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塔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他当然知道这一仗若蓝赤打赢,对草原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不能正面同蓝赤和淀烈为敌,橙吉的柯勇也是只老狐狸,虽日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真要几个部落联合起来,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那样他和绿西更无胜算,所以他选择了暗中帮忙的形式,你偷袭,我暗度陈仓,也没什么不对,但他没想到,绿西的漆白会临阵逃跑。
漆白不是上来就掉头向后跑的,他在看到李显的时候,还很兴奋的高喊了一句:“冲啊!”只是在喊完之后,他看到了在李显身后,被淀烈战士挡住了的木合与蓝赤的战士,他脸上一瞬间神色的变化,跟在他身边的绿西战士都是看到了的,他们等待着这位绿西的准首领带领他们冲锋陷阵,但漆白却迟迟未动。
九个月前,当漆白阴差阳错的把薛孛儿从红颜抢回来后,他在绿西的威望便一日高过一日,他完成了绿西部落的几十年的复仇之路,即便当时的红颜已然没落了。
自此之后,他的啊爹就陆陆续续的将绿西的事务交到了他手上,他一直做的也不错,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今天,在橙吉抢亲时与木真的冲突,早就被人们忘记了,他的骄傲、自负和周身散发着的对所有人的不屑,从此与日俱增。
几乎没有过失败的经历,让漆白在面对即将到了的惨败和不安时,习惯性的选择了逃跑,还是在他高喊完冲啊之后,跑在前面的绿西战士早已在呼喊声中与李显带来的人打在了一起,他就在这个时候,调转了马头,还未冲过去的绿西战士瞬间惊呆了,跟在漆白身边的副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这一战的艰难,而此刻英勇无比的李显大有势如破竹之势,漆白的转身逃跑,让他们也心惊肉跳了起来,只得跟着跑,有些不懂事的小兵,以为绿西要败了,高喊着“撤退、逃跑”这样的字眼在人群中乱窜,一下子,井然有序的绿西前锋部队就乱了套。
绿西最强的原驻地有近一万名战士,即便没有临近的两个实力较弱的部落支援,也足可以同蓝赤和淀烈的战士打上一仗,更何况,乌塔还专门派了近五千名战士隐藏在绿西附近的树林中,如果没有漆白的临阵脱逃,这是一场稳赢的仗,但乌塔看错了主帅,即便此刻他把自己的两万名战士都调过来,也改变不了绿西这一盘散沙的局面。
近万人的部队,被迎面打过来的不到一千个战士吓得四散奔逃,不知乌塔看到这样的局面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木合比想象中要机灵很多,他远远的就看到了跟在漆白身后,从两边密林里跑出来的黄塔战士,连忙命人去告诉秦树,但李显就像一只杀疯了的头狼,不管不顾的向前拼杀着,而正是他这种笃定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把漆白吓了回去。
“黄塔?”木真显然对此有些吃惊,黄塔有两万多训练有素的战士,他的红颜只有两百人,淀烈不过五千,蓝赤此次也只来了六千,若黄塔同绿西联手,他们怕是毫无胜算。
“怕什么,老狐狸是不会明目张胆把两万的战士都派来的,那样做,整个草原就彻底乱了套,他自己的霸主地位也未必保得住。”秦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在秦卉儿同李显大婚后,果断选了一个日子偷袭,就是为了不给乌塔时间,让他没办法支援绿西,但如今来看,姜还是老的辣,他依旧棋差一招。
两个在上一秒,还觉得自己稳赢的人,此刻都陷入了黑着脸的沉默,又有战士来报说:“公子,漆白他临阵逃了,绿西已经大乱,我们的后续部队也赶到了。”木真和秦树同时跳了起来,他们以为这一战他们要败了,却转瞬就迎来来要大胜的消息,这种心情的跌宕起伏,让他们兴奋的抱在了一起,从认识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个拥抱。
大笑、激动、欢呼,当所有的情绪释放完,两人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彼此,继续回到战场的指挥中。
他们果断的离开了大帐,奔着漆云的毡房而去。
漆云看着流着泪跪在自己身前的漆白,猛踢了一脚。他年轻的时候同木也打过多少仗,有好几次差点被打死,但他从未胆怯过,就是因为这样的胆魄和坚强,他即便屡战屡败,绿西的族人也从未看不起他。
可如今面前跪着的这个儿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临阵脱逃,让来支援的黄塔主将看了一个大笑话不说,还撤了兵。漆云胸中的怒火,把眼前自己的亲儿子杀了,都不能平息。
“原以为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如今来看,你竟是个只会逃跑的懦夫,你还活着做什么。”漆云说完,又狠狠的踢了漆白一脚,这一脚便把漆白踢吐了血。
“首领,蓝赤和淀烈的人来了!”有战士慌慌张张的来报说。
李显这次杀的很尽兴,看到秦树和木真赶了来,便想着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邀功,但被两个人无视了。
一行三人此刻站在漆云的毡房外,整个绿西已经是他们的了。
漆白看着眼前的三个少年,和他们身后的木合、薛卓,又看了看跪在自己脚边的漆白,竟吐出一口老血来。
“漆伯伯这是病了吗?”秦树笑着问道。
漆云艰难的直起佝偻的身躯,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定了定说:“你胜了,想怎么样?”
“漆伯伯是前辈,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好处置呢,自然是要带回去听啊爹的安排。”漆白回话道。
此时,漆云着重看了看站在秦树身边的木真,这次大战的指挥官是秦树,前锋大将是李显,这个少年什么战功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漆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木也回来了。
一切尘埃落定,蓝赤和淀烈瓜分了绿西,木真则向自己朝思暮想了九个多月的人走了过去,此时的薛孛儿挺着大肚子站在毡房前。
秦树之前下过令,所有的闲杂人等,此刻都走了,只有两个九个多月未见的人,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望着彼此。
薛孛儿单手扶着自己的腰,眼中有羞愧、悔恨、不甘和思念,木真看着已不负美貌的自己的结发妻子,心中五味杂陈。
九个月的思念,与分离时大不相同的两个人,望着彼此,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斑斑驳驳的散落下来,碧绿的草上是无数散落的血迹,零零散散,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你还好吗?”木真艰难的开口道。
久违的被珍藏在心底里的声音,一传来,薛孛儿的眼睛就湿润了。无声的泪水,胜过了千言万语,木真跑过去,抱住了失声痛哭的人。
木真把薛孛儿领回自己大帐的路上,好多人用一种近乎惊讶的眼神看了过来,薛孛儿藏无可藏的肚子,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姐姐她?”薛卓的心疼,透过语气就能感知到。
“在绿西待了九个月,没有死,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木合反问道。
“姐夫他?”此时此刻的薛卓更心疼木真一些,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不出来吗?你姐姐的后半生会过的很好的。”木合说完,转身走了。
从木也过世开始,木合心中就充满了对木真的愧疚,特别是木真每次为他和啊娘出头的时候,他多希望自己有一个绝情冷血的啊哥,这样他就有理由讨厌他,有理由告诉自己,即便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简介的害死了他们的啊爹,他也不欠他什么,但木真偏偏不是,他大约是这个草原上最称职的啊哥,只要有他在,木合就不会受委屈,但木真越是这样,木合就越不愿意跟着他,因为他害怕自己内心的不安,有一日会不听劝阻的跑出来。
安顿好薛孛儿,木真便去找秦树了,仗刚打完,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在得知薛孛儿已怀有身孕后,秦树对木真的敌意瞬间消失了,他多少还有些心疼他。
在紫翁目睹两个人盛大的婚宴,秦树心中满是嫉妒,当时的那个少年,拥有草原上最让人恐惧的血统,听到他的名字,草原上的人们都会不自觉的躲开,虽部落被灭,却有一个疼爱他的叔父,还娶到了紫翁部落首领的女儿,且姑娘貌美如花,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秦树嫉妒,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木真拥有的一切都成了羁绊他的枷锁,并一点一点的破败开来,面对木真经历的这一切,秦树心中的情感很是复杂。
“漆云需要交给我啊爹处置,财务、人马、牛羊会均分,你的那一份,李伯伯会给你。”秦树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木真说道。
“你此番没有战功,不能强行给你什么,木合是前锋,会赏给他一百位战士做奖励。”秦树见木真没有回话,就继续说道。
木真点了点头说:“应该的。”
“此次大胜,李伯伯不会亏待你的,红颜的实力也会增强,怕是要推举首领了,你准备怎么办?”此刻秦树还有时间同木真讨论红颜部落的未来,回到蓝赤后,一切怕是就都不一样了。
“红颜部落的首领自然是由族人推举出来的,若族人们有这个想法,明年三月自然会有人提的。”木真缓缓答道,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谈谈的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木合此次的表现很是有些抢眼,你不一定能胜出。”秦树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木真在秦树的语气里听出了真心,抬头看了看他说道:“如果族人们希望木合做红颜部落的首领,我也会举双手支持的。”
见完憔悴、惨白的薛孛儿,木真的心气、希望和所有对未来的希望,似乎一下子都不见了,秦树没办法开口问他,此时此刻的感受,很明显,木真没有丝毫失而复得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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