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知走到街上,又折返回来。
“我问你两个问题。”桃知直接说,“第一,你晚上为什么不来我家找桃小引睡觉了?”
周迟:“你想让我和她睡?”
“……你先不用回答。”桃知噎了下,继续道,“第二,你为什么开解梦事务所?”
周迟:“挣钱。”
“行吧。”桃知盯着他的光头看了会儿,说,“我现在很想把你的脑袋拧掉,你知道么。”
“知道,但是你拧不掉。”周迟死鱼眼,“反过来,我就能拧掉你的脑袋。”
桃知伸手指他:“就是你这个样子,我更想弄死你。”
周迟:“不要用手指我。上个用手指我的人——”
“坟头草已经三丈高了?”桃知抢走他的台词,“幼稚。”
“上个用手指我的人被我喜欢上了。”周迟补充说,“桃小引气到指过我。”
桃知:“……”
缓缓收回手:“疯狗。玩屎去吧你。”
头也不回地离开解梦事务所。
周迟去了二楼,衣袖拂开冰棺盖,棺底的红衣人形越来越明显,仿佛用手一抠就能抠出来。
和衣躺进去,与人形吻合相贴,分毫不差。
自从抱着桃小引在里面躺了一回后,冰棺好像空了很多。
为什么不去找她睡觉?因为他要守住冰棺。
为什么非要守住冰棺?因为执念催着他必须要这么做。
就跟他为什么开解梦事务所一样,执念催着他要找一个人,找一个跟做梦有关的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他不停解梦不停吃梦。
桃知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本能排斥去知道。他甚至想,如果桃知再来逼逼,他就弄死他。
周迟毕生最讨厌被强迫,却处处被执念强迫着前行。
如果桃小引是这个执念,那么他喜欢她,是不是也是被强迫的一件事?
如果没有执念,他是不是就不会喜欢她?
桃小引入棺时叫他什么来着?迟哥哥。
周迟诈尸般坐起来。
直接去了街道办。
街道办小院里的花圃该修理了,今天轮到桃小引打扫院子。
大太阳,天气闷热。
帽子口罩手套长裤防晒衣,物理防晒捂得严严实实。
她只干了不到五分钟就浑身是汗。
大颗大颗的汗珠流进眼睛里,蛰得睁不开眼。视线模糊瞧不清路,脚下绊倒了什么,怀里的花盆摔出去老远,哐当一声,碎了一盆月季花。
桃小引瘫坐在地上。
不想活了。
当一个普通人好难。
她也好想坐在空调房里喝咖啡聊八卦啊。
马主任听到动静端着咖啡从办公室出来,不阴不阳地说:“花盆40一个,这样的月季花到市场上去卖,能卖到60。加起来一百块钱,从你工资里扣。”
桃小引:“马主任,我不想干了。”
马主任左手端着咖啡杯,右手握拳加油状:“桃小引,加油,你是最棒的。”
“我不棒,最不棒。我不修理花圃了。”桃小引说,“让我去把解梦事务所弄倒闭吧。”
刚来到院墙外就听到这句话的周迟:“?”
“我算是看清了,就算街道办倒闭,解梦事务所也不会倒闭。”马主任端着咖啡转身回办公室,“年纪大了,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能中暑。”
桃小引又热又气又丧,坐在地上蹬了两下腿。
一颗光头缓缓从院墙外升起。
周迟趴在墙头上,看着坐地乱蹬腿的桃小引,直觉她马上就要哭出来。
手腕一沉,戒尺在袖子里掉了个头。
院子里的一棵榕树忽然倾移,树冠遮出的阴影把桃小引罩起来。
桃小引似乎没有感觉到,瘫着没动。
周迟抖了抖袖袍。
一股穿堂风吹掉桃小引的帽子。
桃小引抬起头,咦了声。
斑驳的树影在她身上晃来晃去,很快拂走她身上的汗珠。
她干脆脱下防晒衣手套和口罩,团在一起放在地上当枕头,仰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
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咸鱼躺。
清风凉爽,月季香气浓郁。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桃小引望着天空远处的一块浮云,异想天开道:“如果这块云飘到月季花上就好了,最好这片云彩带雨,全淋在月季花和花盆里,这样月季花还能活下来,就不用我去市场买花了。”
说话间,云彩真的飘了过来,然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桃小引“腾”地坐起来。
瞪大眼,确定没看错,云彩只罩到了月季花上,粉粉的大朵月季花上很快被雨水浸透,刚还在太阳底下蔫了吧唧的花瓣吸饱了水,一瓣瓣舒展开来。
我滴妈,这是百年一遇的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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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小引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周迟趴在墙头上,眉眼弯弯。
想哄桃小引开心。
她一笑,他的心魂就跟着荡了起来。
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喜欢看她被风吹起来时露出来的雪白脖颈,喜欢看她嘟起来的嘴巴,喜欢轻啄她唇瓣时的温柔触感。
这些全不是被执念强迫。
单纯是他自己的喜欢。
“啊呀——”
桃小引的指肚被月季上的刺扎破,一阵刺痛,血珠很快凝聚。
周迟一个闪身跳进院墙,落到她跟前。
恰在这时,街道办院门被推开,杨莎莎和尤福说着话走进来。
桃小引不由分说,拉起周迟的袖袍往榕树后的走廊一角跑过去,把周迟按在了墙角。
周迟:“怎么了?”
“嘘——”桃小引急忙伸出食指按在他嘴巴上。
周迟听话地静静立着,身体没动,嘴巴也没动。
唯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定格在她眼睛上。
桃小引被他看得耳朵泛起了一层红。
食指压在他温热的唇瓣上,鼻息尽数喷在她指尖,一呼一吸间,心跳仿佛跟着他的呼吸频率跳动。
桃小引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要把周迟藏起来,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好像偷情怕被同事撞破。
杨莎莎和尤福果然没发现他们,说着话走进了办公室。
桃小引默默拿开手指。
周迟淡色的唇瓣上有点点殷红。
是她食指上被月季刺破的血。
全蹭在了他唇瓣上。
周迟抿抿唇,把血全部抿了进去。
桃小引的耳朵爆红,一瞬间想起了她坐在他大腿上,被他轻啄唇瓣时的画面。
“我允许你强迫我喜欢你。”周迟看着她,一脸诚恳认真地问,“你也可以允许我强迫你喜欢我吗?”
虽然拗口,但一点也不难理解。
桃小引蜷起食指,闷头往院子里走:“我要工作,不想和你说话。”
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思考不了,等她把月季花重新栽进盆里的时候,回头去看,周迟已经不在墙角,院子里也没有。
突然有点点失落。
周迟思考了一路,他要怎么强迫桃小引喜欢他。
成人用品店又在搞促销活动,张建国在卖力地表演如何正确避孕。
周迟突然想起桃小引第一天上班时把他壁咚到门上问他一夜多少钱的事情,没有丝毫犹豫,他信步走进成人用品店。
张建国看见他,兴冲冲地冲过路的行人喊:“避孕得趁早,和尚用了都说好。”
几个小姑娘红着脸捂着嘴巴吃吃地笑。
张建国穿着表演服跟着周迟走进店里,问:“周大师,你要买套?”
周迟平静地问:“你店里的男默女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