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秋风带着些许的凉意,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还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到京城附近的镇子。
离回京上任还八天,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就不必像之前那样赶了。
中午外面又下起了暴雨,都说秋雨贵如油,可最近气候变化无常,暴雨连绵不绝不引起洪灾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修远知道这种天气也没法赶路,干脆包下了整个客栈,大部队今天休息一天躲躲雨,第二天看看天色再出发。
客栈上等房内,陆修远撑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暴雨,内心有些不安。
身后时云琛跟上来,见他袖口已被倾斜的暴雨打湿,便关心道:“外面雨太大了,衣服湿了小心感染风寒。”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将窗户关上,陆修远担忧道:“今年的暴雨又开始了,不知道之前的堤坝修筑的怎么样了,中下游还会不会决堤。”
“你那个方法不是吴大人都赞叹可行吗?我听说陛下要征收几十万民工去修筑,不出意外应该没问题的。”对方安慰道。
他叹了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是等回京城问问师父师兄他们。”
好在第二天没有再下雨,虽然还是个连阴天,但好歹能出发赶路。
这边离京城不远,他们不再耽搁全速前行,终于在傍晚成功进城。
他们人有些多,加上从老家带过来的仆从护卫有将近一百人,陆修远正愁着如何落脚的时候,时云琛就已经井井有条的开始安排住所了。
“颜如玉分店定在西市,是个两进的院子,掌柜的跟几个跑堂,再拨十个护卫一起住。”
“王霸天你们这些人住在隔壁院子,每人一间房,同时再去十个护卫。”
“剩下的跟我们去东市,南星你去给他们西市的人带路,之后让厨娘去烧饭就好了。”
时云琛吩咐完,就带着剩余了那几十名人一起继续前往长安东市。
陆修远见对方安排的井井有条,趁着马车帘子拉下来的时候,凑过去啾咪了一口。
“阿琛好厉害啊,竟然提前都安排好了。”
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小少爷懵了下,然后瞪了他一眼。
“这在大街上呢,别乱来!”
陆修远笑了笑:“拉着车帘呢,没人看的到。”
说罢,人还往对方身上蹭了蹭。
“没人看见也不行,这青天白日的你老实坐好了!”将人端正的摆好,便吩咐前面赶车的护卫在街上赶马车小心点。
走了大半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下,时云琛拉开车帘,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两人跳下车,守在外面的门房过来见主人回来,忙把门打开,接过护卫手里的缰绳将马车赶到后院。
陆修远进了院子巡视一圈,发现这虽然是二进的院子,但面积却不小,北面共有七间房,三间正房,两侧各两间耳房,呈三正四耳,两侧还设置了外廊,不用担心下雨天走院子淋雨。
两侧东西除了厢房还有厢耳房,空房间非常多。
见他一直在打量院子,时云琛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二进的院子有些小,不过卖房那边暂时没有三进的院子,等那边有消息了咱们再换。”
刚观察完院子布局,就听到对方这么说,陆修远连忙阻拦。
“不用不用,这个就已经很大了,咱们两个人才住一个房间,还剩那么多空房子呢,这要是三进不更空旷啊?”
“你这不是做官了嘛,到时候要是邀请同窗回家住,房间小院子也小,那岂不是会被他们暗地里嘲笑?”对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家是隐私很强的地方,我一般不会邀请别人来咱家的,所以不用担心这个。”
再说了,东市离翰林院皇宫近,房价肯定很贵,这二进的院子没准都能在外面买三进四进的了,更何况他们才两人,如果不是怕小少爷不适应,他们住一进的四合院也挺好的。
家小,更显温馨。
马车被拉到后院,护卫们开始卸货,旁边的仆人则是根据时云琛的指示将卸下来的货按照分类放到特定房间。
小少爷这边在处理货物,陆修远回房间冲了个澡便要去他师兄那边探探消息。
他这马上就要去翰林院报道了,还得提前去问问这几月朝堂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再有就是翰林院里人员分布情况,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来到吴府,跟门房熟练的打了个招呼,便直接进了大门。
左拐进院子,正好在走廊看到沈从之。
“从之!”
他笑着冲对方打了声招呼。
对方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师叔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我今天刚到,换过衣服就过来了。”陆修远回道。
“那师叔还没吃饭吧?正好师父今天回来的晚还在吃饭,我去让厨房再加两个菜。”
说完不容他拒绝就直接离开了。
陆修远摸了摸自己肚子,他原本打算回家跟小少爷一起吃的,那这样还得让人传话过去别等自己了。
安排好小厮传信,他这才去找吴师兄。
敲过门,进去的时候对方正在饮酒,这让陆修远不禁有些惊讶,他这个师兄一般不喝酒的。
“师兄,怎么一个人喝起酒来了?”
对方见他进来,还以为喝醉看花了,眨了眨眼这才确定就是陆修远。
“师弟从老家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今天傍晚刚到,这不年不节的师兄怎么一个人喝起了酒?”
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一向乐观的吴师兄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拎过酒壶,帮对方重新满上。
“师兄有什么烦恼的事吗?要不要师弟帮忙分担一下?”
捧着手里的酒杯,对方神色很难看。
“大皇子被陛下发现残害手足,最近关禁闭反省了,翰林院另一帮人日渐嚣张,我这个掌院做的辛苦啊。”
“残害手足?”陆修远第一反应就是之前听时云琛那边的消息,大皇子杀害了四皇子。
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方这才将起因经过详细道来。
原来当初他们殿试后,皇帝十分看好陆修远的这个治理黄河的办法,当时四月底,想到马上到来的秋季水患,必须要赶在暴雨前将黄河治理完工。
由于这个治理方法可行性很高,只需要调配好足够的人手,便能控制住今年洪水爆发,所以这算是个白捡的治水功劳,大家都抢着要去,而老皇帝也在人选上纠结了两天。
去年洪水就是派的二皇子那边的人去,这次原本老皇帝也想继续让对方去,可毕竟之前关于二皇子是不是陛下亲生子这个谣言的缘故,导致老皇帝内心还是有那么一根刺。
最后干脆让大皇子去历练一番,积攒一下阅历。
大皇子收到这个通知后,乐的都要找不到边了,这要是控制好了,没准还能流传千古,于是赶紧让手底下人收拾东西安排计划,催户部赶紧发钱,然后再去当地征用民兵。
要想从户部掏钱可不容易,人家就给那么一点钱根本不够治理运河,大皇子为了这个功劳还私自贴了不少,可就在他兴高采烈的准备出发时,皇帝又紧急召回不让他去了,改换明王去。
大皇子一听这个就不干了,明明说好的是他,怎么这边好不容易凑齐了钱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对方当即就去皇宫找了老皇帝。
原来是名额落到大皇子头上,二皇子不甘心,明明都是虚无的谣言,父皇却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老大,他不服。
于是对方就将去年运河泛滥,明王前去赈灾结果却被大皇子暗害的事情捅了出来。
伤害血亲手足,大皇子这么冷酷的人能治理好黄河吗?
老皇帝想到了自己的这三儿子,当初的确是消失了一个月,等后面再回京的时候也是衣衫褴褛身受重伤,可对方也不确定这就是大皇子害的。
正好在这会,大皇子跑到皇宫里找老皇帝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御书房内,三方对质一番,大皇子哪能敌得过两只老狐狸,虽然没被直接套出话来,但那些间接反映已经证明了事实的真实性。
于是,大皇子的这次治理黄河行动直接被取消了,人也关了三个月禁闭。
大皇子气急,竟口不择言说那也不能让二皇子去啊!
老皇帝也没打算让老二去,只是传令让明王准备准备,次日出发。
大皇子二皇子一听这话都傻眼了,二皇子还好,毕竟明王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他也吃不了多少亏。
大皇子就接受不了了,他扬言道去年运河泛滥赈灾明王都没完成任务,今年治理黄河又怎么能行?
听了这话,老皇帝脸色更黑了,就算明王母妃出身再低,那也是他皇子,怎么能让别人说不行,最后更是铁了心要把治理黄河的这个功劳送给明王。
大皇子见木已成舟,绝望的被带回府里禁闭起来了。
听吴师兄把他回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完,陆修远也不住唏嘘,可他也不好吐槽大皇子,只能小口抿了一下面前的清酒。
“啧,这酒可真辣口啊。”
吴师兄也砸了一口:“你师兄就喜欢这种烈的。”
两人静坐了一会,之前吩咐的那几个菜也摆上了桌,陆修远没看到沈从之人,不由问道:“从之怎么没过来?他吃过了吗?”
“从之去找他师弟了。”
帮吴师兄的酒杯重新斟满酒,他端了端自己的酒杯。
“师兄,师弟也来找你喝酒了。”
对方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来,好师弟,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两人都一饮而尽,酒杯放置在桌上,吴师兄的脸色又开始逐渐爬上忧愁。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就是为天下黎民百姓服务的吗,怎么现在就因为一个站队却搞出这么多烦恼。
陆修远继续帮自己跟师兄满上,他知道对方那些未说的话,就现在大皇子这番处境,以吴师兄为首的其他人,这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而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陪对方喝酒解一解胸中郁气。
连喝两壶酒的吴师兄突然觉得不对劲,对方探头过来看了看他的酒杯:“师弟你怎么不喝了?”
说罢就要拿着酒壶要给他满上。
陆修远连忙拿手挡住杯口:“别别别师兄,这种酒我喝三杯就上头了,不能再喝了。”
“挨~那怎么能行。”对方夺过他的酒杯,“喝就要喝的尽兴,今晚陪师兄喝个不醉不归!”
哗啦啦,小小的酒杯瞬间被倒满,对方又重重的摆放在他面前。
“喝!”
陆修远看着面前已经撒了一半的酒,再看对方表情,俨然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
罢了,现在在他师兄府上,左右出不了什么事,他这次就舍命陪君子了。
见陆修远终于继续喝酒了,吴师兄嘴角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一个人喝多没意思,还是跟师弟一起喝酒最痛快。”
对方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陆修远眼神逐渐迷蒙。
他虽然大脑很清醒,但嘴巴渐渐不受自己控制,然后他就清醒的听到自己对师兄开始洗脑。
“师兄,那大皇子蠢透了,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卖命。”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竟然在酒醉后说出这种话,大脑清明了一下,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哈哈哈,师弟你喝醉了,原来你真的就三杯酒量啊!”
陆修远挥掉都指到自己头上的手指:“师兄你不也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对方摇头不肯承认喝多了。
陆修远看到对方那忧愁的神色,想到都是大皇子导致的瞬间就来气了。
“师兄你听我的,大皇子这么蠢肯定当不上皇帝,咱们也别一条路走到黑,还是早点另寻其他出路吧。”
说完没听到对方有什么反应,他干脆又重复了一遍。
吴师兄眼神怔怔的,失神的盯着陆修远:“另寻出路?哪里还有另一条路啊,咱们这一辈子就绑在了这条船上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方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早知道就不应该拉你趟这趟浑水了,是师兄对不起你。”
看到吴师兄这样,陆修远心里也很不好受:“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不是师兄师父的悉心指导,哪有现在陆状元啊,怕连同进士都考不上。”
对方这次没有再回答,只是倚靠在座椅上不住呢喃着对不起陆修远,对不起老友裴无忧。
这话听得他内心自责不已,难道站错队就真的没有活命的机会吗?
想到一直以来都是他依赖师父师兄,或许这次,轮到他来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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