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3月,天津712厂参照苏联旗帜牌14英寸电子管,试制成功了我国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为了纪念这台被誉为“华夏第一屏”的14英寸黑白电视机的诞生,它被命名为“北京”。
半年后,我国有了第一家电视台——北京电视台,也就是央视的前身。
电视台开播后,一周播放黑白电视节目4次,一次2至3个小时。
六十年代,我国黑白电视机刚开始推广,彩电已在发达国家普及。为了紧跟国际的步伐,712厂再次加大了研发进度,于12年后的1970年12月26日,制造出了我国第一台彩电。
而直到两年后的72年,京、沪两市的电视台才先后推出了彩色节目。
李蔓拿着钱票走进商场,直奔家电区,黑白电视有9英寸、12英寸、14英寸、18英寸,价格,最便宜的300多,贵的7、8百。
彩电有18英寸和20英寸,18英寸要1440元,20英寸1650元。
既然买了,李蔓自然是想要挑一台好的,点了点身上带的钱和方才婆婆给的,免强凑够了1650元。
买了电视,就不能给宋逾的老师买礼物了,看来,只能明天再来一趟了。
“同志,我要那台20英寸的彩电。”李蔓说着将钱票递了过去。
服务员看李蔓长得漂亮,说话又软又糯,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顿时心生好感,接过钱票,热情道:“要不要我打开给你看看?”
“麻烦你了。”
服务员开好单,连同钱票一起挂上夹子给收钱那边甩去,转身打开了彩电。
只有两个台,还不是太清楚。
服务员解释道:“回家装上天线,画面就清晰了。”
李蔓道了谢,问道:“阿姨,你们送货吗?”
“送。”服务员关上电视,装好箱,“你等等,我给你叫人。”说着转身叫了位工人过来。
李蔓再次跟服务员道了声谢,拿着天线,跟抱着电视的工人下了楼。
“李、李蔓!”
李蔓回头。
“真的是你!”白芹不敢置信道,“你怎么来了?”
李蔓看着挺着孕肚,挤过人群,疾步朝她走来的少妇,一时有点不敢认,胖了、壮了,人也穿得时髦了,花衬衣、白西裤,小跟皮鞋,手里拎着个人造革的红色小包。
白芹挤到近前,见李蔓看着她发愣,蓦然一拍她的肩膀,笑道:“咋,不认识了?”
这手劲,真疼!李蔓抬手揉了揉肩:“好久不见,是有点不敢认了。”
“哈哈……我也没怎么变吧。跟你爱人回来探亲吗?”白芹说着四下看了看,没有瞅见宋逾的身影。
李蔓点点头,看向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白芹单手叉腰,孕肚往前一挺,不无得意道:“五个月了,今年三月结的婚。你呢,孩子多大了?”
“还没要。”
白芹一愣,目光扫向了她的肚子,这一看才瞧见她手里拿的天线,“买电视了?”
李蔓淡淡地应了声,不欲多说。
白芹吃吃一笑:“我家也买了,12英寸的彩电,花了我小千吧。对了,当年你来南猛坝商店工作,不就结婚了吗。算下来,你和宋同志结婚也有三年了吧,怎么还没要孩子,该不会……”白芹凑近李蔓,小声道,“你和宋同志谁有问题吧?”
一股子浓郁的花露水味,熏得李蔓忙往旁边站了站,“没有的事,别瞎猜。”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白芹亲腻地撞了撞李蔓的肩,嬉笑道,“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个医生?一院的妇产科周主任,专治不孕不育,我舅妈早年……”
“白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拎着一网兜烟酒过来,目光扫过李蔓,眼里闪过抹惊艳,“你朋友?”
“嗯,我在云南插队的同事——李蔓,当年她刚去我们商店,我还带过她呢,”白芹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笑,转身一指男人,介绍道,“呐,我爱人,革/委会的主任,别看人长得不怎么样,每天不缺我肉吃,不缺我衣穿,哎哟,惯得我哦,都不想上班了。”
男人又瘦又小,看人的目光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李蔓正眼都不带扫一眼的。
“你好,我叫叶方正。”伸来的手腕上明晃晃地戴着块进口手表。
李蔓偏头看向门口,工人已将电视搬上了三轮:“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有时间再约。”
“唉,”白芹伸手拉了个空,提脚追到门口道,“你住哪啊?明天下班了,我去找你。”
叶方正看着李蔓大红长裙米白色针织衫包裹下的妙曼身姿,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快走两步扶住了白芹:“李同志什么事这么急啊,要不要帮忙?”
李蔓只当没有听见,手里的天线往电视箱上一放,抬脚上了三轮,扶着前面的横杆在车帮上坐好,对工人道:“师傅,走吧。”
抬腿上车间,裙下露出的一截莹白小腿,看直了叶方正的眼。
工人回头扫了两人一眼,一蹬车子,骑离了门口,拐上了大道:“那两人是你朋友?”
李蔓淡淡地瞥了眼直直看来的叶方正,厌恶道:“不是!”
“男的女的看着人品都不咋样,以后见了躲着点。”小女娃长得好看,目带欣赏地看上两眼那是人之常情,跟饿狼似的盯着不放就是人品低劣了。
知道人家是好意,李蔓真诚地道了声谢。
车子到了楼下,李蔓先一步跳下了车。
一旁道上停的吉普打开,宋逾跟一个男人分别推开左右车门,走了过来。
“宋逾,”李蔓拿起天线,拍了拍电视外箱,笑道,“看,我买的彩电。”
宋逾眼里泛起了笑意,脸上冷硬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了下来:“多少钱?”
“1650元。”
“带的现金够吗?”宋逾说着,掏了根烟递给工人。
“妈给了五百。”
宋逾“唔”了声,让开身后的男子,介绍道:“张大哥。”
李蔓一听就知道是张奇文的堂哥:“张大哥,你好。”
“弟妹好!”张学文过来就是为了跟李蔓打一声招呼,认识一下,免得以后大街上见了,认不出彼此。
送走张学文和送货的工人,李蔓拿着天线随抱着电视的宋逾乘电梯上了楼。
门未关,一出电梯,两人就听郑迎夏叽叽喳喳地跟周晏如说着什么。
“爸、妈,我们回来了。”李蔓抱着天线先一步进屋,扬声道。
周晏如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看来,不由一愣:“买电视了?”
李蔓放下天线,褪下脚上的黑皮鞋,趿上拖鞋走到餐桌旁,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买了台20英寸的彩电。”
宋元思、宋祯闻声从厨房出来,接过宋逾手里的箱子,抬着小心地放在了客厅的地上。
宋逾没进屋,直接拿起天线:“拆开吧,小蔓给家里买的。”
说罢,让宋祯帮他去厨房的阳台上找了根木棍,一圈麻绳,拿着上了顶楼。
郑迎夏双眸闪了闪:“大嫂真有钱!”
“妈添了五百。”李蔓一连喝了几口水,才放下杯子,在沙发上坐下,歇了歇脚,走了一天了,好累哦。
周晏如看着被父子俩放在电视柜上的彩电,转身去卧室拿了一千五给跟李蔓:“既然已经拆开了,妈也就收下了,这一千五你拿着,等到了京市,你们找人弄张票再买一台。”
郑迎夏刚要说加上先前的那五百,给的多了,一听婆婆提票,立马息了声,电视票可不好得,一年一个单位最多也不过两三张。
李蔓本来不要的,对上郑迎夏艳羡的目光,伸手接了:“谢谢妈!”
郑迎夏:这人都不谦虚一下吗?
周晏如扫过两个儿媳之间的互动,只觉大儿媳古灵精怪的十分有趣,扬唇一笑,转身去厨房给她和宋逾各盛了碗甜汤:“饭菜还得一会儿好,先喝点汤垫垫。”
红枣银耳莲子汤,李蔓舀起一勺尝了尝,不是太甜,挺好喝的:“妈熬的吗?”
“嗯,回来就熬上了,好喝吗?”
“特别好喝!”李蔓捧场道。
周晏如越发笑的开心了。
郑迎夏撇了撇嘴,拿起一个芒果恨恨咬了口。
李蔓:“……”
吃芒果不剥皮吗?
电视装好,连上天线,插上电,打开,搜了下,两个台,初开始有点模糊,宋逾在顶楼试着转了下天线,台就清晰了。
沪市电视台放的是电影《小号手》。
宋逾从楼上下来,进屋打量了番客厅的布置,在李蔓身边坐下:“去旧货商店了?”
“嗯,”李蔓把另一碗甜汤给他,“沙发、茶几、电视柜都是我挑的,好看吧?”
一水的红木,沙发配了棕黄的软垫,电视柜装了玻璃门,很是大气上档次。
“好看!”宋逾肯定地点点头,“明天还去吗?”
李蔓抬了抬脚,娇声道:“脚疼!”
“晚上给你按按。”
吃过饭,坐着看了会儿电视,李蔓便有些困了,中午没睡午觉。
宋逾跟父母说了声,拉着她回屋,洗漱后,熬了锅艾草给她泡脚,并顺着穴位给她按了按脚心。
那个酸爽啊,李蔓咬着手指直呜呜。
不过,也真舒服。
中秋已过,夜风顺着阳台上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刮得窗帘在灯下飞扬,李蔓往床上一仰,扯了被子搭在身上,任宋逾拿了毛巾给她把脚擦干。
等他倒水回来,关窗上床,身子自然地往他怀里一滚,手一抬揽住他的腰:“宋同志!”
“嗯?”宋逾双眸微阖,手穿过李蔓的乌发,冰丝般的浸凉从指尖滑过。
“下午在商场遇到个熟人,人家说咱们结婚三年了,还没有孩子,要不要她帮忙介绍一位妇产科的大夫。”
宋逾低笑了声,头一偏,唇印在她额上,轻轻磨擦道:“那你有没有跟人说,我们才圆房三个月。”
“又不是多好的关系,跟她提这个干嘛。”李蔓嘟囔了一句,往他怀里缩了缩,“我们也没避孕,三个月了没有一点消息,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啊?”
这具身体本就是早产儿,又在南猛坝后山淋了大半夜的雨,得了严重的宫寒,虽说经过周院长的调理已经好了,李蔓还是有点担心。
“想要孩子?”
“嗯,”李蔓诚实道,“想要一个跟你一样的宝宝。”
宋逾翻身将人压下,低喃道:“哥哥给你!”
金雨霏住在离宋家几条街的一个旧弄堂里,两人一早拿着钱票去了趟百货商店,买了两袋奶糖、两瓶麦乳精、两包酒心巧克力、两斤红糖,两块细棉布,还带了四个木瓜、一个椰子、一块熏羊肉。
穿过乌漆厚实木作的石库门,走过天井、客堂,绕到后面,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制楼梯上了二楼,敲响了狭窄的阁楼。
“谁?”透过薄薄的木板门,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李蔓看向宋逾:这是感冒了?
宋逾眉锋微凝,低声道:“是我,宋逾。”
原身下乡前,曾偷偷来看过金雨霏;这两年,因为金兴文,宋逾也没少让人帮忙捎钱票过来,遂名字一报,里面的人便道了声“稍等”!
悉悉索索好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
淡淡的雪花膏味从中传来,李蔓抬头,女人四十来岁的模样,面色苍白而憔悴,鬓边泛着水汽,应该刚刚整理过仪容。
素蓝的长裙,身上裹了条淡灰色的披肩,头发轻挽,看着两人的目光平和,“进来吧。”
说着,回身走到与床铺隔开的老虎窗下,蹲下掏了掏炉子,嘴里解释道:“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我点一下,给你们烧碗水喝。”
李蔓扫视了下屋内,零星的几件旧家具,不是擦拭得干净,就是铺了用旧布拼接的罩子,旧陶罐养的花草更是在角落里堆出了意境,整个环境布置得十分清雅,是个无论处在什么地方,都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的女人。
宋逾放下东西,提起桌上的竹壳暖瓶:“老师别忙了,我下楼打瓶热水来。你是不是感冒了,量体温了吗?”
“量了,低烧,不要紧。”金雨霏连连咳嗽了几声,放下掏灰的火钳,拿香皂洗了洗手,看向李蔓道,“这是?”
“我爱人李蔓。”
“金老师好。”李蔓微微弯了下身。
“小逾眼光不错!”金雨霏赞了句,转过自做的小屏风,拉开书桌的抽屉,拿了支钢笔给李蔓,“办婚礼了吗?”
李蔓羞涩地笑了下:“办了。”
金雨霏回身又拿了张大团结。
李蔓看向宋逾。
宋逾摸摸她的头:“收下吧,你陪老师说说话,我下去一会儿。”
李蔓点点头,目送他下楼走远,才轻掩了门,在金雨霏的招呼下在炉子旁的竹椅上坐下,看她扒开箱子,找了串手链递来:“带着玩儿。”
“谢谢老师。”李蔓戴在腕上,转了转,有点大。
金雨霏见了,剪开线结,取下三颗珠子,重新帮她打了结。
握着李蔓的手腕看了看,金雨霏笑道:“我当年比你胖。”
“老师个子高,再胖点才好。”
“能活着就不错了……”轻喃了声,金雨霏抱歉道,“吓着你了。”
李蔓确实被惊到了,看着把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女人,没想到也有这么悲观的一面:“老师,你平常都做些什么?”
“糊纸盒。”金雨霏笑了下,抬头打量了眼李蔓,“你是云南人吧?”
李蔓说话,带了云南那边的地方口音。
“嗯。”
“那你认识……”顿了下,金雨霏终是没问出来。
“金兴文吗?我知道他,”李蔓道,“南猛坝后山遇袭,除了白芹、丁慧,另一个就是我。”
金雨霏眼睫猛然一颤,双唇哆嗦道:“他、他……”
李蔓握住她的手道:“他很好!”
金雨霏一时怔然,直到宋逾提着暖瓶和给她买的感冒药、早餐上来,才似回过神来:“很好?”
李蔓“嗯”了声,起身接过热热的豆腐脑递给她:“老师,再过三年,就好了。”
“三年……”金雨霏捧着豆腐脑,机械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不明白三年是说侄儿会回来,还是什么?
可显然不能问得太深。
宋逾挽起袖子,将炉子点燃,给坐上水,两人等她吃了药,退了烧,才离开。
出了阴暗的旧弄堂,李蔓迎着阳光长舒了口气:“宋逾,金兴文的父母弟妹还好吗?””
金兴文的爸妈和弟妹因为白芹回来那么一闹,被人揪着把柄下放去了农村。
“放心吧,”宋逾揉了把她的头,“孔华灿找了退伍的战友帮忙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电视机资料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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