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凌空划破我的皮肤,我感觉自己在瑟瑟发抖,以为偿过了被车轮辗过的那种剧烈痛楚,我便不会再害怕疼痛,可是,我错了。
在这个时代,像香宝这样身份的婢女大概就算被打死也不会有人过问吧。我感觉手心里濡湿一片,难道我的古代之旅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就这样被人活活打死吗?只是这一回倘若会死,我的魂魄又将飘到哪儿去?无可归依吗?
“嬷嬷,我的香宝怎么了?”远远地,我听到莫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的味道。
缓缓抬头,有冷汗从额前滑下,流入眼中,蛰得我眼睛生生地疼。
我看到阿福躲在莫离身后,偷偷地看我,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担忧。
刚刚他是搬救兵去了?
“留君醉容不下小偷。”嬷嬷的声音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嬷嬷,香宝是莫离的丫头”,莫离的声音冷了几分,“倘若她做错了什么,自然是莫离我管教不严”,说着,她抬手摘下项上明晃晃的珠琏,“这是上回文先生送于莫离的,可能够偿还香宝所丢失的银子?”
嬷嬷半晌没出声。
文种范蠡皆是是越国朝堂中风头正劲的人物,这嬷嬷又岂敢收下文种送给莫离的东西?
原来权力真的很有用,无论在哪个朝代,无论是什么时空,权力真是古今通用之物呢。我想笑,疼痛却让我笑不出来。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危险了,我不禁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我有预感,这次异时空之旅,我必然会得到些什么,也必将会失去些什么……
隐隐黑暗中,似有什么人在注视着我一般。
是谁呢?是谁在看着我?有些费力地睁开眼,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见我醒来,似乎也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不自然地甩开头不看我。
虽然脸庞很陌生,但他那一身火红惹眼的衣服却让我想起了某个害我不浅的家伙!
是那个小偷!
“你还好吧。”有些别扭地,他看了我一眼。
很漂亮,很有神的眼睛,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说他是个孩子,因为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而已,但显然我忘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也大不到哪儿去。
“见你一直不醒,我以为你被打死了呢。”见我不开口,他有些别扭地道。
“你叫什么名字?”冷不丁地,我开口。
“卫琴。”他张口就答,却忙抬手捂住嘴,随即红了脸瞪我一眼,仿佛在懊恼自己那么听话回答我的问话一般。
真的还是个孩子啊!我不禁笑了起来,“真乖。”明知道他不想自己被当作小孩看待,我却不知为何就想逗逗他。
“你!”他果然恼起来,“哼,真不该来看你的。”
“为什么偷我钱袋?”笑意未减,我却很认真地问道。
他有些倔强地甩头,不理我。
见他如此,我弯了弯唇,抬手卷起衣袖,看到自己肥肥的手臂,不禁皱了下眉,还真是难看。不过看那手臂上尽是些青青紫紫破皮的淤痕,又在心底笑了下,对那个心软又倔强的孩子来说,这个效果应该可以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了吧。
见我不说话了,卫琴又有些好奇地悄悄转过头来,果然,在见到我手臂上那些伤痕时,他好看的眉头立刻皱到一起去了,脸色难看起来。
“为什么?”时机成熟,我又问。
“以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他低了低头闷闷地道,随即竟又嘀咕了一句,“谁叫你长那么胖!”
我愣一下,有些大受刺激,我也不想这么胖啊!
“就算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你又为何要偷我钱袋?”在心底叹了口气,我百折不挠再接再劢地继续盘问。
“就是看不惯!怎样!”他突然跳了起来,冲着我大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跳窗跑了。
我叹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在柴房。
是被嬷嬷关起来了么?
门开了,是阿福。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见四周没有人,这才悄悄溜了进来。
“饿了吧,给。”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什么递给我。
是一个馒头,用布小心地包着,还是温热的,只是不知道他在怀里捂了多久。
这才发觉自己的确已经很饿了,便不客气地伸手接过,吃了起来。
“虽然莫离小姐说情,可是嬷嬷说什么都不愿就这样饶过你”,阿福在一旁的草堆上坐下,“等明儿个嬷嬷气消了,说不定就会放你出去了。”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啃馒头。
阿福的肚子却突然响了起来,我微微有些错愕地抬头,阿福见我一直看他,不由得红了脸。
“没事,别理我。”阿福有些尴尬地傻笑了一下。
“我饱了。”将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递还给他,心里突然感觉酸酸的。
“我真的没事,你吃啊。”见我不吃,阿福有些慌了起来,将馒头塞到我手中,转身便跑了出去。
我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道理都明白,真正能做的,真的不多。
当我还拥有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变得漠然,每个人都是在有目的地讨好我,可是现在,当我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看着现在手中的半个馒头,第一次,我有了想哭的欲望。
头忽然感觉很重,身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痛,半睡半醒之间,我仿佛看到了满屋子的玩具。
跟真人一般大的布娃娃,漂亮的布偶熊,可是为什么我还在哭?为什么那个小小的我正坐在那么多漂亮的玩具之间哭?
门,突然开了,门外柔和的阳光洒了一屋,让阴暗的柴房也变得温暖起来。
是他?阳光之中,我看到了一个黑衣少年。是那一日与文种同来的少年?他应该叫做……范蠡?
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额,迷迷糊糊之间,我看到了一双深遂如幽潭的眼睛。
“别怕,没事了。”
他轻轻开口,低低的声音,却出奇的令人感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