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眠哂笑:“听起来,你严家还和佛门关系颇深。”
严非想道:“那可不是,父亲早就皈依佛门,我也是少林俗家弟子呢!”
李无眠随口一问:“你师父何人?”
“苦厄大师。”
李无眠微惊,西蜀严公老,不过是偏居蜀地一隅,在异人界算不得什么,然苦厄大师,乃少林三大神僧之一。
严非想笑道:“怎么样,李道长,你出身龙虎山,乃天师亲传,我这出身,也不比你差吧?”
李无眠点点头:“不遑多让。”
追究起来,少林三大神僧,苦玄、苦厄、苦渡,辈分都要高出张静清一辈。
严非想打趣道:“我托大叫你一声李师弟如何?”按照辈分和年龄来说,倒是合情合理。
李无眠呵呵道:“不行,你要么叫我李道长,要么叫我李师兄,我这人有毛病,舍我师父,没人能让我做小。”
严非想一乐,倒非斤斤计较者:“说起这灵魂二字,不可捉摸,古有泰山君司职阴曹,而今却只剩六道轮回。”
李无眠道:“堂堂泰山大神,居然被你佛门笑纳,屈尊当了区区地狱道一殿阎王,佛门的胃口真是不小。”
听他口气有点冲,严非想道:“俗家弟子,俗家弟子。”
自古佛道相爱相杀,李无眠倒不是生气,只是有些残念罢了,佛门的影响,没有人能够去忽略。
佛门广开方便之门,想来玄的入禅宗,想来妙的去密宗,要折磨自己去律宗,想一步登天净土宗来者不拒,人人都机会去往极乐净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享受不存穷尽的欢喜福乐,相较于踏破铁鞋无觅处,空洞而虚无的大道,佛门更懂人性,受老百姓欢迎,确实是理所当然。
严非想道:“于我来说,六道轮回,极乐净土,过于缥缈,我倒是更愿意相信,道门的两仪之说。”
李无眠道:“无极生有极,有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既是阴阳,你信阴阳论。”
严非想颔首,伸手一指,李无眠目光望去,那正是杨府内一片阴气颇重的区域。
“李道长感受到什么?”
阴气无影无形,肉眼是看不到,但修为摆在这里,灵觉直入心湖,所谓的阴气,带来的感受是什么?
哪怕是常人,去到乱葬岗这种阴气重的地方,都能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有一种被某物注视的悚然之感。
两人的感受自然更为清晰,这阴气之中,有憎恨、厌弃、恶意种种不好的体会。
“阳气,是人间浩然之气;这阴气,便是人间秽恶之气。”
李无眠想起一个人来:“阴阳交替,生死轮转,乱世人心浮动,致使秽恶之气大涨,妖鬼频出。”
严非想道:“没错,杨府的恶灵,不过是一介常人,缘何如此,不仅是其人的执念,此地的风水而已,也有惠泉县恶徒作祟,一众县民怨念颇深,聚集了不少天地间的阴气,偶然也必然,让她化为恶灵盘踞。”
李无眠眉目微皱,严非想道:“一点浅薄之见,班门弄斧了。”
李无眠道:“我依然相信,恶人是恶人他妈生的,宰了就是,恶灵同样如此,打碎便是。”
谷/span严非想道:“人是万物之灵,一人之心,或许微不足道,但千千万万,对天地的影响尤其之大,这乱世之象,妖鬼层出不穷,往大了说,要用律法约束人心,要用正气唤醒良知,你杀了一个恶徒,阴气不会消散,而是重归于天地之间,根基不变,迟早会催生出新的恶徒。”
李无眠莞尔:“你信的这一套,和那家伙大同小异,我只问你一句,你能干掉尹喜吗?”
严非想微讶,老实摇头:“我不是她对手。”
“尹喜比这府中恶灵强大百倍,我宰了她,也是带着一腔怨气而死,怎么没看到她变成什么恶鬼来索我的命。”
严非想翻个白眼:“李道长你太凶了,恶鬼也怕凶人,她敢化成厉鬼,你就敢让她魂飞魄散。”
李无眠哈哈一笑:“一切的问题,在于力量不足。由于力量不足,又需要对天下乱世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这颗心,这脚下的路便不能明朗,于是编织出种种让自己相信的理由,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严非想眉目紧皱,李无眠笑意盎然。
片刻,倒也洒脱,耸耸肩,古怪道:“好吧,也许李兄你是对的,毕竟这二十多年,你可是我见过最妙的人。”
那击杀尹喜背后的理由,那满仓财货归民的态度,那人群之中振臂的男儿,每一幅影像,都超出他固有的认知。
李无眠身子一挺,坐在草地上,如青松傲立,敲了敲严非想的胸脯:“嘿!你比那家伙讨人喜欢。”
“过奖了,我说你手劲能不能别那么大,要胸痹了都。”
星汉灿烂,两人相视而笑。
李无眠心中一点芥蒂尽去,严非想亦觉男儿剖心可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
时间很快来到子夜,两人仍是相谈甚欢,盘踞在杨家的灵,对任意一人来说,压根不足为道。
眼见时候差不多,李无眠正欲起身,严非想忽而道:“李道长可曾听闻这蜀地乌宝现世?”
李无眠眉头一挑:“乌宝,天材地宝?”
严非想笑容神秘:“正是,目前来看,还属于隐秘,但要不了三五天,保管沸沸扬扬。”
杨烈这小子火急火燎的闯入进来,看到李无眠,忙不迭唤道:“李师兄!”
李无眠迈步:“有空再说。”
严非想随之起身,三人会和,杨烈似有些心烦意乱:“还有一刻钟就子夜了,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李无眠拍拍他肩膀:“小子镇定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必准备什么。”
杨烈冷静三分,信服颔首,三人出了小院,杨老爷等都在,还有几个强壮的家丁捧物,叫李无眠哂然。
“李道长,这是道袍、雷亟木、朱砂、黄纸、糯米等物,你也没开口,能准备的我都准备了。”
杨老爷迎上来,家丁奉上诸多物事,李无眠哭笑不得:“杨老爷倒是准备完全,但不用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