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关于宫里內侍和宫女对食这件事,一直以来边都是存在的,只要不是闹出什么过分的丑闻来,宫里的主子们很多时候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赵韫还在时,他那个喜欢时刻找存在感摆威风的亲娘缪太后因为觉得宫人对食是一件秽/乱宫廷的肮脏事,在赵韫在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严令禁止宫人对食,违令者严惩不贷。
但现在温溪的想法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座深宫里,最卑微的宫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就会有欲/望,人有生理的欲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没有人能有这个权利去剥夺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对“欲”的需求。
所以自从温溪掌了这后宫大权以后,在宫人对食这方面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是恶意强迫的,你情我愿之事,她认为她作为太后没有权利去过问,这是她作为二十一世纪人的人权认定。
这位疑似重生者的大兄弟,看情况,应该像是你情我愿类型的吧……
刑司的那个刘婆子她也见过,是弘德大长公主留在宫里的老人了。弘德大长公主是赵韫的姑姑,是赵韫的亲爷爷老皇帝的最受宠嫡公主,据说从前在宫中很有势力,还曾帮赵韫的祖父处理过政事,后来到了赵韫他爹那一辈,便是那时候贵为皇后的缪氏也要被那位大姑姐压上一头。
后来据说弘德大长公主年纪大了身体有恙,便不知怎的就退出了京城权力的核心争夺圈,跑到江南修身养性去了,一去十多年都不曾回来过,也真的不再过问宫廷和朝野之中的任何事。
即便是想之前赵韫突然病重宫变这样的是,不管内里是如何,但至少表面上弘德大长公主一点儿也没再掺和进来。
但她的余威犹在,这个刘婆子就是曾经弘德大长公主近身伺候的,留在宫中的人,这么些年下来,只要是大长公主还健在,这刘婆子在刑司当差便一直是混得风生水起。
照祥生说的,那刘婆子喜爱长相清秀的年轻內侍,而这位意思重生者的小哥则是为了在刑司得到庇护活下去,于是双方就应该这一拍即合了……
可温溪怎么都不敢相信,如果是她的老乡穿越而来,这适应的速度未免……未免也有点太快了!
难道真的是她疑心想多了?这个姓荀的小内侍其实就是在被谢妤打了一顿后闭过气去暂时休克了,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命大又醒了过来,随后被送进刑司,人为了活命才不得已找上了刘婆子?
就这么简单?
可她总觉得有那里不大对劲的样子……
温溪坐在榻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边上的红木案面。
温溪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事,急忙问道:“对了,那那日丽太嫔说的她宫里夜晚总是有猫在嚎叫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查清楚了吗?”
就不知道是不是真像谢妤说的那样猫叫和重生扯上了关系。
祥生回道:“查清楚了,原先丽太嫔宫外附近那一带便一直有只野猫,母的,太嫔宫里的小宫女偶尔也会喂一喂吃食,所以那野猫总在和宁殿附近打转,储秀宫柳氏从前养着三只西域进贡的波斯猫主儿应该还有印象吧。
后来储秀宫被封,那三只名贵的狸奴因无人照管便不知去向,奴特意着人去和宁殿附近留意了一下,原那三只波斯猫自个儿跑去与和宁殿外的野猫厮混了,三只公的,一只母猫,到了夜里,可不就发情斗殴了,这便是太嫔说的听到渗人的猫叫,奴思忖着,这应该是个巧合,和那狗东西死而复生并无干系。”
没有干系,那就说明并没有那么玄乎……
那这个姓荀的內侍到底是不是重生呢?
“那关于这內侍,还有什么其他异常的举动没有?”温溪沉声问道。
祥生皱眉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后才道:“本来依宫规处置,这小子是要被打一百鞭的,但和刘婆子搅和到一块保住了一条小命外倒也没见他有什么异于往常之处,现就留在刑司当差,按照和宁殿宫人的说法,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不过有了刘婆子的庇佑,想要欺负他的人都被刘婆子收拾了,主儿说不能插手,除此之外,奴便再也瞧不出别的什么了。”
温溪听着一时间也断定不了,她对祥生吩咐道:“你且继续在暗中盯着这人,别让他给发现了,若他有什么异常之处,立刻来禀。”
“是。”
祥生离开后,温溪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也许这人是她穿越的老乡,但经过柳诗婳那一出血的教训后,她真的不敢贸然动作,若说不是,那或许对她来说也不存在什么威胁。
若这內侍没有被穿,那其实按他现在身上的罪名死了便也死了,但若真的是个穿越者,温溪觉得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先观察起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方是敌是友不明,但若这人真的已经换了芯子……
不滥杀无辜一直是温溪所坚持的最后底线,否则她觉得自己和柳诗婳又有什么区别。
夜至亥时,除偶尔还有几处宫殿亮着烛火外,宫里一片寂静。
刑司的地界因为常年收容关押宫中犯了错的宫人,三天两头就能看到有蒙着白布头的尸体被抬出去,时常能听到里头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到了深夜,这里更是阴冷。
时已过亥时,便是行刑的人和犯人也都歇息了,倒更是静得慌。
年轻的小内侍提着一盏破旧的灯笼,拖着疲惫的步子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低矮潮湿的睡房之中。
打开门屋子里还没人,小内侍走进去,将灯笼搁置好,他用缺了一个口子的茶杯倒了一杯凉茶,一气灌下。
这茶叶也不知道是置了多少年的陈年烂茶,一入喉便是一股子霉味,小内侍下意识就涌起一股反胃的冲动,强忍着不适感将茶水咽下肚。
心中却是如何都熄不了那股滔天的怒火,无处可撒,他将杯子狠狠掷到地上摔得粉碎,随后一脚踹翻了边上的凳子。
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可以看见这小内侍生得唇红齿白,清秀俊美,只是他此时额头青紫破皮,肿了一大块,因怒火而面目狰狞扭曲,显得狼狈异常。
“都是一群该抄家灭族的混账!朕总有一日要将你们统统都千刀万剐!都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小内侍狠咬着牙,语气里满是杀意。
尤不解气,他又朝那翻倒的凳子狠踢了两脚,还弯腰捡起来再砸在地上,那凳子本就是粗糙的工艺,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哗啦啦的便散了架。
这个自称是“朕”的小内侍便是世人眼中早已驾鹤西去的嘉帝赵韫。
那日,他躺在承乾宫的龙床上奄奄一息,最后是被他的皇后,温溪那个贱人活活气死的!
当时只觉得被气得胸口一阵锐痛,呕出一大口血来,然后便是眼前一黑,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再也没了知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丽嫔的和宁殿,正被一群下贱的东西摁着往死里打。
他还见到了丽嫔,平日里那张娇艳爱撒娇的脸蛋高高在上,看他的眼神却如同看一条地上的死狗。
丽嫔是和皇后一伙的,她和皇后一样都想让他死!
迷迷糊糊中意识到这一点,赵韫眼中涌起阴冷嗜杀之意,几乎就像跳起来跑过去掐死丽嫔。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丽嫔眼中的惊恐之色,只是还没等他有动作,便被一群内监又给重重地摁倒在地,动弹不得,然后他只觉浑身剧痛,天旋地转之后又晕了过去。
等再次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杂物间里,每日冷菜馊饭被吊着一条命。
从每日为他送饭的内监嘴里听得三言两语,他意识到一个令他不敢置信的事实,他不再是他,不再是那个九五至尊的帝王,而是一个丽嫔宫中犯了重罪被打了一顿的罪奴,嘉帝赵韫早已于几日前龙驭宾天了……
他甚至连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都搞不清楚,所有人都像唤条狗一样带着轻蔑唤他,他不敢再妄动,他能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只要他稍微有什么动作,他估计丽嫔都能立刻要了他的命,他没有死,他不能再死一次了!
不久之后,丽嫔将他交给了皇后……不,此时应该称之为皇太后的女人,按宫规处理。
大概皇太后初掌大权,根本不理会他现在微不足道的一条命,直接就把他丢进了刑司。
到了刑司的头一天,赵韫便受到了他认为在地狱一般非人的折磨和煎熬。
这也让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再也是那个手握生杀的帝王,而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乱棍打死的一个低贱罪奴。
赵韫在刑司被酷刑折磨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刑司的管事嬷嬷刘婆子进来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他……
那婆子用黏腻恶心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扫视几遍后不知道和行刑的人说了些什么,接下来他发现他的一百鞭子中剩下的五十鞭力道只余原来的一成。
一百鞭子打完后,他便被送来了原来住的地方,刘婆子甚至还给他找了个医徒来治伤。
之后这个刘婆子便跑来问他愿不愿做他的干儿子,若是不愿,那便送他会刑房继续结结实实地领完那剩下的五十鞭。
赵韫看那刘婆子浑浊的目光就知道她所说的“干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后悔,从前他母后严禁宫人对食的时候他并未怎么上心,只是附和他母后了事,早知道如此,他那时就该杀光了这群下贱玩意儿!
但他现在别无他法,命都捏在这个老婆子手里,只能先活下来再说,于是赵韫假意答应了刘婆子的提议,想着日后总有一日把这个该死的下贱婆子片成肉片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