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文诗月时不时地瞥了瞥开车的苏木,欲言又止,结果被苏木发现了问她老看他干嘛。
“表哥。”文诗月佯装随意地问,“你跟李且学长一直还有联系?”
“嗯,一直有联系,就是联系的比较少。”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当了特警。”
苏木也是今晚再次接到李且电话让他接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就不是他想的那种公务员,他干的警察。
“在今晚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公务员。”苏木说这话还带着几不可闻的愤慨。
“他以前没跟你提过?”文诗月问。
“就他回国那会儿我问过他干什么,他说公务员,我也没细问,就一直这么认为。”
“那他……”
“文诗月,你干嘛那么关心他?”苏木有些狐疑地瞧了眼文诗月,“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喜欢他吗?”
文诗月一时语噎,暗自清了清嗓子,压根就没提勐县的事:“我就,今晚看到他有点儿意外,那他好歹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不是。”
“也是。”苏木点点头,“回头我请他吃饭。”
“嗯。”文诗月抿唇看向车窗外的璀璨霓虹,忽然说,“我请吧,叫上他爱人一起。”
“他光棍一个,哪儿来什么爱人。”苏木问,“他跟你说的?”
我脑补的。
文诗月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脏加快,血液在沸腾。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畅游在四肢百骸,最终冲上脑门。
“没有,我以为他应该有。”文诗月按耐住自己的心跳,平静地说。
“你第一天认识你这位学长,四个字——眼高于顶。”
“好像是。”
“行了。”苏木倒是想起个什么,问,“说了这么久,你那个相亲对象呢?”
说起相亲对象,文诗月立刻脸不红心不跳了,扯唇冷笑:“别提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
经过那天晚上的兵荒马乱后,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正轨上。
文诗月这个礼拜要跟着去南兴出差,苏木也投入到了医院的工作中去。
至于李且,苏木说请吃饭的事让她不用操心,反正他俩要约吃饭。
文诗月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她跟李且也不再有什么应该有的交集。
因为刚好在南兴出差,文诗月顺便抽时间回家看了看王晚晴和家人们。再顺便跟王晚晴吐槽一下那位在她眼中鼎好的相亲对象有多么的不靠谱。
更不靠谱的是,那位毛宏图同志先下手为强把她给删了,搞得她以为有错在先的是她呢。
王晚晴哪里知道那晚居然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情,一边后悔介绍了那么个人,一边又关心文诗月有没有什么事。
到最后可好,王晚晴又反过来吐槽她留在渝江危险,城市大了坏人多,不如回南兴来。
文诗月的目的是借此让王晚晴消停一下给她找对象这个事,怎么就突然又扯到了回南兴的事上。
“反正你妈就是说任何事都能给你扯到让你回去的事上就对了。”周芊挑着香菜给文诗月,笑道。
文诗月习惯性地夹着香菜裹着碗里的菜一起往嘴里塞,一边咀嚼着一边唉声叹气:“我也不知道我妈今年怎么了,要么给我找对象,要么总想让我回去。”
“我妈也差不多。”周芊说,“就是远香近臭。”
“是啊,每次要走又挺舍不得的。”
周芊瞧了眼低头夹菜吃的津津有味的文诗月,一脸的好奇:“话说那晚你就跟你那位高中暗恋对象没见面了?”
文诗月手上的筷子顿了一下,继续夹菜,摆出一副没所谓的模样:“没有。”
“杨绛先生说过,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是上上签了。”周芊搁下筷子看着文诗月,“何况,你们快十年没见,居然能在勐镇那种地方遇见,回来渝江又在那种情况再遇见,你说你们这还不是天赐良缘?”
是的,文诗月回来后在逻辑严谨的周芊同志穷追猛问下,招架不住的她只好一五一十的把勐镇的事给招了。
周芊当时也是感叹又惋惜这缘分难道就这么断了?
结果,周芊得知了相亲那晚的事以后,又得知对方还是单身,简直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人抱着文诗月家沙发的抱枕一脸暧昧姨母笑,恨不得把她和李且的下半生都给规划了。
“杨绛先生也说过,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文诗月掀眸看向瞪着她的周芊,“所以,莫强求。”
周芊恨铁不成钢地觑她:“我也不知道你这人是清心寡欲还是怂,你敢说你见到他就没再心动过?”
文诗月低头夹了块西蓝花丢进嘴里,没看周芊,囫囵道:“没有。”
十七岁的文诗月就是太过于强求,太想拿努力去换取一切回报。
殊不知感情是唯一一个不是仅仅靠努力就能得来的东西。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她不想再跟命运斗了,反正无论如何斗都斗不过。
就好比孙悟空永远无法翻出五指山,是缘更是劫。
……
下午文诗月要去西城养老院当义工,周芊有工作去不了,两人吃了午饭就分道扬镳。
西城养老院是文诗月在一次工作中接触到的,偶尔有时间就会过来做义工。
不过她工作忙,其实也没来两次。
这次刚好是少年宫和渝江日报在暑假期间组织的“小小少年送欢乐”活动。养老院那边问他们这些义工有没有时间可以参与进来,凑巧文诗月这天休息,就答应了下来。
养老院的礼堂里此刻正值欢声笑语,小朋友和老爷爷老奶奶们一派和谐,等待着节目的正式开始。
文诗月到了以后就被工作人员安排到下面第一排位置坐下,就被一个老太太看到了。
“儿媳妇儿。”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兴奋地朝着文诗月喊着,“儿媳妇儿,儿媳妇儿……”
文诗月将手里的小提琴盒搁到椅子上,笑着朝老太太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有些哭笑不得。
“杜老太太,您叫我文文,诗诗,月月都可以,您别再叫我……”
“儿媳妇儿。”杜慧景拉着文诗月的手,笑的像个小孩,“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文诗月笑着抚上老太太枯槁的手背,妥协地望着她,笑道:“工作忙嘛,这不来了。”
杜慧景嘟着嘴:“儿子也忙,儿媳妇儿你也忙,孙孙也忙,你们什么时候能一起来看我哦。”
杜慧景有老年痴呆,基本上不怎么认人了。
她第一次看到文诗月就把她错认成儿媳妇,听说老太太的儿子儿媳都先后去世了。
她还有个孙女现在读高中了,交给姨妈在照顾。平时住校,现在暑假在补课,有时间才能来。
当然也不是只认错她,听说也把另外来看她的男人认成了儿子。
文诗月也没多问,人生最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觉得老太太挺可怜的,每次过来总是会多陪陪她。
“一定有机会的。”文诗月见台上开始表演了,便对杜慧景说:“我一会儿上去给你拉小提琴听,好不好?”
杜慧景开心地点点头:“好。”
文诗月就着杜慧景旁边的椅子坐下,等到了她才松开老太太的手,到前面拿着小提琴上了台。
舞台不算大,高约五六十公分,台子左边放着一台钢琴,约莫占据了舞台的五分之一。
文诗月站在台子中间,朝下面的大小观众们笑着一鞠躬,在掌声中架着小提琴,准备。
掌声戛然而止,悠扬的《化蝶》前奏如一阵夏日凉爽的清风幻化出一对无形的蝴蝶,在空中凄美婉转,流淌进在座每一位听众的耳中。
而沉静在这段故事里的演奏者和听众都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进门处那高大英俊的男人立在人群后面。
他一手抄兜一手捏着手机,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的文诗月,唇角上扬,眸底盛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
李且上午出完任务,一直拖到下午才能离队。
他昨天答应了要来看杜慧景来着,知道今天有表演。他洗了个战斗澡,驱车开往养老院,停好车目标直奔礼堂。
倒是万万没想到,在台上表演的竟然是已经出差回来了的文诗月。
姑娘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短裤,扎着高马尾。
杏眸微阖,遮住了她总是澄澈似水的眼瞳,翘鼻红唇都沉静。皮肤太白,站在台上比披在钢琴身上的那抹斜阳还要明亮。
还真是青春美好到像是在校的学生,让他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她。
像却又不完全像。
一曲终,掌声雷动,久久不散。
文诗月睁开眼睛,绽开笑容,露出甜美的酒窝。搁下小提琴拎在手里,朝台下的观众们鞠躬致谢。
她站直身子朝台下扫了一眼,在某处蓦然停住,澄澈的眼眸猛然瞪大了一圈,在巴掌大小的脸上格外打眼。
站在最后面那个看着她的,穿着白t,黑裤,宽肩腿长,也在为她鼓掌的男人。
不是,李且,吗?
两人隔着一众人头与目光隔空相望,视线碰撞,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
这也让她倏然之间想起了当年那个差不多的场景。
那是在学校的礼堂,她在台上偷看他,他在台下看过来。
明明知道他不是看她,但她还是很开心。
然而,最终她还是没能完成表演。
时至今日,他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的表演。
只可惜,这一晚就晚了快十年。
文诗月眨了眨眼,人还杵在那儿没消失,还真是他。
她移开视线,看向大家,心里明显紧张了起来。
“接下来,由,由我跟雷老师一起为大家演奏一首曲子。”文诗月说着又不自觉地瞄了眼李且,正中他的眼里,她立马收回目光,却吃了个螺丝,“请由,由请雷老师。”
文诗月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一定很不自然,可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内心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在下面就在下面呗,有什么好紧张的。
结果由请了半天,雷老师也没出现,主持人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文诗月说:“雷老师突然肚子痛去医院了,要不你自己来。”
“这也行?”文诗月蹲在台侧,看向面色为难的主持人。
“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那……好吧。”
李且瞧这情况,将手机揣回兜里,走到摄像跟前,礼貌询问:“打扰一下,你知道雷老师用的什么乐器?”
摄像莫名其妙的扭头,看到李且的时候蓦地愣了一下,才说:“钢琴。”
李且道了声谢,便迈着大步朝舞台走了过去。
文诗月点点头,虽然这不是什么多么正式的场合,但好歹也是一个主题活动。
在这一双双期盼和疑惑的目光和交头接耳声中和那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
而且,那边还有渝江日报和艺术宫的全程摄录呢。
她正准备说话,就看到已经走近的李且,人长腿一抬,直接一脚就跨上了舞台。
文诗月下意识的后退,让地上的线给绊住了脚,人有些重心不稳往一边倾。
胳膊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抓住,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撞上了半面宽阔而坚硬的胸膛。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少了烟草味,多了丝宜人的木质清香。
也就是两三秒的瞬间,台下的人估计还没反应过来。
文诗月听到李且偏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小心点儿。”
她的胳膊还被李且一把握住,男人干燥的手心像是火柴擦燃了她的肌肤,温度升高。
他这吐纳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让她背脊攀上了蚂蚁。
她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文诗月挣脱李且的手,胳膊上的温度和身边人的存在感强压不下。
她脸上的热度却还在,努力按下平静,轻声问:“你上来干嘛?”
“救场啊。”李且俊眉一挑,压低的嗓音语调里还带着一丝慵懒随意,听上去却尤为性感。
他说完,转身面向台下不明所以的观众们,朝他们笑着跟身边的文诗月低语:“鞠躬。”
“啊?”文诗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且轻轻扣了下后脑勺往下压了一下,两人齐齐弯腰鞠躬。
“什么曲?”李且松开手问。
“一步之遥。”文诗月答。
两人站直身子,李且看向台下众人,不慌不忙地说:“接下来由我们为大家合奏一曲《一步之遥》。”
刚刚睡醒的杜慧景一抬头就看到了并排站在台上的文诗月和李且。
她眼前一亮,露出极其开心的笑容。
“儿子,儿媳妇。”杜慧景指着他俩,一个劲地喊,“儿子,儿媳妇儿……”
于是,在杜慧景的呼唤下,所有人都换了一种别样的目光看向了台上郎才女貌的两位,场子也在顷刻间静了下来。
而被唤作儿子,儿媳妇儿的李且和文诗月同时看向对方。
愣了好几秒,异口同声。
文诗月:“儿子?”
李且:“儿媳妇儿?”
作者有话要说:一拜天地咯!
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是上上签了——杨绛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杨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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