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禾在三十路公交站牌等了一个小时,隆冬时节,北方的天气几乎能把人冻死,她尽可能把脸缩在围巾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羽绒服将她窈窕的身段遮的严严实实,只看得见纤细笔直的小腿。
“吱”的刺耳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色跑车停在她面前,车窗被人摇下,一张俊朗精致的面孔撞进她眼里,男人拉开车门,走路姿势有一丝怪异,不过只要不认真看倒也看不出来。
“哟,抱歉,让你久等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含笑的桃花眼里却没有半分歉意。
沈音禾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没关系。”
他今天的态度好的让她诚惶诚恐,平常他对她说话都很恶劣,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嫌弃。
梁迟长了一副好皮囊,那双眼睛凉凉的朝你瞥过来时,贵气十足,高人一等。
飘零的雪花落在沈音禾的眉眼上,冰冰凉凉,白蒙蒙的结成了一层似霜的东西,梁迟靠近她,用指腹抹开了她眉毛上雪花,他笑了一下,问:“冷不冷?”
沈音禾受宠若惊,摇摇头,“不冷。”
原本梁迟以为她会说冷,然后呢,他就狠狠的回她一句,冷死活该!
现在这样,她就硬生生把他想奚落她的话给堵回去了。
梁迟拉下嘴角,显然就不太开心。
沈音禾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她强调一遍,“我穿了羽绒服,真的不冷。”
“嗤,丑死了,我妈都不会穿这么丑的衣服。”梁迟对待她向来没什么耐心,“上车。”
沈音禾默不作声的爬上副驾驶的位置,车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她转过头,圆圆的眼珠子盯着他看,认真的说:“梁迟,你不能开车,还是我来吧。”
梁迟灭了手上刚点的烟,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犀利的视线在她美丽的脸上转来转去,忽的笑出声来:“你管的着吗?”
“我管的着,我是你的未婚妻。”
“操。”
梁迟的耐心已用尽,甩开她的下巴,踩下油门,跑车以极快的速度在马路上飞驰。
梁大少爷前半辈子顺风顺水,二十岁之后就接连不断遇到糟心事,最让他窝火的就是凭空冒出的“未婚妻”。
说起来也够狗血的。
他妈赵蕴卓说他和沈音禾是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那家对赵蕴卓有恩,她不能忘恩负义。
梁迟第一次见到沈音禾的时候,她十七岁,瘦的跟个黄豆芽似的,穿的土不拉几,脸色蜡黄,和他妈说的“好看”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那时,他正遭人生大难,脾气暴戾,看谁都不顺眼。
最让他厌恶的是,沈音禾望着他的目光,□□而又直白,炽热且不知收敛,跟以前那些死缠着他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当下他的眉头就皱成了小山包,心里暗暗骂了句丑货。
他、梁迟、自小就被捧着的梁家大少爷,曾以第一的成绩考进部队属下的特警队,说他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看的上沈音禾?
“梁迟,你停车。”
“我只是断了一条腿,又不是双腿都截了,你叫唤什么?”
“我担心你。”
“担心我就闭嘴,再叫唤把你嘴巴缝起来。”
梁迟的左腿安了假肢,比起最初的不习惯,现在已能很好的适应。不过他却不得不从特警队里退了出去。
从此他变得阴晴不定。
一张嘴刻薄恶毒。
车子在往梁家的别墅开去,快到家门口时,梁迟忽然主动找她说话。
“沈音禾。”他总是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
“我在。”
“一会儿见了我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对吧?”
车子熄火,停在离别墅楼门口。
“我听不明白。”
“下次出门能不能把脑子带上?不管我妈说什么,你只要点头说是是是好好好就行了,顺着她来。”梁迟说完才向她看去。
她如今二十岁,五官长开,肤色白皙,总的来说,比以前好看。
就是身材嘛......啧啧两声,妈的,藏的真好,什么都看不见。
“好。”
梁迟率先下车,还很绅士的绕到另一边帮沈音禾拉开了车门,皮笑肉不笑,“走吧,小禾禾。”
要不是顾及他妈,他才不愿意和沈音禾亲近。
沈音禾脸红,挽上他的手臂,跟着他进了屋。
赵蕴卓在客厅里,看见他们两个,放下手里捧着的书,起身笑道:“回来了啊。”
“恩。”
“小禾,你过来让我看看,几个星期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赵蕴卓对她招手。
她有点舍不得的松开梁杉的臂弯,走到赵蕴卓边上,想到方才他对她的叮嘱,她只得低头答:“是。”
梁迟忍着没发火,暗地里骂她是猪。
不,猪都比她聪明。
没有眼力见的蠢货。
赵蕴卓一愣,随即剜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大儿子,“肯定是他没有照顾好你。”
“是。”
梁迟想扇自己几个耳巴子,他简直都怀疑沈音禾趁机在故意整他。
他三两步走上前,把她扯到自己的怀里,笑嘻嘻的对他妈说:“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顾得上她,妈,您放心,接下来我一定好好的照顾她。”
后面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沈音禾信以为真,抬起脸,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真的吗?”
梁迟偏过头,薄唇贴近她的耳边,外人看过去就很亲密,他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做梦呢。”他勾唇轻笑,“去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沈音禾沉默良久,然后喊他,“梁迟。”
他恍惚了一下,“放。”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我告诉你,我很难哄的。”
梁迟使劲把她推开,“放屁!谁会哄你!”
他过激的反应在她看来,就是恼羞成怒。
沈音禾坚定的认为梁迟对她是不一样的,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一个别扭的男人。
赵蕴卓看着就觉得两个孩子在打情骂俏,不碍事的,她轻拍了下梁迟的头,“多让着点小禾。”
“我没把她丢出去已经很让着她了。”他小声嘟喃。
梁母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妈,你说的对。”
“恩,吃晚饭吧。”
赵蕴卓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营养丰富,还特意蒸了几只大螃蟹。
她往沈音禾夹了一只,“小禾,这螃蟹是你叔叔的朋友送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谢阿姨。”
沈音禾的家世不太好,父亲早年出了事故没了,母亲随后改嫁,她从小就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她不太会弄,望着盘子里的螃蟹,无从下手。
梁迟看不过眼,“给我,吃都不会吃,服气。”
赵蕴卓敲他脑门,“怎么说话的?”
见她不动,他伸手就把她碗端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替她拆了蟹,“吃。”
沈音禾顿时眉开眼笑,连着眼角都有甜甜的笑意,她说:“谢谢。”
吃完后,她舔了舔嘴角,启唇,还未出声,梁迟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瞪她一眼,“不可能,不存在的,别想了。”
梁迟你可不可以再帮我剥一只啊......
沈音禾咽了咽口水,“哦。”
此时她可怜的样子像是被主人丢下的宠物,无辜的让人想宠爱一番。
梁迟眼底泛着不屑的冷笑,手却犯贱的帮她剥螃蟹,剥好直接送到人碗里,他告诉自己,他这不是贱,他是看在他妈的面子上。
他妈要是不在,谁搭理她?
恩,就是这样的。
“妈,梁叙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一个星期就回家了,他学校放假的晚,到时候你去机场接一下他。”
梁迟漫不经心道:“好。”
两兄弟其实不太合,在父母面前表现的兄友弟恭,暗地里两人时不时就要打一架。
梁叙骂他哥,死残废死断腿。
梁迟骂他弟,死变态心机狗。
一路相爱相杀不带停。
这一晚,梁迟被迫留在老宅里过夜。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撞见穿着睡裙坐在他床边的沈音禾。
低胸睡裙,嫩白的高耸不可避免的落在他的视线,一把细腰单手就能搂住,细瘦纤长的腿,每一样都在勾着他的视线。
他别开眼,“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阿姨让我睡这里。”
“你怎么这么听我妈的话啊?”他嘲讽她。
“来之前是你让我顺着阿姨的。”
“.......”
梁迟推上她的肩,把人给弄开,当着她的面没什么好忌讳,大大咧咧把假肢给拆了下来,左腿看起来很恐怖,很丑。
“出去。”他冷冷道。
沈音禾固执的站在原地,“我帮你按摩。”
梁迟莫名烦躁,抱着假肢扬在半空中,“不滚信不信我打你。”
他在别人面前或是彬彬有礼或是面若寒霜,但从来不会表现的这么坏,而对她,他控制不住自己恶劣的这面。
沈音禾道:“梁迟,也只有我才这么宠你。”
门关上后,整个房间都清净了。
梁迟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蛹,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她红着眼睛出去的画面,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忽然从床上弹起来,扯了把头发,“我操!”
真他娘的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