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二百一十二(1 / 1)

?码字不易,谢谢大家的支持!反正忍冬是她的徒弟,徒弟打的络子,和她这个师父打的没什么差别。而且忍冬打络子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细心指点,也出了力——动口说话也是很费力气的!

李旦眼眸低垂,目光在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络子上停留半刻,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他挑了一只蝴蝶的,一只大雁的。

裴英娘直愣愣地盯着李旦。

大雁的主色调是百搭的黑、灰两色,和什么颜色的衣袍都不冲突,也就罢了。可蝴蝶那只用了十几种颜色的丝线,色彩斑斓,惟妙惟肖,几乎和在花丛中嬉戏的蝴蝶一模一样,是忍冬做来哄她玩的。

李旦怎么会挑中颜色浓烈、样式夸张的蝴蝶?

莫非人不可貌相,八王李旦看似严肃古板……其实审美独特?

李旦似乎并不觉得拎着一只七彩大蝴蝶有什么不对,余光瞥见裴英娘神情有异,皱眉道:“怎么?”

送出东西,又舍不得了?

裴英娘轻咳一声,不敢说自己在偷偷吐槽他的审美,随口道:“八王眼光真好。”

连忍冬和半夏都听得出来她有多言不由衷。

李旦却仿佛没听出裴英娘话里的敷衍之意,点点头,“随我去麟德殿。”

裴英娘逃过一劫,松口气。

她亦步亦趋跟在李旦身后,迈着小短腿拼命追赶。没办法,李旦人高腿长,来去匆匆,她人小腿短,不小跑起来,根本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李旦在前面拐了个弯。

裴英娘跟着调整方向。

李旦停在一座宽阔轩朗、飞檐上挑的偏殿前,“公主呢?”

梳翻髻、穿窄袖袍的宫人垂首道:“公主往七王院去了。”

李旦回头,“去七王院。”

宫人小声应喏,打发两个腿脚快的先去七王院,免得李旦又扑个空。

裴英娘乖乖跟在李旦身后,李旦往哪儿走,她也往哪儿走。

李旦忽然脚步一顿,她立刻反应过来,硬生生往后倒退两步——免得和上次一样,撞到他身上。

结果没撞到前面的李旦,却一脚踩在身后一人的脚尖上。

“唉哟!”

一声惨烈的痛呼,绝不掺假。

裴英娘吓一跳,转过身。

穿红袍的壮胖少年翘着左脚,疼得龇牙咧嘴,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两根胖如春笋的指头狠狠戳向裴英娘的额头:“你是有意的!”

裴英娘瑟缩了一下。

李旦皱起眉头,打开李显的手,挡在裴英娘身前,“王兄躲在后面做什么?”

有李旦给自己撑腰,裴英娘立刻收起畏惧之色,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如果李显不鬼鬼祟祟躲在她身后,她怎么会踩到他?

李显支支吾吾:“这是我的院子,这里暖和,我站在这儿晒太阳!”

台阶下一阵咯咯轻笑,一个身量丰满,肤色白皙,梳双髻、簪珠翠,穿海棠红鸾凤衔花枝纹宽袖袒领衫,金泥宝相花缘对襟半臂,系香色留仙裙的少女缓步走到李显身边,“王兄,分明是你躲在后面,想捉弄十七娘,偷鸡不成蚀把米,自讨苦吃了吧!”

李显恼羞成怒:“连你也向着外人!”

李旦和李令月同时变色,厉声道:“王兄!”

李显气得一跺脚,“哼!”

眯起细长眼睛,狠狠剜一眼裴英娘,拂袖离去。

李令月对着李显的背影摇摇头,转身拉起裴英娘的手,咧嘴一笑,眉心的芙蓉花钿鲜艳夺目,唇边的面靥像两朵璀璨的笑涡,“你就是小十七吧?阿兄他很好相处的,只是最近格外暴躁而已,你别听他胡说。阿父和阿娘既然认下你,你以后就是永安公主,不是什么外人。阿兄下次再敢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

来蓬莱宫的路上,看到李令月和魏国夫人结伴而行、相谈甚欢,裴英娘很是疑惑:李令月怎么说也十岁了,应该明白魏国夫人和武皇后之间横亘着杀母之仇,就算她同情魏国夫人,也得有所忌讳,不该和魏国夫人那么要好。

等到和李令月站在一起,看着她灿烂的笑脸,裴英娘恍然大悟。

李令月和宫中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眼睛灵动澄澈,比雨后的天空还干净明朗。

李治和武皇后把唯一的女儿保护得很好,李令月可能根本不懂母亲和表姐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是个真正的孩子,无忧无虑,单纯懵懂。

深宫里的人,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但在李令月面前,都不约而同维持着和睦安宁的假象。

武皇后从不在李令月面前施展她的手段,魏国夫人也没有把对武皇后的仇恨转移到李令月身上。

所以李令月能够坦然和魏国夫人来往,魏国夫人也愿意接受她的情谊。

李令月何其幸运,既能享受帝后的宠爱,又不用深陷在宫廷争斗之中,就像一朵养在温室中的牡丹花,任凭外面风吹雨打,她永远娇艳美丽,华贵雍容。

不过她终有长大的那一天,身为武皇后的女儿,她这一生,终究躲不过权利纷争。

所有感慨,只在刹那间。裴英娘抬起脸,对李令月笑了笑,“多谢公主。”

李令月撅起嘴巴:“才说了咱们不是外人,何必那么生分?你以后唤我阿姊好了!我一直想要个小妹妹,正好你就进宫来了!这两天要不是怕吓着你,我早去找你玩啦!以后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让宫女去我殿里说一声,我那儿什么都有!”

裴英娘从善如流:“英娘晓得了,以后少不了叨扰阿姊。”

李令月顿时笑眯了眼,揉揉裴英娘的脸颊:“待会儿你和我坐一起,宴席上都是长辈们,说话怪没趣儿的,咱们自己玩。”

说着话,她眼睛忽然一亮,一把抓住李旦手上提着的大蝴蝶络子,“这是谁做的?好别致!我怎么没见过?”

李旦瞥一眼裴英娘,淡淡道:“十七娘亲手结的,这只是预备送给你的。”

“真的?!”李令月喜不自胜,当即把蝴蝶系在腰间的丝绦上,想了想,从发间拔下一枝牡丹纹镶嵌红宝石蝴蝶发钗,簪在裴英娘鬓边,“小十七送了我蝴蝶,我也送你一枝蝴蝶好了。”

裴英娘看出这枝蝴蝶发钗样式大方,不是一般女儿家能佩戴的饰物,连忙道谢。

李令月摆摆手,拉着裴英娘,问她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读了什么书,在宫里过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人欺负她。

裴英娘一一答了,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话,李旦默默跟在她们身后,像一株沉默的青松。

很快到了麟德殿,宫人把李令月和裴英娘引到李治和武皇后身旁。

殿内已经排起歌舞,龟兹伶人吹奏着欢快悠扬的曲调,舞女们头戴花冠,身着绚丽彩衣,随着乐曲舒展柔韧纤细的腰肢,身姿婀娜,曲臂皎洁,殿中裙裾如云,转袖若雪。

因为今天是家宴,又临近年底,加上李治向来脾气温和,宴席上的气氛轻松随意,几位放浪形骸的皇亲贵族干脆放下酒杯,走到场中,随舞者一起翩翩起舞。

裴英娘进殿的时候,感觉到殿内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其中有好奇,有艳羡,有探究,也有厌恶和仇视,犹如芒刺在背。

她手心潮湿,没敢抬头。

李治看到李令月和裴英娘手拉手一起进殿,一个明媚爽朗,一个俏丽恬静,犹如一对娇艳欲滴的双生花,心里喜欢,笑向身旁的武皇后道,“我正想着让令月好好照拂小十七呢。”

武皇后笑得温婉:“她们年纪差不多大,不用咱们费心,早凑到一起去了。”

李治十分高兴,站起身,一手拉一个,把李令月和裴英娘带到自己的坐席上,让宫人把她们的食案摆在自己的旁边,“令月,你是姐姐,小十七比你小,以后你要多照应她。”

李令月肃然道:“阿父,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小十七!”

殿中众人看到李治如此重视裴英娘,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挤出几丝笑容,齐声祝贺李治和武皇后,然后随口夸裴英娘几句。

不知是不是裴英娘的错觉,李治发话过后,殿中似乎有道格外强烈的目光直直扫向她,像一把尖刀,刺得她心头一凛。

她不动声色,假装好奇殿中的舞乐,悄悄打量四周。

可惜那人很警觉,很快收回仇视的目光,裴英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现。

视线逡巡中,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笔直清瘦的身影——李旦不知什么时候跪坐在她身旁的坐席上。

李显靠着凭几,口水横飞,正和几个王孙公子高谈阔论。

太子李弘手执镶金银壶,亲自为众位大臣斟酒。

六王李贤和几位进士出身的文臣诗歌唱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典故。

唯有李旦形单影只,默默坐在离李治和武皇后最近的坐席上,一言不发,自斟自饮,仿佛游离于宴席之外。

裴英娘想起李令月系在腰间的那只蝴蝶。

李旦知道李令月最喜爱蝴蝶的花样,特意挑走最大最精致的一只蝴蝶,不是因为他自己喜欢,而是想代她送给李令月,帮她和李令月打好关系。

裴英娘心里有点酸酸的,又好像有点暖暖的,不由自主端起一盘红绫馅饼,送到李旦的食案上,“八王,吃点心!”

乍一下看到一个衣饰淡雅、面容可亲的妇人,还以为是裴家的亲眷长辈,她拍拍手,站起身,向对方屈身见礼。

武皇后含笑望着她。

裴英娘左顾右盼,身旁没有婢女服侍,只得自己走到武皇后跟前,捡起手巾。里面的巨胜奴已经摔碎了,她没嫌弃,仍旧包好,往袖子里一揣。

几个梳垂练髻、穿半臂襦裙的宫人走到武皇后身侧,“天后,逮住裴拾遗了。”

天后?!

裴英娘张大嘴巴,傻眼了。

至于那句“逮住裴拾遗了”,她压根没注意。

武皇后嗯了一声,目露深思之色,指指裴英娘:“把她的脸擦干净。”

几张湿帕子立即盖在裴英娘脸上,动作轻柔,但不容她拒绝。

少女姣好的五官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眉清目秀,圆脸长睫,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坯子。

裴英娘冷汗涔涔,努力控制自己发软的双腿,强迫自己站直——不能怪她胆小,武皇后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也是唯一的一个,她能不怕吗!

她在威仪的武皇后面前,就像一只蚂蚁,武皇后随便伸一根指头,就能把她当场按死。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宫人匆匆走来,躬身道:“天后,裴拾遗拦下六王,说动六王为他求情。”

武皇后轻笑一声,完全不在意裴拾遗和李贤的举动:“今天本是为裴小儿而来,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裴英娘被一个圆脸宫人抱起来,带出裴府。

裴英娘不敢吱声,乖乖任宫人们摆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个头戴紫金冠,穿绯红色圆领博山锦袍的少年走到两轮车前,撩起车帘,瞪一眼裴英娘,嫌弃道:“带上这个小脏鬼做什么?把她扔出去!”

宫人们躬身道:“大王,这是天后的吩咐。”

少年冷哼一声。

宫人接着道:“大王,已经为您备好骏马。”

裴英娘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占了少年的座驾,难怪他要瞪自己。

唐朝人崇尚健朗豪迈的阳刚气质,文官也必须会一身娴熟的骑射本领,否则会被其他同僚看不起。文武百官出入行走,大多骑马,只有身体孱弱的老人和病人才乘车。

这锦袍少年正当青春年少,怎么不和其他长安富贵公子一样去追求时髦,反而学妇人乘车?

裴英娘悄悄打量少年,啧啧,圆脸,双下巴,壮腰,胖腿,胖胳膊,小肚子把锦袍撑出一个圆滚滚的山包形状,都这么“富态”了,还不肯锻炼,简直有愧大唐男儿的勇武名声。

锦袍少年还在发脾气,抓住裴英娘的手腕,把她扯下两轮车,“我不管,让这个小脏鬼去骑马好了!”

能被宫人称为大王的,只可能是有封号的皇子。

武皇后的儿子中,太子李弘就不说了,其他三个儿子已经全部封王,李贤在正堂为裴拾遗申辩,眼前这一位,看年纪,应该是七王李显。

李显可是个当过两次皇帝的人。

裴英娘悄悄后退一步,不管李显最后的下场有多悲惨,也是个她惹不起的人物。

“大王,您……”

宫人面露难色,天后的嘱咐,她们不敢不听啊!

李显一巴掌拍在车辕上,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抖啊抖的:“本王就是要乘车!谁敢拦我?”

宫人们面面相觑。

雪势陡然变大,宫人连忙撑起罗伞,为李显挡雪。

裴英娘衣着单薄,只能拥紧双臂,在雪中瑟瑟发抖。

李显瞥一眼裴英娘,神情得意。

裴英娘偷偷翻个白眼:堂堂英王,欺负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时,一句淡淡的劝阻声穿过茫茫风雪,送到众人耳畔,嗓音清朗醇厚,如金石相击,贵气天成:“王兄,莫胡闹。”

听到弟弟的声音,李显脸上的笑容立即垮下来。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声声清脆。

一人一骑慢慢驰到裴府门前。

马上的少年锦衣玉带,轻袍皂靴,雪花纷纷扬扬撒在他肩头,依然掩不住他的雍容气度。

少年从雪中行来,衣袍飞扬,身姿挺拔,俊秀的眉目越来越清晰。

他头顶软幞,穿藕丝色联珠团窠狩猎纹蜀锦翻领长袍,腰束玉带,脚蹬锦缎皂靴,跃下马背,示意宫人把李显的马牵过来。

李显垂头丧气,恋恋不舍地看一眼二轮马车,老老实实走向一匹黑鬃骏马。

宫人们在一旁窃笑:“还是八王有办法。”

裴英娘暗暗道:原来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年是八王李旭轮。

殷王李旭轮,即日后的睿宗李旦,高宗李治的第八子,武后最小的儿子。

他一生历经无数政治风云变幻,平安度过十几次宫廷政变,两次登基,两让天下,游走于李唐皇室、遗老功臣和武氏宗族之间,屡遭猜忌,也屡遭拉拢,始终能保持清醒谨慎,明理识趣,善于隐忍,所以能在政治漩涡中明哲保身,安然无恙。

高宗李治和武后的所有儿子,个个命途多舛,长子李弘死因成谜,次子李贤被逼自尽,三子李显死于妻女之手,唯有年纪最小的李旦得以独善其身。

史书上说李旦宽厚恭谨,安恬好让,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唐朝著名的大神棍明崇俨曾对武皇后说,王子贤聪明机智,可惜福薄寿短,是短命之相,王子显肖似太宗李世民,王子旦面相最好。

裴英娘看着手执长鞭、面无表情的李旦,眼皮轻轻抽搐。

他长身玉立,神情淡然,幞头的两根帛带在风中轻轻飞扬,优雅飘逸。

眉目分明,风姿飒然,一双幽黑眼眸,像掺了寒夜里闪烁的星辰,眼风微微往四下里一扫,台阶前的宫人、甲士、护卫们立刻噤声,不敢妄动。

一个字没说,已经让府门前的一众婢女宫人心惊胆战,几乎喘不过气。

这显然是个长安繁华锦绣堆娇养出来的五陵少年郎,举手投足间,漫不经心,萧疏散漫,但藏不住骨血中与生俱来的尊贵和傲慢。

李旦确实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但是,说好的性情温文,谦恭儒雅呢?

为什么他身为弟弟,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哥哥李显吓得狼狈服软?

这还是史书上那个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屡次在波云诡谲的宫廷政变中化险为夷的李旦吗?

分明是个古板严肃、不近人情的小老头啊!

小老头李旦扫一眼冻得鼻尖发红的裴英娘,俊秀脸上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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