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卿尘(1 / 1)

苏岑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封一鸣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苏大人不必动怒,全扬州城都知道汪家的姑爷和苏家的大少爷交情匪浅,当初何骁和汪家小姐的婚事还是苏家少爷做的媒。若不是有苏家和岳家这层关系,你以为汪家老爷凭什么看得上他一个落榜书生。”

苏岑微微眯了眯眼:“何骁是何骁,我大哥是我大哥,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那试问他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书生又是如何勾结官府,如何说服贾家,如何联系上的暗门?”

苏岑眼里寒光一闪,“是非曲直我自然会查清楚,但我苏家跟暗门没关系,若有人想借机嫁祸,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苏大人到时候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才好。”封一鸣放下茶杯起身,看着苏岑脸色青黑满意一笑,冲苏岑微微欠了欠身:“既然苏大人无意留客,那在下就告辞了。”

封一鸣自顾自出了房门,刚待离去,却听见身后有人跟了出来。

苏岑睨了一眼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热闹的曲伶儿,对祁林道:“劳烦祁侍卫再把咱们封大人送回去。”

封一鸣手上勒痕尚还没消,对祁林心有余悸,不由后退了一步,急道:“我自己走就是了。”

“做戏要做足嘛,”苏岑星辰般的眸子轻轻一眯,“既然是要伪装封大人被悍匪劫持,那就给封大人身上留下点悍匪的痕迹,免得封大人难交代。”

封一鸣:“……”

祁林看看苏岑,又看看封一鸣,新人旧人他还是拎的清的,更何况这位小祖宗有仇必报的性子实在招惹不起,只能对封一鸣道:“得罪了。”

眼看着祁林一步步过来,封一鸣拔腿就跑,天色昏暗,一不留神被脚底的石板绊了一跤,一头栽倒到门栓上,当即昏了过去。

这下轮到苏岑无语了,挠挠头问:“……他在王爷那里得宠吗?”

没等祁林作答苏岑后退了两步回到房内,急忙撇清关系:“不干我的事啊,你告诉王爷是他自己撞的,别赖到我头上。”

曲伶儿:“……苏哥哥你刚才的气势呢?”

苏岑两扇房门一闭,气势?气势能当饭吃吗?万一这个封一鸣是个扇枕边风的好手,他还能保得住饭碗吗?

第二日扬州城里上上下下就发了布告,重金悬赏重伤封大人的悍匪,据说爱民如子公正清廉的封大人被悍匪打的头破血流,情形极其恶劣,薛直等人还亲自上门查验过,出来以后啧啧感叹,封一鸣这是烧人家山头了,还是抢人家压寨夫人了?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也太狠了。

苏岑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日没出来。

他初到扬州,什么事都还没有搞清楚,就先是得知自家的大哥跟最有可能勾结暗门的盐商关系匪浅。杀人诛心,即便封一鸣在扬州被看的死死的,但要想点法子给他使点绊子还是游刃有余的。

苏岚大他八岁,自小就惯着他,小时候他闯了祸都是大哥替他兜着,他从小没个正形,上墙爬树顶撞夫子,替他背锅的却总是大哥,以至于后来但凡有人找上门来,老爷子抄起鞭子就找大哥。再后来看他有读书的天分,大哥便主动弃笔从商,打理家里的生意,当初他还同大哥争执过一番,被大哥一句“你这副性子早晚得给苏家败光了”顶了回去,适才收了心。

但要知道所谓的“万般皆下品”,从商更是下品中的下品,“从商者不得车辇出行,不得着紬纱绸缎”,即便如今这些商人们个个绫罗绸缎腰缠万贯,但在身份上就是低人一等,像崔皓家中只有一个瞎眼老母尚还选择读书入仕,若不是为了他,大哥又怎么会舍得放下手里的经义去做这下等人。

若说大哥给何骁和暗门牵桥搭线他自然不信,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哥受人蒙蔽,识人不清被人利用。

可问题是查到最后,若是何骁真是暗门的人,那大哥便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必然会受到牵连,若何骁不是……那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难怪那个封一鸣能那么轻易地就把扬州的情况都告诉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把事实都摆在你面前,却让你无从下手,最好就是灰溜溜滚回长安去,在李释心里落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封一鸣不是萧远辰,一根直肠子,即便动起手来也是明目张胆,这人是会钝刀子割肉似的耗着你,到最后即便人没疼死也恶心死了。

但这个案子他得查,也必须由他来查。所谓真相,温情脉脉也好,鲜血淋漓也罢,作为已经发生了的既定现实,不会因他犹豫迟疑而发生任何改变。而且封一鸣这么些年苦心经营,一旦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定然不会手下留情。既然如此还不如由他来做那个剖蚌取珠的人,至少能保证所发生过的一切不被恶意渲染。至于后果……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写了一封请罪书,信上他已言明,他会不遗余力地查,若大哥真有牵涉,只求能功过相抵,他辞官返乡,换大哥一条生路。

这一来一是表态,有祁林在这,大哥的事瞒不住,与其如此还不如他早认下,既让李释放宽心,他也不至于束手束脚。二来他就是想看看,若真到了那一步,李释会放他走吗?

直到傍晚苏岑才从房里出来,把请罪书交到祁林手上:“不管用什么法子,把这信送到王爷手里。”

祁林接过信点点头,“威远镖局是我们在扬州的暗哨,他们有自己的路子不必经过驿站。”

“既然有路子,那当初封一鸣一封折子为什么费尽周章才送到京中?”

祁林抿了抿唇:“这个暗哨,封大人不知道。”

“哦?”苏岑微微眯了眯眼,心情没由来大好,对着祁林恭恭敬敬道:“那便劳烦了。”

看着祁林出了院门,苏岑整了整衿领,对曲伶儿道:“换身衣裳,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出门时刚刚月出,一轮细弯峨眉月悬在树梢,两人从小角门出来绕到大街上,一路繁华,又是另一番景象。

扬州不同于长安城夜里有宵禁,这里入夜后较白日里热闹更胜一筹,甚至衍生出了夜市一说,一条十里长街通宵达旦,篝灯交易别有趣味。

曲伶儿难得被允许换下罗裙恢复男儿身,一路走的步子轻快,东瞅瞅西看看,手里一会儿是十色汤团,一会儿是泡螺滴酥,边吃边念叨这苏哥哥今日怎的如此大方,是不是总算顾念起他的好来要犒劳他?

当看到苏岑此行的目的地时,曲伶儿越发对苏岑感激涕零。

难怪要支开祁林,难怪要他换上男子装扮。

眼前正是前几日那几条花船,此时正张灯结彩迎着上客,船舷上站着一溜儿花红柳绿的姑娘,各个媚态百生,缕缕琴韵自船上飘出,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曲伶儿搓着手跃跃欲试,他活这么大还真没尝过女儿香的滋味,早就听闻扬州的烟花风月闻名于世,原本觉得这一趟有祁林作陪定是无缘见识了,不曾想他苏哥哥想的这么周到。

果然还是男人,在别人身子底下再怎么吃味,到底不如自己亲身上阵来的快活。

眼前几艘大船都已经收了跳板准备开船了,唯有最前面一艘最大的船下还站了好些人,苏岑和曲伶儿过去时才看明白,这些人不是不想上,而是有人拦在前面上不去。

“怎么回事?”曲伶儿皱了皱眉。

只见一人身着湖蓝彩绸,腰间缀一块羊脂白玉,一副绮襦纨绔的模样大咧咧往跳板前一站:“小爷我说了,今日这船小爷包下了,都散了吧。”

底下立马就有人不乐意了。

“卿尘姑娘一月就出来这一次,凭什么你说包就包了。”

“你包场,人家卿尘姑娘还不见得乐意见你呢。”

“卿尘姑娘清丽脱俗,别拿你那点腌臜银子折辱人家!”

众说纷纭,苏岑看热闹也算看明白了个大概,这位众人口中的卿尘姑娘应该是这船上的花魁,奈何一月只露一次面,这些人就是过来一睹美人风采的。

不一会儿船里出来一个鸨儿模样的人,讨好地挥着帕子冲那位纨绔道:“二公子还望见谅啊,咱们卿尘姑娘说了,今日是以文会友,请下面这些公子哥儿们都上去。”

苏岑笑了笑,这位二公子只怕是襄王有意,奈何神女无心。

“小爷再加一百两,”那彩衣纨绔不耐烦道,“把这些人都赶走。”

看样子这位二公子在这扬州城里地位不浅,那老鸨不敢直言拒绝,只能小心拉着那人袖子赔着笑:“可这是卿尘姑娘的意思啊。”

那纨绔皱着眉一甩袖子,老鸨一下失了力,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下水去。忽觉一阵异香袭来,一段白绸出岫,正勾住老鸨腰间,将人一把拉上船去。

老鸨抚着胸口大道好险,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卿尘姑娘!”

只见一人立在船舷之上,白衣出尘,身段袅娜,一截白纱掩面,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含着熠熠光辉,一见倾神。

难怪这么些人非要见这位卿尘姑娘,确实有让人痴迷的资本。

容貌还是其次,苏岑更惊的是这人的功夫。

那么一截柔软的白绸却被使得宛有万钧之力,化柔为刚,足以用出神入化形容。

他倒是知道扬州城里有养瘦马的风气,扬州城里秦楼楚馆里的姑娘多是瘦马出身,牙婆买些贫苦人家样貌姣好的姑娘回去好生调教,养大了卖到青楼或给某些富贵人家当小妾。传言道这些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些还会识文断字,才华甚至不输自幼苦读诗书的仕子。

但这会功夫的倒是不曾听说。

一般牙婆也不会教姑娘们功夫,万一到时候有了本事想追也追不回来。

那这位卿尘姑娘功夫了得,莫非不是瘦马出身?

可是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干这行?

不待苏岑细想那位卿尘姑娘便开了口:“来者皆是客,卿尘在此谢过诸位客官赏脸前来,既然来了,那便都上来吧。”

说罢欠了欠身便回了船楼。

那个彩衣纨绔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见一丝嚣张气,腆着笑跟在卿尘身后也上了船。

众人这才一拥而上,唯恐上晚了抢不到位子。

等众人都上去了苏岑始才动身,一回头便见曲伶儿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立在原地:“苏哥哥,我能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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