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城警方和顾氏的共同努力下,圣心会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四月初,春暖花开。
但清明节当天,天上还是飘起毛毛细雨,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
顾矜北起了个大早,和乔若安一起从家里出发,去接唐广军。
两人今天穿的都是黑色卫衣,情侣款。
顾矜北左手牵着乔若安,右手撑伞,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面。
车是顾卫东送给他的。
本来这辆车是他的生日礼物,但因为前阵子他进了医院,顾卫东想着送点礼物冲冲晦气,便提前让助理提了车过来。
车是很大众的牌子,二十多万的价格,对于顾矜北的身份来说不算贵。
但他却很满意。
顾卫东从小就教育他,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
就算家里坐拥金山银山,也要懂得收敛。
对此,父子俩的观点不谋而合。
顾矜北收了伞,打开车门,让乔若安先坐到副坐,然后绕到左边上车。
收到车的那天,他带着乔若安在楼下转了几圈,感觉还不错。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开车出远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别的倒不怕。
就怕自己开的不够稳,让小家伙晕车。
顾矜北插上车钥匙,余光瞟到乔若安在弄安全带,连忙凑过去,帮他扣好。
然后,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路程比较远,我帮你把座位调低,你先睡,到了我叫你。”顾矜北贴心地帮他把椅背降下去,又打开空调,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乔若安红着脸点点头,却没舍得闭眼。
他喜欢看顾矜北开车的样子。
修长手指握着方向盘,表情从容不迫。
很新奇,也很帅气。
见乔若安一直盯着自己,顾矜北笑了笑,问:“不困吗?”
乔若安摇摇头:“不困。”
顾矜北:“你今天可没吃晕车药,万一晕车怎么办?”
乔若安:“吐你身上。”
顾矜北:“吐我身上可以,但你要帮我洗干净,从里到外的那种。”
两人调侃了几句,乔若安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清明时节的绵绵细雨,总能勾起人们的万千愁绪。
乔若安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便歪着头,昏睡过去。
……
从市区到远山公墓大约四十公里,车程一个半小时左右。
虽然乔若安已经睡着,但顾矜北还是很谨慎,油门和刹车都不敢使劲踩,尽量保证车子匀速行驶,希望小家伙能睡得安稳一些。
而乔若安也确实睡得很熟,连唐广军半路上了车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车子刚好开到目的地。
顾矜北将车停稳,三人拿上祭祀用品,一起下车。
唐广军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没睡饱。
“看你这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不怕卿书看到生气?”顾矜北把东西塞到唐广军手上,让他拿着。
“唔……我跟他关系那么铁,他才不会生我的气。”唐广军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这个时间雨基本已经停了。
顾矜北没有撑伞,三人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坡上走。
清明节来扫墓的人很多,三三两两地站在墓碑前。
乔若安没来过这种地方,敬畏的同时,也有些好奇。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墓碑。
看到某块碑上的照片时,微微怔住。
“北哥,那是个小孩子吧?”
顾矜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生于二零零零。
卒于二零零八。
照片上的小男孩儿笑容灿烂,唇边还有两颗小梨涡。
看的乔若安心里有点难受。
“他才那么小,怎么就……”
顾矜北握住他的手:“世事本就无常,所以人们才总说,要珍惜眼前人。”
乔若安抿了抿唇。
道理他都懂。
但却没有勇气面对那所谓的“无常”。
很难想象,顾矜北和唐广军在失去挚友时是怎样的心情?
不久,三人停在一块墓碑前面。
这块墓碑上没有照片。
只刻着五个字——
沈卿书之墓。
一路上乔若安看到不少墓碑。
上面都会写慈父、慈母,或者是爱子、爱女一类。
但沈卿书的墓碑上,却什么前缀都没有。
顾矜北看出乔若安的疑惑,主动解释:
“卿书的母亲在沈家不受宠,卿书死后,沈家也没有认他这个儿子。”
“这块墓地是沈家大房买的,特意叫人什么都不许写。”
乔若安闻言,皱了皱眉:“沈家人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又没做错什么……”
“生在豪门,身不由己。”顾矜北盯着墓碑,淡淡道,“卿书的身份让他注定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沈氏大房盯他盯得很紧,如果不是他身体太差,恐怕连这个岁数都活不到,就已经被斩草除根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这块墓碑上没写他的身份,也没必要写,因为他就是沈卿书,向往自由的沈卿书。”
“身份对他来说不过是负累,倒不如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顾矜北说完,唐广军连忙附和:“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沈氏不认他那就不认呗,谁稀罕他们似的,卿书这么好的人,没必要跟他们同流合污。”
乔若安点点头,表示理解。
唐广军将鲜花摆在墓碑前面。
又从袋子里拿出球拍,运动服,跑步鞋什么的,码在旁边。
乔若安睁大双眼:“这是……”
他见过供奉糕点、鲜花、饭菜的。
还没见过供奉这些东西的。
“卿书生前身体不好,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顾矜北说,“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总是抱着书看,我和唐广军都以为他是文艺青年,生日礼物还送他小说、字帖什么的。”
“他收到那些礼物也表现得很开心。”
“直到后来他病得太重,知道自己熬不到下一个生日了,才跟我们说了实话。”
乔若安:“所以,其实他不喜欢看书?”
“也不是不喜欢,而是没办法,因为不能运动,只能用看书打发时间。”顾矜北笑了笑,“我还记得,那天他特别严肃的跟我和唐广军说,等他死了以后千万别烧书过去,他已经看够了,要烧就烧运动用品,他想在另一个世界做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这个愿望哥帮你实现了!”唐广军把东西摆好,对着墓碑拍拍胸脯,“虽然头脑不是很简单,但四肢还是挺发达的!”
接下来,唐广军又对着墓碑说了一些话。
大概就是什么想你啦,在那边要好好生活,苟富贵勿相忘……
到最后估计是把自己说难过了,抹了把眼泪,嘴里嘟囔道:“哥当初可是为了保护你,才努力锻炼身体的,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没良心的东西……”
乔若安还没见过唐广军这么多愁善感的样子,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唐广军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站起来,给顾矜北让出位置。
顾矜北拉着乔若安站到墓碑的正对面。
“卿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乔若安。”
“他很单纯,也很善良,爱好是画画,这次还在冬令营拿了奖。”
“我很爱他,爸妈和晓南也是,现在他们都把安安当作一家人……”
乔若安牵着顾矜北的手,听他在耳边说这些话,鼻子有点泛酸。
曾经的他怯懦、自卑。
从来不敢奢望能被身边人接纳。
直到顾矜北的出现,让他实现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当年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也都做到了,希望你在那边也能找到一个值得疼爱的人,相伴到老。”
顾矜北说完,对着墓碑微微鞠躬。
与此同时,一阵微风吹过。
一片花瓣落在沈卿书的墓碑上。
像是在无声回应着什么。
……
扫完墓,顾矜北问唐广军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就不打扰你俩二人世界了。”唐广军打了个哈欠,“今天起的太早,正好回家补觉。”
“我带安安回顾家,晓南也在。”顾矜北发动汽车,透过后视镜看唐广军,“确定不去?”
听到顾晓南的名字,唐广军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支棱起来。
“那……那我还是去吧,好长时间没去你家做客了,呵呵~”
“出息……”顾矜北白了他一眼,将车开上公路。
这次乔若安没再睡觉。
因为顾矜北开得很稳,倒也没觉得晕。
乔若安盯着顾矜北的侧脸欣赏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北哥……”
“嗯?”
“刚刚扫墓的时候,你说沈卿书当年对你说的话,你都记得,也做到了……我想知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矜北微怔,旋即道:“这事说来话长了……”
乔若安闻言,以为顾矜北不想说,连忙道:“不方便就不要说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
顾矜北目视前方,将整件事的经过娓娓道来。
……
那年他正上初中。
因为长得帅,家境又好,身边的女生追求者络绎不绝。
但顾矜北一个也看不上。准确说,不是看不上,而是根本不感兴趣。
在他的世界里,值得他浪费神经的女性生物只有两个。
一个是石曼芸,一个是顾晓南。
一开始他怀疑自己是性冷淡。
直到后来接触到顾晓南收藏的那些东西,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
当时他也纠结过一段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和朋友。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向包容心比较强的沈卿书透个底。(~ ̄▽ ̄)~来啦!砸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