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先生这根本就是不想比什么琴棋书画,直接奔治国方略上去了。”陆汀兰对旁边的左绵绵说到。
“男儿立于世间,原就是要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比治国方略不好吗?”
“陆妹妹不是这个意思,这整个晋国稍有名望的世家公子都在弘文馆读书、习字,经史古籍都读了多少遍了,这位公子虽生的眉清目秀的,但想来家中也不是很富贵,哪里来的银钱读书,这不是有点欺负人家吗?”
“又不是我父亲逼着他比的,没本事,认输就是了。”左绵绵有些不屑的说到。
她们几个窃窃私语之时,左司学又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几个女孩马上闭嘴了。
“孔公子,比诸子百家精义,可好?”
“好!”孔昭只轻轻说了一个字,少女们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身边的女侍们有的忍不住,竟发出了轻微的感叹声,这声“好”温柔、清脆,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张华看了一眼不远处异常兴奋的女侍们,吓得几个小姑娘赶忙站直了身子。
“当世比较推崇玄学,实则是儒与道的杂糅,便就从玄学开始吧。有哪位少年,对当世的玄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呢?”
“司空,我来吧。”起身说话的公子是何宴的后代,而何宴是两晋时期玄学的代表人物,何公子耳濡目染,在玄学上的造诣自然是别人比不了的。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自然。‘道’和‘无’是万物的宗主,自然是本,名教是末,名教出于自然。当今陛下亦推崇无为而治,效法自然,才颁布占田制,使西晋百姓各自治理自家的土地,才有了如今百姓们的富足生活。面对东吴孙皓的残兵败将,唯才是举,才有了如今的天下太平。”何公子说至此处,颇有些义愤填膺的豪迈。
周遭的人也频频点头,此刻整个弘文馆主堂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无为而治政策的推崇者,何公子的这番话自然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
“何公子说无产生万物,与事实不符。”孔昭缓缓起身,悠然自得的说到。
无为而治是西晋皇帝司马炎的治国方略,孔昭的这句话,明显是犯了众怒的。
“无并不能产生有,捕鱼、猎鸟都不是坐卧不动能得到的,其他事就更不用说了,主张虚无,强调无为是没有益处的,若真按老子的说法,认为天地是物质的自然存在,万物是阴阳二气化生而成,天在上,地在下乃是自然现象,那便无所谓尊卑之分,又何必要立天子呢?”
“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天子重才爱德,以小求大,各安其分,则大小俱足。世间万物皆需遵从礼法名教,君臣上下,各安天理,方得自然。”
“古者无君胜今世,君臣等级的产生,乃恃强凌弱,智诈愚的结果,有了国家,才产生了战胜,才有了剥削和压迫,有司设,则百姓困,奉上厚,则下民贫。陛下立国之初,正是因为体察百姓疾苦,削减了赋役,才使得百姓安土乐业。”
何公子与孔昭一回一答之间,已把西晋之初玄学的道义抽丝剥茧了出来,现在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大多崇尚“贵无”,但孔昭却看到了“贵无”的另一面,其见解,已经让张化和左思颇感意外了。
“玄学毕竟不是治国之本,正统儒学方是治国之道,请孔公子谈谈儒学吧。”左思起身说到。
何公子此时则拱手作揖说到:“孔公子见解独到,小生受教了。”便退了回去。
孔昭作揖回礼后说:“儒学发展到当世,已分南学和北学,南人约简,得其精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短短几句话,便把当世儒学的深奥说的浅显易懂了。
慢慢的一场名义上的比拼演变成了评论前朝历史,探寻百家精义的讨论,众人在一问一答间发现,堂中的这位白衣少年,贯通天文地理人事,被称作洛阳才女的皇甫苏木忍不住感叹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少年!如果不是鬼魅,就一定是狐狸精了。”一句完全无心的话,让旁边的张乐儿笑出了声。
活波可爱的女儿家笑声,终止了堂中的讨论,张华起身怒斥到:“乐儿,成何体统?”
“父亲,不是我,是皇甫姐姐,她说,天下竟有这样的少年,不是鬼魅,就一定是狐狸精了,女儿第一次听说,还有男狐狸精,就笑了。”
张乐儿的话把堂中大半的人都逗笑了,张华没有理她,定了定情绪说到:“今日孔公子与弘文馆的世子们讨论学问,实在让我获益匪浅,想必左先生定是愿意在收一名弟子进弘文馆的了。”
“那时自然,今日孔公子来的仓促,大家没有准本,便能讨论的如此精彩,他日选些有趣的题目,大家在一起辩论一番,肯定比今日更加精彩。”左思笑着说。
“我也是见孔公子谈吐不俗,才把他带到弘文馆来的,又怕直接安插进来,各位世家公子难免觉得他才疏学浅,才未只会大家,如今经过这一番辩论,大家也算认识了,以后在一处读书、习字,望彼此多多照顾些。”
“一个如此高调的入学仪式,想不照顾他,都难啊!”裴风谣感叹到。
她转头看了看杨芷和胡若羽,两人此刻正盯着小段将军发呆,而小段将军满腹心思都放在了羊蓉儿身上,此时的羊蓉儿,却定定的盯着堂中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裴风谣不禁在心里感叹到:“这下弘文馆更热闹了!”
今日八位姑娘的书,因为这个插曲并没有读完,但左司学明显对此并不计较,反而很是开心。
“这天下有才学的人还真是多,那位孔公子说只是出生在山间的一农户人家,便有如此的学问,也不知道他的开蒙先生是谁,得空一定要问一问,也好去拜访一下。”左司学边收拾书本,边说到。
“姐姐,难得遇见一个长得如此俊俏的才子,你不心动吗?”左绵绵调侃皇甫苏木到。
“我都怀疑他是狐狸精了,还心动什么。”
“他是不是狐狸精,我们是不知道了,但前面那两位,怕是要打起来了。”裴风谣凑过来说到。
“你怎么总挡我的路啊!”杨芷没好气的说到。
“这么宽敞,我哪里挡到你了?”胡若羽也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
“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也不知道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杨芷,我和你谁阴阳怪气了。你喜欢小段将军,还有婚约在身,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谁因为这个生气,故意找茬,自己不清楚吗?”
“胡若羽,你今天是不是要跟我对着干啊?”
“对着干又能怎么样?”
“两位姐姐这又是何苦呢?今日这位孔公子所说的华,两位姐姐都明白了吗?”陆汀兰打圆场到。
“谁要明白他说什么呀,治国方略和我有什么干系。”杨芷漫不经心的说到。
“哼,你堂姐可是当今皇后,听到自己的妹妹如此说,怕是要被人笑话死。”胡若羽嗤笑到。
“我堂姐是我堂姐,我是我,她是一国之后,自然要懂些治理国家百姓的道理,我又不做皇后,懂这些做什么呀,再说了,说的好像你懂一样?”
“我也不做皇后啊,我也不用懂。”胡若羽回怼到。
“汀兰姐姐我们走吧,反正她们两个只打嘴仗,又不会真的怎么样。”张乐儿过来拉住陆汀兰的胳膊说到。
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听完这句话,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张乐儿,张乐儿依旧一脸无所谓的说:“怎么?要打我吗?”
“乐儿!”陆汀兰斥责到。
“大家都是不学无术的,八斤八两,就别在这丢人了。”
“张乐儿!”杨芷和胡若羽几乎一同喊出了声,张乐儿则拉着陆汀兰跑走了。
“啊芷,我回去了。”羊蓉儿此时上前说到。
“我陪你吧。”杨芷很是柔和的回话到。
“自己未来的相公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怜呀!”胡若羽说完话,转身颇为得意的走了。
杨芷刚要追上去,就被羊蓉儿拦住了。
“她故意的,你别理她。”
“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她了,总找我麻烦。”
“谁让你是这洛阳城中最风光的小姐了呢?”羊蓉儿摇着头说到。
“你家白鹤的事,又跟你无关,你这么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我父亲昨晚和我说了说我的身世,有些怅然若失罢了。”
“你?你真不是羊将军的女儿啊?”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外面的人都在传啊,说是段将军喝醉酒不小心说出去的。”
“知道了也好。”
“啊!这。。”
“那你怎么办?”
“我还是我父母的孩子啊!能怎么办?”
“也是,你自出生就长在将军府,羊将军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有没有血缘关系又能怎么样呢?”
“确实不能怎么样,但大概也没有什么世家子弟愿意娶我,父亲希望我入宫呢?”
“你说什么?羊将军让你入宫?”
“恩。”
“入什么宫啊!那个皇上,他。。他。。你怎么能嫁给他呢?你是没见到过他的样子,大腹便便的,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入宫。”
“我不入宫又能怎么办呢?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了这件事,还有人愿意娶我吗?”
“段枫他。。他。。他愿意啊!”杨芷低着头说到。
“啊芷,他愿意,他父亲愿意吗?段家愿意吗?”羊蓉儿无奈的说到。
“你愿意吗?”杨芷突然抬起头,很郑重其事的问到。
羊蓉儿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杨芷说:“我不敢高攀。”
“我知道了。”说完话,杨芷拉着羊蓉儿的手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宫,听到了吗?”
羊蓉儿笑了笑,被婢女扶着上了马车。
“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再不回家,老爷、夫人定是要着急了。”婢女在后面追一路小跑的杨芷,追的气喘吁吁。
“我不能让蓉儿嫁到宫里去,我们去找段枫。”
“小段将军最不愿意见的就是小姐了,你跑到练兵场,也见不到小段将军的。”
杨芷因为婢女的话,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恶狠狠的盯着紧赶慢赶追上来的婢女说:“他是最讨厌我了,哼~~”
“小姐,我们回去吧。”
杨芷看了看不远处的练兵场,只得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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