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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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收雨歇,被衾凌乱地有如激烈的战场,晦暗中喘息声起伏不定,似是孤狼享用猎物后餍足的叹息,又似是在为下一次进攻,而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纵情任性,酣畅淋漓,虽是凛冬寒夜,鬓发却皆湿了,那未完全剥去的衣裳,因汗意贴在身上,更显男子身形俊健,女子玲珑幽美。

杨戬肩背的咬印挠痕,在无边夜色中悄悄隐去。对猛兽来说,这点微末血痕所透出的淡淡血腥味,只能令它们更加兴奋。真傻…………他细细吻着怀中的“傻姑娘”,如一只幼豹在舔舐的同时,也知他今夜,兴奋地有些过了。

“…………疼吗?”杨戬一边抵颌轻吻嫦娥,一边怜惜地问道,湿热的呼吸喷在嫦娥颈侧,立刻洇起一抹抹胭红。

嫦娥却没说话,一方面是心中恼恨,一方面,却也真是没了力气,嗓子也干哑得厉害。

杨戬见嫦娥不言语,便用动作询问,逼得嫦娥不得不开口,“别…………”因为失力,她的声音低柔婉转,不似平日清冽,微微有点沙哑,却更添媚意,听得杨戬心中一动,如被雪猫柔爪挠过,不由起了打趣之心,喑道:“别什么?”

嫦娥咬着牙不说话,杨戬便拢了她双手,盯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有意地捉弄她,说些没羞没躁的闲话。

嫦娥忽然想到杨戬恢复了法力,黑暗中,定也如白昼看得清楚,这般作弄她,是在有意瞧她的窘态吗?!登时心头怒起,气力也跟着上来,抬足就要踹开杨戬。

杨戬却以为她害羞了,按住那足,笑道:“怕什么,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本就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嫦娥火气上来,想起当年和离之事,冷冷道:“那又如何,和离了就是!”

幽室立刻陷入沉寂,似连呼吸声也无,嫦娥直觉感到危险,撑手要起身,却已晚了,黑影疾扑过来,将她的手按在枕边,像是野兽在她颈侧磨着牙,“…………敢问娘子,和离后有何打算?”

嫦娥性子是吃软不吃硬,遇强更强,见杨戬如此,梗着脖子冷道:“一别两宽,不用你操心。”

“…………宽?”黑暗中听得杨戬冷笑一声,幽幽道:“宽不了,我的娘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嫦娥肩颈如白鹤高高扬起,吃痛骂道:“混账!!!”

“我就混账了!”杨戬口上虽厉害,却也知嫦娥不大受不住,不似之前激烈,尽量温柔,小心呵护着怀中的女子。

骂语被抵得破碎,混着细吟,旖旎散了一室,嫦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杨戬却道:“继续骂,我喜欢听你说话…………”

在他年少最为无力迷茫时,她的话,有如月光,驱散他心中的阴霾;那些在灌江口的日子,她的话,有如美酒,每每听到,都如饮甘霖;而现在,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就像火种,将他整个人撩烧得滚烫。

与之前激烈相较,此时杨戬“刻意的温柔”,却让嫦娥反是像在受“慢刑”,痛苦与愉悦,每一分都被无限放大延长,有香汗滚落颊侧,迅疾洇湿在身下褥中,嫦娥难耐地死死掐着杨戬,“混账……我恨你……我恨你………………”

杨戬动作一停,暗影如雕塑般寂定片刻后,沉下身来,吻上了嫦娥的唇:

“可是我爱你………………”

暗夜沉沉,嫦娥已因困倦深深睡去,杨戬却是未眠,他将她拢在怀中,手掌慢慢抚过嫦娥的眉眼、樱唇…………

曾经,这样的情形只是绝无可能的奢望,如今,却真切发生在眼前,他真切地抱她在怀,他真切地唤她娘子,白日寻常的,夜间亲密的,一声又一声。

能得如此,那场“病”功不可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那夜,他借醉忘形,却仍遭到了嫦娥的拒绝,第二日晨醒,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对,有村人来邀上山,便与他们上山打猎去了。

本来,只该是一场寻常打猎,但却发生了一场意外。

他与村人们,在山中遇到了一只在喝山溪水的妖怪,痛苦地咆哮着向他们冲来。他那时虽无法力,但仍是仙体,为护村民,便抢身在前。

那妖怪很是奇怪,还未修成人形,仍是兽身兽面,似有法力傍身,又似没有,他只凭外力,本也能制服它,谁知最后关头,那妖怪突然爆体,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冲击了他,也使得后羿原本射向妖怪的那一箭,正中他胸口。

箭伤只是其次,真正使他“生病”、让他心志退化的原因,该是那股强大而奇怪的力量。

病中种种,现在想来固然好笑,却也阴差阳错、收获了从前不可求的种种。那日落水后,他身体如冰火两重天,非是因受寒高烧,而是体内灵力、脑海记忆在不断碰撞,再睁眼时,他已不是只知抱兔赖床追娘子的昭惠先生,而是真正的昭惠显圣二郎真君。

但他,却愿意继续做那抱兔赖床追娘子的昭惠先生,因为,她愿意接纳这样的他,对他好,对他笑,纵着他胡闹,与他做这“白头夫妻”。

他如置身美梦之中,惟愿沉溺其中,只盼着这梦晚一些醒来,他之所求唯此而已,但如若有人连这一点都要打碎,坏了这梦………………杨戬眸子转深,将嫦娥抱得更紧。

嫦娥醒时,天已大亮,阳光也洒了半床,不知是什么时辰。

她懵懵地怔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夜种种,天杀的杨戬,她脑海里反反复复盘旋着这五个字,而那该杀的人,却似毫无所觉地攀了上来,在她发后慵声道:“醒了?”手也跟着抚了过来。

嫦娥眼瞧着那只手,想到它昨夜如何如何,内心翻江倒海,暗暗磨牙,撑在她身后看她的杨戬,见状闷声轻笑,“又想咬?”

他将手伸到嫦娥唇边,“娘子,有些事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还未恢复法力,不是他的对手,不,就算她恢复了法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嫦娥越想越恨,狠狠地将杨戬“送来”的手,甩到一边。

当年那个在月光下流泪的孩子、那个对着她说不出话来的少年,怎就长成了这样………………

嫦娥暗自咬牙嗟叹,杨戬看嫦娥脸色不大好,暗道莫不是昨夜冻着了,要把她脉,却被嫦娥甩开。

杨戬眸子一暗,随即强行十指交缠道,“你…………究竟……在恼我什么……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改…………”

他既死死瞒得滴水不漏,嫦娥也赌气不肯逼问,只讽道:“你能有什么不好,你好得很,有什么要改的。”

杨戬却顺竿爬上来了,笑道:“为夫亦觉得,我处处都好得很,与娘子天造地设,世之绝配。”

嫦娥“哼”地冷笑一声,就要起身,杨戬却按住了她,嫦娥不耐道:“做什么?”

杨戬道:“晨间醒转,耳鬓厮磨,也是夫妻之乐。”

“谁和你腻歪!!”

嫦娥摔了杨戬的手,掀被起身,杨戬怕闹太过了收不回,也不敢再拦,望着嫦娥忿忿趿鞋下床,寝衣松系,青丝如瀑垂在身后,清姿绰约,纤腰楚楚,不堪一握。

想起昨夜持盈的手感,杨戬心思一动,跟着下床,他想替嫦娥梳发,又被无情打开,只能懒懒靠在妆台旁看着嫦娥,看着看着,忽然叹了一声。

他事事瞒她瞒得“极好”,还有什么不如意,嫦娥奇怪地看了杨戬一眼,杨戬叹道:“寻常夫妻有描眉之乐,我却没有。”

嫦娥冷哼一声,不说话,杨戬却伸手在她眉间虚虚比划了一道,以无比惋惜的口气道:“娘子天生丽质,眉如春山,无需画眉,教我无用武之地。”

正在绾发的嫦娥,忍了又忍,还是没绷住,露了一点笑意,杨戬见了,也立即笑了,快步至嫦娥背后按着她肩,望向镜中相依的二人,“还恼我吗?”

“…………这么会说话,还不快把阿翠两个孩子的名字想来……”

“男孩和女孩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不过……”杨戬轻道,“这两个名字不能给他们,这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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