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中平四年,缓缓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震惊整个西凉的消息。
叛军内讧了。
韩遂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暗中培养亲信和拉拢其他种羌部落,发动了兵变,杀死了首倡叛乱的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连叛军名义上的大首领边章也杀了。
将之前有许多声音的叛军阵营,变成了自己独掌大权。
当然了,这种做法,还是激起了不少人寒心的。
湟中羌的部众,在首领被杀了以后,就突围往世代繁衍的地方而归,不再听从韩遂的命令。
而和北宫伯玉关系很不错的宋健,则是率领部众回到了抱罕。
自称为“河首平汉王”,置丞相百官,过上了土皇帝的日子,只用名义来参与叛乱。
不过呢,这对韩遂来说,一切都值得的。
湟中羌就几千骑,回去就回去了,无伤大雅,也没有必要担心他们胆敢起兵来为首领报仇。
至于宋健嘛,既然称了王,就会变成朝廷首个要灭掉的目标。间接的吸引了大汉将士的兵力,和留在金城郡也没什么区别。
这不,耿鄙知道宋健称王了以后,就勒令陇西太守李相如率兵去灭了;同时也让敦煌、酒泉和武威三郡太守,整军备战,配合他自己的大军,从金城郡的后方发起袭击。
是的,耿鄙打算趁着叛逆内讧的时候,大举进攻。
他觉得这样的机会,是老天爷赐予的,错过了可就不再有了。
好吧,从战略层次上来说,是这样的没错。
但是从实际情况上来说,他这是盲目自大的鲁莽行事,想将朝廷在西凉的最后一丝元气,也给挥霍了。
凉州本来就是民生凋敝之地,连续几年的战乱,加上耿鄙的大肆扩军征调钱粮,早就让黔首百姓苦不堪言。如今耿鄙不思先安定人心,反正想在春耕即将到来的时节,大举征调民夫运送辎重配合作战,这不是将百姓往死路上逼吗?
更何况,他宠信的治中从事程球,趁着备战的名义巧立名目贪墨剥削,连军中将士都有了怨言。
民心不附、军心不稳,这样的情势还想着去征战?
去找死还差不多!
傅燮,这位当年在皇甫嵩军中从讨黄巾,立下无数军功的人,就是个明白人。
他以这些理由,劝说耿鄙放弃大规模军事讨伐的举动。
觉得应该继续保持着小规模作战为主,让他从去年开始屯田、安抚人心的措举有成效了,再训练兵卒去征战。
从战略层次上说,叛军能内讧一次,就能内讧第二次!
应该示敌以弱,让叛军觉得官府没有威胁,继续肆无忌惮的争权夺利去。等他们内耗得差不多了,就能一战而定。
而且,现在贸然发大兵去讨伐,反而会帮了叛军一把!
叛军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绝对会抛弃争权夺利的心思,重新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不得不说,傅燮的分析十分到位。
就是可惜了,遇上了耿鄙,就是对牛弹琴。
耿鄙要是能听信人言,当初盖勋就不会愤然弃官隐居了。
他直接无视了傅燮的金玉良言,一意孤行用刺史府发出了州令,给各郡县摊派征战所需的粮秣和必须凑齐服徭役的民夫。
还是限时完成的那种。
西县是大县,承受的摊派也很大。
华雄和阎忠在官署内,看着刺史府发过来的公文,脸上就有些难看。
耿鄙要求西县征集两千石粮秣,并且指名道姓的让华雄亲自率领一千兵马,前去冀县报道。至于征调多少民夫嘛,他没有提。
反正两千石军粮,是要限期运送到冀县的。提不提,华雄都得征调。
而且在是在公文的末尾,他还亲笔加了一句。
说什么西县作为富庶的大县,看在盐税归刺史府所有,和去岁六月征调一次的情分上,就征调两千石粮秣吧!
也就说是,让华雄别来叽叽歪歪的,诉苦说筹不够粮秣,照办就是!
不然的话,他不介意按照西县的户籍来征收。
如此显然的威胁,华雄不羞恼了才怪!
他知道,耿鄙这是公报私仇了。
其一,是当初耿鄙以刺史府的名义,征募华雄效力,被华雄以受学为理由拒绝了。按理来说,这也不奇怪。大汉朝士民拒绝官府征募的风气,还能增长名望呢!
但是呢,华雄拒绝耿鄙没过几日,就接受了朝廷的任命。
这摆明了,就是明目张胆的在说:他根本没将耿鄙放在眼里!觉得耿鄙这个凉州刺史,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耿鄙又不是圣人,也是有七情六欲和荣辱之心的。
面对这种公然打脸的行为,要说没点别扭,那才是奇怪了。
其二,则是华雄去年,让华车去收拢羌种小部落的事情了。
去年,傅燮到任汉阳太守后,就不鸟耿鄙不放粮秣赈灾的命令,直接调动了郡内粮秣大兴屯田,和招降叛乱的羌人部落。
华雄也有学有样的。
去年八月秋收刚入库的时候,他就征询傅燮的同意,将秋收粮秣都用于招纳羌人部落,怼回去了治中从事程球秋收的征粮。
让耿鄙气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
两人之间还隔着傅燮呢,他要责难,也得先找傅燮这个太守先。
而此次让西县出兵马一千人,就是针对华雄不敬的报复了。
西县的郡兵,早就被调走了!
如今就有刚升迁为县尉的杜军候,率领麾下两百骑兵在维护治安。耿鄙明知这点,还定下了兵马的数目,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个华雄不是把粮秣,用去招降羌人部落了吗?
既然羌人都来归降了,都吃了官府的粮食,不应该从军征战,共同征伐叛军吗?
甚至华雄还能想象到,若是以西县无兵回绝率军随征的调令,耿鄙会用什么理由给驳回来。
弓箭社!
带弓而锄、佩剑而樵,自发保护亲人与乡里,这是弓箭社建立的目的。西县都将黔首百姓训练大半年了,总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吧?
好嘛,耿鄙对自己人是算无遗策,让华雄避无可避。
“狩元,老夫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沉默着思虑好久的阎忠,眉毛已经舒展开了,“既然耿刺史不切实际,执意要去讨伐。你正好去冀县和张都尉商议一番,伺机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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