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瑶这一消失,就没再出现过。
这下子不仅证据错了,就连证人也没有了。
丞相再怎么说也是百官之首,名义上还是皇帝的岳父兼舅舅,除非皇帝是拼的那个名声不要也要置丞相于死地,否则他现在怎么说也动不了丞相。
皇帝心中的阴霾可以说是比那下雨天的乌云还要浓厚,眼看着丞相那个老狐狸仿若无事人一般的离开,放在皇帝手边的茶杯被他狠狠的一扔,又扔到了顾孟章的额头上。
顾孟章额头再一次被打出了一条破血的口子。
他面不改色,低头叩首:“微臣无能,望陛下恕罪。”
皇帝面无表情,阴鸷的看了他一眼,半响之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声:“既然知道你无能,那还不快点退下。”
“微臣告退。”
顾孟章始终低着头离开了御书房,而在走出了御书房的范围之后,他慢慢的抬起了头。
额头上破开的口子,鲜血还在往外面流,几乎沾染了他的半张脸。
半张红,半张白,眼中阴暗冷沉,就像是一头将要被打开牢笼,迫不及待跑出来的野兽。
最终刺客一事,全面的推到了沈寄瑶的头上,理由自然是因为嫉妒。
皇帝派人拨下一批赏赐,算作是对言衿的安慰,话里话外更是叫她别再强力的追究此事。
言衿明白,这是一场博弈,朝堂上两个最大的势力,皇帝和丞相之间的博弈,而目前却是以皇帝失败告终。
不过,言衿还算满意目前的结果,她本来也没想凭这一场刺客刺杀的事件,就能够把根基牢固的丞相府给拉倒。
现在沈寄瑶不知所终,成了钦点的逃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她想象中的风光无限的一品诰命夫人。
虽然她还活着,但是对这种野心权力欲十分重的女人来讲,这种狼狈,颠沛流离的活着,反而是比死更大的折磨。
可是,就沈寄瑶来说,言衿不认为她会就这样了无踪迹,彻底的消失在人前。
至于这个定时炸弹会什么时候爆炸,现在就不是言衿一定要关心的了。
在这个时候,言衿已经在前往边关的路上了。
之前的下毒加之后的刺客两件事情,皇帝对言衿心中还是或多或少有一丝的愧疚,所以对于言衿想要前往边关寻兄,皇帝并没有多加阻止,而是派了很多的人加以保护。
边关路途遥远,足足有千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在路上也需要好几天好几夜。
言衿在连续九天风尘仆仆的赶路之后,总算到达了离边关最近的一个驿站。
现在天色已晚,再这样赶路,前路不明,路上存在着很多的危险,而且人困马乏,也确实需要休息一番。
进了驿站,驿站里面的小官员看他们一行人虽是神色疲惫,但身上穿戴包括所骑的马匹都不凡,心知这小小的驿站是来了贵人,于是更加殷勤的迎了上去。
“大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里面那位姑娘,是在房间里吃还是下来吃?”驿站的一个小官员,殷勤的问。
这一次皇帝派来护送言衿的是一对御林军,为首的是御林军右郎将,这人心知安平郡主身份高贵,此次去边关寻兄,路上绝对不能出现一点意外。
所以即使到了官方的驿站,也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言衿门外面守着。
此刻听着驿站小官员的话,道:“我且进去问一问,你在这里等着。”
小官员连忙点头哈腰。
御林军又郎将推门进去:“郡主,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在房间里吃还是在外面?”
“就在里面。”言衿才稍稍洗漱了一番,一路上快马加鞭,如今休息下来实在是有些疲惫,言衿不打算再出房门。
“那末将立马令人将饭菜送来。”
“有劳王将军了。”
很快的,饭菜就被送了进来,这小小的驿站不可能比得上皇城,饭食又好吃的到哪里去,但准备的饭食有荤有素,倒也过得了口。
言衿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刚送到口边,她的脸色突然一变,立马的放下筷子。
“郡主,可是这饭菜有问题。”同样跟随着而来的姐妹花之一石青轻声而严肃的问。
“里面被下了毒药,你出去通知其他人,驿站里面的饭菜都不要吃。”言衿面色冷然。
言衿嗅觉灵敏,再加上有前面好几个位面的记忆,在医毒方面有一定的钻研,这饭菜一靠近嘴巴的时候,言衿就察觉到了,里面暗含了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是。”
石青大步的走了出去,而采青警惕的护在言衿的身边。
石青出去的很及时,驿站那边的人清楚言衿才是这一行人的领头人,所以饭菜方面都是先顾着她这边,而其余的跟随的人,他们的饭菜才刚刚得上上来。
石青出去一身冷喝:“饭菜有问题,大家都别动筷子。”
下面的人面色一变,顿时肃然起来。
这些多是景淮当初离京的时候,为言衿特地准备的人,训练有素。
剩下的则是皇帝派来的御林军中的人,同样警惕性不错。
御林军右郎将站了起来,问:“石青姑娘,姑娘那边怎么样?”
在外面行走,一行人都没有透露言衿郡主的身份。
进驿站,靠的也是御林军的令牌。
驿站的小官员并不清楚,这个年轻女子究竟是谁,但是能够得到独属于皇帝管辖的御林军护送,必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是一听石青饭菜喊有问题,那些人都有些吓得瑟瑟发抖,若是这群贵人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是项上有十颗脑袋都不够赔。
“姑娘现在没事,这饭菜里有毒药,还望王将军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在这背后搞鬼。”
那王将军点点头,将驿站里面其他的人全部控制住之后,带了几个人去了后厨房,至于其余的人,全部都护在言衿屋子周围。
没过多久,王将军重新回来了,只是面色不是很好看。
“王将军可查出了是何人所为?”言衿问。
“末将去晚了一步,那人已经被灭口,是厨房里做菜的一个厨子,根据驿站里面的人交代,那人无亲无故,最近也没有见他和什么人走得很近,只怕短时间内想要找出线索有些困难。”
闻言,言衿冷声道:“我等一路上虽风尘仆仆,但没有遇上投毒行刺的事情,如今临近边关反倒是出了事情,我有些怀疑这投毒之人,或许和我兄长当初的失踪有关联。”
事关如今消失不见的武陵王,那事情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
王将军面色一正:“郡主可是怀疑是金国的人。”
“有这个可能。”言衿淡淡的说了一句。
实际上在她心中隐藏着更深的怀疑,怀疑的并不是那投毒的人是金国的人,而是燕国内部的人。
武陵王景淮当初失踪,根据石青他们的调查,不仅有金国人所为,燕国军营内部还有内贼。
言衿此行是为了去寻找失踪的景淮,肯定也会调查他失踪的原因,那个内贼只怕不会多乐意言衿前往。
“末将这就快马回京禀告陛下,另外末将也会着人细细的寻找,一定将来投毒的厨子背后的人给找出来。”王将军保证道。
言衿轻轻一笑:“如此就麻烦王将军了,只是现在驿站里发生了此等恶事,我想快快的赶往宿城。”
王将军闻言,道:“郡主,如今我们尚且不知那背后的恶人是否只是为了下毒,若这背后还有人在外面等着,我们这一出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我等一行上百人,个个都是精锐,王将军难不成怕对上那贼人?”言衿笑言道。
“末将不惧。”王将军昂首,面色坚决。
“如此甚好,劳烦王将军留下一部分人调查此事,其他的人随我尽快前往宿城。”
“遵命。”
言衿之所以这么急着离开,并不是真的去自投罗网,而是另有原因在。
这其一,背后那人选择的是投毒而非直接的动杀手,那就说明对方的人马并不占优势,他们此时出去也不存在太大的风险。
这其二,言衿只是武陵王府的一个郡主,区区女子之身都能引得幕后之人如此忌惮,只能说明那人并不希望景淮重新出现,哪怕只有一点的可能都不行希望存在。
如此,景淮的安危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言衿不希望等他好不容易到了边关的时候,等到的是兄长的一具尸首。
言衿他们重新出发后,一路上人马都十分的警惕,直到第二日的中午,他们总算赶到了宿城。
宿城民风淳朴,来往的人们并没有因为连年的战火,丧失对生活的热情。
更甚者因为战火的缘故,宿城内的百姓,相对而言都比较的彪悍。
只是因为近日来,身为燕国战神的武陵王景淮失踪之后,宿城内外稍显惨淡。
如今军营包括宿城里里外外的重要事情全部都压在了景淮的两个副将身上。
这两个副将一个姓钱一个姓梁。
言衿此次前来,这二人都已收到了消息,早早就在将军府里面等着了。
景淮常年驻守边关,宿城早就设有他休息的宅院,将军府的面积自然比不上皇城内的武陵王府,各方面都有不足,但同时也有与众不同之处。
宿城的将军府更加的苍远大气,同时也带着边关人民的一种淳朴之感。
里面并没有多少花团锦簇,只有数棵的常青树,始终散发着生机。
正厅里面,言衿到的时候,钱副将和梁副将立马的站了起来的行了个礼:“末将参见郡主。”
这二人,钱副将跟在景淮身边的时间并不久,只有两年的时间。
因为景淮前一个副将在战场上阵亡,这一个副将是被皇城里面的人给塞进来的。
钱副将是丞相的女婿,相当于是丞相的眼线,而武陵王府和丞相府素来不和,钱副将能够在军营中呆得两年的时间,和他本身还是有一定关系的,钱副将本人敢拼敢杀,立下了不少功劳。
再加上景淮并不是一个容不得人的人,举贤不避亲,也不拒外,看的出钱副将有能力,这些年来也就没有将他踢出去。
至于另外一人,梁副将则是跟在景淮身边的老人了,足足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不仅是副将同时也是景淮的朋友。
言衿可以看得出,这些日子因为景淮的失踪,梁副将并不好过,面色十分的憔悴,眼底下有一团浓重的乌黑。
这梁副将名叫梁生,说是一名将军,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身材清瘦,容貌俊雅,常年面带笑容,是军营中有名的笑面虎。
“两位将军请起。”在他们二人站起来后,言衿才又道:“钱将军,梁将军,我这次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们二人都已经知道了。兄长失踪已经一个多月之久,如今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我心中实在是忧虑太深,此番前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兄长的下落找出来。”
下方站着的,前,梁二人看得出言衿面上的决然,只是找人谈何容易。
梁将军苦笑一声:“郡主,自从将军他失踪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不曾放弃寻找他的下落,可是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实在是……”
说到最后,梁将军都有一些说不下去了。
失踪,往往意味着生死不明,而时间一长,能够找回来的希望也就越渺小。
“我相信兄长一定还活着,我此次前来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希望。”言衿冥冥当中有一种感觉,景淮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好好的。
“现在我希望知道在兄长失踪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希望二位能够如实相告。”
景淮失踪之前看到他的最后一个人是钱副将。
钱副将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那时候,景淮刚刚带着他们所有的人打退了金国的最后一次进攻,并且用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足足歼灭了对方十万的人,重伤了金国的元气,保证他们在最近的二十年内绝不敢有秋毫进犯。
就在回军途中,钱副将在景淮的营帐里面和他商量秋后事宜,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
然而他离开后没多久,营帐里面却传来了一声动静,钱副将还没有走远,又重新的返回了回去,可是里面已经不见景淮的踪影,只有原地留下了一滩血迹,昭示着一种不祥。
很快的钱副将就通知了梁副将,他们二人派了大队人马前去寻找景淮的下落。
找了整整一夜,最后也只在东面的无回崖上找到了景淮当日所穿衣服的一丝碎布。
无回崖地势很高,足足有几十丈,而且据闻,下面的瘴气很深,人若是一旦掉了下去,就是走投无路,进了地狱之门,所以这处悬崖才叫做无回涯。
景淮若是真的掉了下去,那便是九死一生,前路难断。
他们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无回崖下面搜查过,可是那下面也不知是有什么古怪,不管怎么走,走来走去都像是在原地打转,就像是有一处迷阵在那里一样。
他们至今也无法深入无回崖的最中心处,也是因此,始终无法得到景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