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谁也没有刻意提起刚刚的刺杀事件,所有人心头都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霾,回去的路上车里静悄悄的。阿荷师姐的电话打破了车内的沉静,也让大家的思路活跃起来。
“姑姑,你看刚刚那个刺客的身手如何?”阮钰问道。
坐在副驾位置的郑莺莺转过头想了想道:“身手倒算不上多拔尖,但经验很丰富,是此道中的高手。如果单从个人格斗技巧看,他只能在小狼手下过三十招,但经验弥补了不足,如果真动起手来,复杂的状况下,小狼未必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毕竟这孩子的涉世经验还太浅,不知道人心的复杂。”
专心开车的郑天狼尴尬地笑了笑,姑姑说话他可不敢反驳,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不太相信,在他看来,就算不能赢也起码能跟中年剌客打个平手。李云道看到他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郑天狼会意,他知道三叔是让他不要太在意,刚过完十九年生日的青年从后视镜里给三叔一个灿烂笑容。
“莺姐,天狼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等适应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李云道笑道,“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冲着疯妞儿来的,后来我才明白,这哥们儿是把你当诱饵了,他几乎是算准了我的反应,匕首过来,我肯定会保护你,不过这一次他低估了莺姐和天狼的实力。”随后李云道笑了笑,吸了口气又接着道:“估计下一回他再动手,就没那么轻易能逃脱喽!”
阮钰一只手一直与李云道十指交叉,此时握得更紧了:“别胡说八道,干脆让姑姑和天狼都在留在你身边,我再从美国找一队职业雇佣军来……”涉及到李云道的人身安全,阮疯妞一改往常高高在上的女王气质,神色间竟有些难得一见的慌乱,握着李云道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李云道笑着在阮疯妞的俏脸上吧唧了一下,羞得阮大小姐俏脸通红,不过还好她在国外呆久了,换成阿荷师姐那样的估计连跳车的心思都有了。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又不打仗,要雇佣军干嘛?你身边也需要有个人照应,有莺姐在,我也放心,不然我还要为你的安全分心,接下来,我就准备全心全意地对准他们,遇神杀神,遇佛屠佛。”
阮钰看着身边信心满满的男人,她几乎是看着这个喜欢佝偻着身子的年轻男人从一个小小的建筑工人成长为如今这般,虽然跟王家或者阮家的镇家泰山相比,他可能还有很多不足,但是她仿佛看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峻峭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成长,终有一天会筑就一番“会当临绝顶”的一方俊雄。
张老道接了李云道的电话,便屁颠屁颠跑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上午李云道左思右想,还是让老道把刑天从医院接了回去,这会儿老家伙毫无怜悯之心地把刑天带了出来,买了菜称好就甩膀子走人,倒是还绑着绷带的傻刑天乐呵呵地跟在老道屁股后面,手里捧着小山般的各式菜。
“刑天,你知不知道这全天下最好吃的菜是什么?”老道背着手,东张西望,一脸乐滋滋的表情,好像做饭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儿似的。
跟着一群狼崽子长大的刑天能吃上煮熟的东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里还分得清什么好吃不好吃?当下也只能下巴顶着一小块豆腐,生怕它掉下来,却还能做出点头的动作,倒真是难为了这个身高近两米的汉子。
老道砸吧了几下嘴巴,摇头晃脑道:“京城的鸭,川西的鱼,两广的肉,那可都是美味啊,不过要说最好吃的,老道我活了这把年纪,觉得还是韭菜炒鸡蛋的味道最妙了,你不知道,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跟着师父云游天下,那会儿还在打仗,有一回我跟师父碰上洪灾,饿了三天,终于碰上个信道的军阀,那人叫什么来着,对对对,叫吴佩孚的,那老小子人不错,据说他家的厨师是原先宫里的御厨,哎哟哟,那天的韭菜炒鸡蛋,真是……想想老道我这会儿都要流口水了……”老道也不知道是山东人还是河南人,一口跟那姓黄的明星一模一样的口音,说起话来跟崩豆子一样绕口。
刑天跟在他身后听得似懂非懂。从小跟着狼群长大,刑天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敏感,虽然老道已经老得脸如绽放秋菊,牙口也一般了,但是刑天每次看到他,都有种当年在林子里听到森林之王虎啸山林的战栗感,所以屁颠屁颠跟在老道屁股后面,他非但不觉得丢人,相反欢饮雀跃得很。老道也是个实诚厚道的人,前段时间传了刑天一则难能可贵的口诀,几十天下来倒是让这牲口的无穷力气又猛涨了一大段。
幸好老道也没忘记刑天是无肉不欢的,另外又买了一大块五花肉,将五花肉甩成刑天时老道还画饼般的描述了一番酱汁红烧肉的美味,馋得灵性初开的刑天差点儿当场就流哈喇子。
出了闹哄哄的菜市场,老道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一团黑乎乎的硕大物体顿时贴了上来,脚上还绑着粗糙树枝的猛士甩着脑袋伸着猩红的舌头凑过来,拱过脑袋就想贴老道的脸,被老道气急败坏的推开:“畜生,舔他去!”
猛士果然乖乖地凑到刑天身边,刑天也不容气,将手上一半的东西都放进猛士身上的竹篮里,又傻呵呵地笑了两声,一人一狗倒也相得益彰。
老道的厨艺倒是不可小觑,回了家三下五除二,小半桌子菜便已经折腾出来了,接着就卷起宽大的道袍袖子,跟一人一狗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晒夕阳,直到李云道回来,老道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总算回来了,哎,菜都凉喽!”
等看到阮钰搂着李云道的胳膊进来,原本还懒洋洋的老道却如同打了兴奋剂般活跃起来,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围着阮疯妞上窜下跳,说什么一定要给阮钰看看手相。阮钰听李云道说过家里有个疯颠颠的茅山老道,闻名不如见面。
李云道苦笑摇头:“疯妞儿加疯老道,两个疯子!”正欲去卧室换身衣服,被却老道拉住。
“你先别走!”
李云道诧异地看向老道,老道拉起他的左手,又拉起疯妞儿的右手,手心朝上,将两人手掌拼接在一起,李云道和阮钰同时愕然――除了两只手掌大小不一外,两人的手纹竟能完整地拼接起来。
“妙哉妙哉,这手相我也是当道童的时候听我祖师爷提起过,祖师爷也是听他的祖师爷口述,此种雌雄相接的手相叫龙腾凤舞纹。”老道激动得手舞足蹈,“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被我碰上了,祖师爷待无极真心不薄啊!”
“张无极,这手纹里头有什么说法?”老道平时说话没大没小为老不尊,李云道也没必要多跟他客气,相反这种平辈相处的方式甚得老道欢心,像今天李云道吩咐让他去买菜做饭,老道乐得屁颠屁颠。
张老道一张如同盛开菊花般的脸上笑意盛然,听到李云道问他,老道却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似的:“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不然可不光老道我要折寿,你们也要折寿的!”老道神神秘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看向门口的郑莺莺,不知为何,老道突然扭捏起来:“这位是……”
李云道笑道:“可别有什么坏心眼,这是天狼的姑姑。”
“去去去,谁问你了?”老道不耐烦地冲李云道挥挥手,李云道也不以为意,这些天跟老道泡在一起,也没少从老道身上得好处,单道法口决就不知道骗了多少过来,更不用说老道喝多了以后口无遮拦地爆些民间鲜为人知的真相。
“道长好,我叫郑莺莺。”
“你也姓郑?”老道点点头,又看了看李云道,才道,“照理说,你的天资与天狼这娃子也算是不分上下的,可就是练的什么狗屁不通的内家拳,不然到这个年纪,也起码是一方国术名家了。”
郑莺莺也不生气,笑了笑道:“道长有所不知,郑家内家拳代代相传,都是通过口述的方式,也不知道之前是哪代祖先理解错了其中的某处,这才引得之后的每代传人都要受尽走火入魔的折磨。”
老道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早些碰上我,你们就不用大老远跑去美国做什么手术了,可惜哦,可惜……”老道也没说为什么可惜,神叨叨地又说了两句,这才脑袋一拍:“菜都凉了!”
“不急,待会儿还有两位客人,天狼去接人了。”
不等老道再说话,阮钰就已经将李云道拉进了房间,查房似地小心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寸空间,最后才拍了拍手:“嗯,好吧,我这可以代替蔡桃夭尽尽大房的义务,可不能让你被什么小狐狸精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