了,母亲甄平已经快大半个月没有露过面了,唯一的一次联系还是上周生日时,母亲给他发了条微信:儿子生日快乐,我在深圳出差,妈妈给你打了五十万,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
他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丝毫的愤怒,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跟父母的交流方式,这样,他也觉得自己似乎能更自在些。
洗了澡,他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去,也没开灯,就在黑暗中盯着墙壁上的斑驳,昏昏睡去。
次日上午,李云道办公室内,“戚小涵,戚小五,神童……”李云道靠在办公椅上,脑中不断飞闪过调查资料上的信息。实际上此前的调查中,李云道一直将戚小涵视作调查附带品,并未对戚小涵作很深入地调查,在白沙湾开发区的大排档偶遇戚小涵后,李云道便让夏初整理了一份关于戚小涵的完整资料过来,此时这份资料正整齐地放在李云道的面前,足足有百页纸的厚度。
“头儿,这小家伙比年轻时的我还要厉害!”夏初一脸佩服,“我十六七岁那会儿,顶多黑过几家顶级网站,这小姑娘可不得了,单获奖证书傫一块儿,估计都得比她个头儿还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