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潇洒地把请帖丢到妆镜台边,从容地对镜梳妆。
裴桃夭捧着小脸,眨巴眨巴圆眼睛:“阿姐,我最近读书,书上有个词儿叫做‘鸿门宴’,大表姐设的莲花宴就是鸿门宴对不对?阿姐会去吗?”
“当然。”裴道珠轻描眉黛,“不仅要去,还要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去。你记着,人活一世,总得争口气,咱们裴家的女儿,怎么也不能被人笑话的。”
裴桃夭严肃地板着小脸,正儿八经地点点头。
次日。
萧府和裴府都在乌衣巷中。
裴道珠步行前往,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萧府门前已是宾客如流,顾燕婉今日宴请了不少贵客。
裴道珠轻摇团扇,刚跨进门槛,忽然被人揽住细腰。
谢南锦褒衣博带士子打扮,合拢手里那把水墨折扇,故作轻佻地挑起裴道珠的下颌:“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
裴道珠被她逗笑。
她柔声:“谢姐姐今日也来玩嘛?”
“可不?”谢南锦用下巴指了指萧府后院的方向,“顾家那位姑娘,可是铁了心要报复你,特意把建康城的同龄女郎都邀请了来,想看你笑话呢。”
裴道珠不以为意:“世间姻缘,聚合离散,何等正常,有什么可笑话的?怕是要叫她失望了。对了谢姐姐,小世子已经远赴北疆了吗?”
谢南锦点点头,与她一道往后院走:“临行那日,那小子在城郊长亭等了你许久,望眼欲穿的,却一直不见你去相送,可把他伤心坏了。”
裴道珠沉默。
谢麟走的那日,她正被萧衡关在地牢。
便是想送送他,也是不能够的。
思及此,裴道珠对萧衡又添两分怨念。
宴会设在后花园。
萧府的后花园风景别致。
正值初夏时节,碧青色的小湖里莲叶田田,雪白的莲花已经绽了几朵,偶有锦鲤从莲叶底下潜游而过,更显景致活泼可爱。
水榭里坐了不少王孙公子和世家女郎。
裴道珠望去,顾燕婉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蝴蝶般穿行在宾客之间,瞧着很是风光得意,去年被赶出金梁园的耻辱,仿佛尽数忘了似的。
注意到她和谢南锦,顾燕婉笑盈盈地迎上来。
她牵住裴道珠的手踏进水榭,温声道:“得知妹妹和郡公生了嫌隙,甚至闹到休弃归家的地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怕妹妹在家中孤独,又怕妹妹想东想西熬坏了身体,因此特意为你办了这场宴会。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我们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裴道珠:“……”
顾燕婉的表面功夫,是越做越好了。
分明是喊来一大帮人看她笑话,却说成是听她倾诉。
她反握住顾燕婉的手,温声细语:“郡公待我极好,只是我自觉配不上郡公,因此自请归家,怎么到表姐嘴里就成了休弃?倒是表姐你,你被郡公赶出金梁园,可还难过?在场的都是自家姐妹兄弟,表姐若是委屈,不妨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顾燕婉:“……”
脸上的笑容有些龟裂。
裴道珠这个小贱人……
自打荣哥强迫裴道珠的事情曝光以后,她就和荣哥一起被赶出了金梁园,可谓颜面扫地,她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参加宴会雅集。
前儿听崔柚的侍女说裴道珠被休了,她不知道有多开心,马不停蹄地筹办了宴会,想叫裴道珠沦为笑柄,好报复当初的羞辱,以此扳回一局。
可是,怎么今日她又成了自请归家?!
而且这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被赶出金梁园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竟然还要当众提起!
顾燕婉的面颊隐隐发烫。
半晌,她只得勉强保持微笑,实则咬牙切齿:“好妹妹,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人活在世上,该往前看才是。你如今自请归家,后半辈子可要怎么办?毕竟是做过小妾的姑娘,今后可要怎么嫁人……姐姐真为你担心。”
说着说着,她拿手帕按了按眼角,像是担心地哭了起来。
裴道珠:“……”
半年没见,顾燕婉的演技居然精进许多。
她按捺住冷笑,故作惆怅:“余生难料,只能珍惜当下。至于今后嫁给谁……总而言之,荣哥哥那般轻浮之人,我是万万不敢考虑的。”
说完,还同情地望一眼顾燕婉。
顾燕婉啼哭的表情僵住了。
捏着手帕的手指忍不住狠狠收紧,直到指甲盖都泛了白。
她背对众人睚眦欲裂,恶狠狠瞪一眼裴道珠。
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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