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已被封印!那些属于愚昧的穆清的感情和记忆已经完全由现在的穆清重新审视接受,消化成独属于如今的穆清的内心。无论多少次想起她,穆清都觉得被全新的困惑包裹。
她像是什么轻小说里轻飘飘登场的神秘美少女,就那样亮晶晶地冲着傻乎乎的男主人公微笑一下,夏日的风吹起她的裙摆,然后未知与谜团和她的美丽就融化了,像酒心巧克力,黏乎乎地化在唇舌里。
理智上来讲他不应该对这样的人陷入爱情,如果是一个稍微有一些道德感的人,他或许会为鹤沉夜的美貌心动,却更应该感慨于她充满悲剧气息的性格。想要追求她,或许就会想要陪伴她,多多地给予她爱,甚至带她去见心理医生,去纠正这个永远缺乏自我意识的人。
可是穆清陶醉于她的悲剧色彩。她性格上的残缺使得她那无助的命运和难以理解的世界观都是那么的吸引人。明明已经和梅先生达成了协议,他还是忍不住打听了沉夜的工作地点,赶过来见她一面。
可是她好像全然不在意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似的。分离时或许有一些不舍得吧?但这么温柔的人却能够薄情得如此自然,才不过一个月,就能和新认识的人打打闹闹,肆无忌惮的肢体接触。
她怎么可以这样?
穆清甚至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重复叫了一遍,“沉夜,到我这里来。”
鹤沉夜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璀璨又明亮,扑入他的怀里。
“哥!你怎么来啦?”她兴冲冲地搂着他摇呀摇,像个小孩子,“梅先生总是跟我说你很忙来着。”
意识到她曾经向梅延年打探过自己,穆清立刻满足起来,那一丝怒气就此消失不见——有什么办法呢?
他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顶,解开乱七八糟绑起来的短发,用手指温柔地梳拢起来,“最近不大忙了,特意来找我们沉夜出去吃顿饭。赏光吗,嗯?”
原本的穆清只是一个五官端正、稍显英俊的普通男人,但是如今的穆清显然有着习惯的发型和健身计划,沉夜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男人腰腹间的肌肉紧实起来,灰色的西装三件套贴身,举手投足可以隐约可以看到衬衫里头略有雏形的胸肌线条。
曾经因为性格而略显温和的五官带着几丝不羁,虽然是正经穿着西装,男人却没有打领带,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几颗,肩颈部的皮肤露在空气里,鹤沉夜看着他说话时喉结移动,忍不住好奇地戳了一下,“当然好呀,不过我还要跟楚先生工作完才能出去……”
穆清一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眼神有点危险,不过又很快收敛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楚闻天:“久仰大名,楚先生。我们家沉夜这阵子要多拜托你照顾了。”
他言语间划出来亲疏有别的一条线。
得知鹤沉夜要和楚闻天合作,他就调查过这个男人。抛开真真假假的水分,这个男人是标准的实力派,大奖小奖拿过不少,票房号召力也不错,从来不接烂片所以名声极好,为人谦和不沾毒赌不拉帮结派,简直是行走的圣人。感情史上倒是有过好几任正经的女友,空窗期也会有固定的床伴,总体来说没有丑闻,只是未免有太过滥情的嫌疑。他的前女友们说他是个好人,但是没办法跟他走进婚姻的殿堂——所以几段恋情里,楚闻天一直都是被甩的那一方。
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对漂亮年轻的女孩儿有好感并给予优待,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可是就刚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幕来说,楚闻天对鹤沉夜已经远远超过了照顾后辈的范畴。
但是楚闻天不愧是老江湖,只是含蓄地点头微笑,并没有直接答话。
他的意思是不屑于与这个闯进来打扰工作的人对话,却又不失礼貌地回应一个圈外人的“久仰大名”。他根本没把穆清当作同一个层面的人来看。
雄性们争风吃醋起来往往会因为痴迷于斗争而忘记最初的目标。
有时候,他们凶狠的角斗并非出于对于旁观的战利品多么诚挚的爱意,而往往只是出于领地意识和独占欲。
所以沉夜当然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于是,她就一脸天真地打乱这个火花四射的紧张氛围:“啊,竟然都已经十二点多了……楚先生,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穆清却彬彬有礼的说:“我预约了之前你喜欢的那个日料店的套餐,只能两人的,突然加一个人恐怕不大方便。”他一脸歉意地看向楚闻天,“抱歉,楚先生——”
楚闻天仿佛完全不介意似的,挂着温煦的笑容:“没事没事,我们相处得太开心了,也是我这个做前辈的没注意好时间,让我们的小姑娘肚子饿了,对不起呀?我等下叫助理送午饭过来,你带沉夜出去用餐吧。”
实在是刀光剑影,言语争锋。沉夜不由得有点头疼,还是得活泼地伸出右手,调皮敬礼,“好的,保证按时回来!拜拜~”
到了楼下,沉夜又赞叹了一番穆清新买的车,坐在副驾驶席上,乖乖由穆清给她系好了安全带,两个人出发。
“这好像不是去日料店的方向?”沉夜问。
穆清转着方向盘,余光看见她表情只有疑惑,微笑说:“忘了你的小哥哥好久没跟你见面了?我想就跟你单独吃一顿饭。”
趁着红绿灯,他转头对沉夜眨眨眼睛,面容里带着一点散漫的痞气:“嘘,别告诉你的楚前辈,你穆哥可不是小心眼的男人。”
沉夜被他的调皮逗笑了,“好的好的,我保证保密!”
温柔可亲的人不管先来后到,在她心里都是同等排序的。
穆清意识到这一点,微微垂下眼帘,又立刻挂起笑容,“来,哥带你去吃大餐!”
他们吃的是素菜馆,因为要照顾沉夜的嗓子,穆清选的全是清爽的东西,大夏天吃着正是舒服的时候。
“沉夜。”穆清斟酌了一下,开口问:“你在梅延年那儿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他其实想知道梅延年有没有违反他们的约定,但也不能直接问出来。其实他倒不是在意贞洁什么的,只是觉得梅延年不能欺负沉夜。如果有权力和地位就能保护好沉夜,他坚信自己很快就可以走到能同梅延年正面对峙的地步。
而在此之前,只有梅延年能保护好她,他才能安心前行。
“唔——”
沉夜塞了一大口蒸菜,芥末油的味道辣得刚刚好,她有点费力地咽下去,“梅先生不怎么和我说话的呀。”
“嗯?”
“经常就是,我只要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梅先生处理自己的工作,然后就看看我。如果有空,我们就一起用餐……嗯,还有,他会给我读睡前故事!”沉夜有点忍不住想笑,眼睛亮亮的,“虽然我不是小孩子啦,但是听他读这些还挺开心的。”
穆清想了一想,大概先放开了梅延年,转而询问起楚闻天。“那楚先生呢,你们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
“很突然吗?”沉夜对着凉拌的海带丝戳了戳,“楚先生人很好啦,又很照顾我……跟他做朋友超开心的,他会教我好多东西!”
她眉飞色舞地向穆清描述楚闻天今天一上午出的窘态,唱歌跑调忘词啦之类的,显而易见是开心极了。
穆清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
“沉夜,你们还是保持一下距离比较好。”
他说,“你年纪还小,像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总是对成熟稳重的男人有着一些不合实际的幻想,试图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宠爱。但是这样是不合适的,你缺乏社会经验,很难从他的外表和老练的言行举止里看出来他真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夜蹙起秀气的眉毛:“可是楚先生人真的很好啊!哥你没和他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他不是之前的制作人那种人……他还夸我的歌写得好呢。”
“你不能靠着他对你的夸奖就判断他是真心实意的。”
“——那你的意思是楚先生说我的歌好只是敷衍咯?”鹤沉夜蓦然抬起头。
穆清这才发现她小鹿一样黝黑明亮的大眼睛里已经积蓄起来水汪汪的泪光,慌忙解释:“我只是说这是有可能的……”
“所以哥你是觉得我写的歌不值得被夸奖啦?”
眼泪顺着少女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
纵然穆清有千般手段在商场上叱诧风云,对于这跳跃的逻辑和不可思议的联想和杀伤力堪比核武器的眼泪,他却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来应对——尤其是情绪,因为她的眼泪而一瞬间充满了痛苦和自责的情绪严重地影响了他的逻辑思维运转,连组织起有效的语言来解释自己并非这个意思都做不到了。
“我早就想说了,哥你最近变得好奇怪……你好像都不再是以前的你了。”沉夜抽噎着,越说越伤心,“我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才一直不敢说……可是,可是还是很难过……你根本不喜欢我了……”
她说着说着,好像觉得实在狼狈,在穆清的阻拦之前就站了起来跑去了卫生间。
她躲到隔间里,抽抽搭搭给梅延年打电话。
“梅先生,呜——”
他对梅菲斯特的祝福里——按照梅菲斯特的转述——有这么一句话,“希望在所有疯狂、没人性、腐败的时光里,她永远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于是这就是ai通用规则里对沉夜的限制。梅菲斯特在载入21世纪初期的华语圈流行文学之后,通俗易懂地向沉夜这么解释:【这是您的人设,俗称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嘛。】
沉夜每次想到这段永生旅程开启的原因都觉得讽刺极了:和尚跟恶魔梅菲斯特(虽然梅菲斯特只是个ai的代号)的交易中用了法国文学家的诗句,给出的祝福完全是出于一个单恋将近三十年单身九十九世的母胎solo的和尚内心构筑的、一厢情愿的幻象,简直是荒谬级别的滑稽默剧。
沉夜本身是一个充满野心和权力欲望的实用主义者,但是托长相的福,谁看到她都是全然无害的、柔嫩美丽的如同初春雾里的花儿一样美好干净的感觉。她的妈妈是个嫁入豪门的亚洲圈著名歌星,一辈子活在梦幻里,所以给女儿的名字都是梦幻兮兮的“沉夜”。沉夜不喜欢她的性格,却从她身上完美地继承了那梦一样的表象,通称“初恋脸”的那种令人容易一见钟情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