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眼瞅着1895年就要过去了,这一年生的意想不到的事,可真是太多了。
由于出了上次的事,孙纲担心朝廷对海军的“创收”行动有异议,所以一直对朝中的消息极为关注,果然不出所料,不多久,翁师傅就指使御史言官上奏,说海军“各舰挟带私货,以训练护航为名,行走私贪污之实”,又说“每至他国港口,各舰管带率众淫赌于岸上,去船者有半,至夜不归”,还说“因有巨利可图,各舰皆离海口,各地军港竟无一舰守卫”也不知他们都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让孙纲无比“佩服”这帮言官们的想象力。
中堂大人当然不能任由他们在哪里胡言乱语,有理有据地展开了反驳,“海军为商民护航乃天经地义之事,观世界诸国莫不如此,非为得利,抚万民,布国威于四海耳,”他拿出了北洋诸舰从古巴,秘鲁带回的当地华人赠送的“万民伞”“万民旗”,说“古巴,秘鲁等国华工,闻我水师来,无不欢呼雀跃,相拥而泣,如见亲人,何也?感朝廷不忘之恩也,彼国见我水师来,畏我军威,亦不敢欺压我民,使在水火之十数万人华人将死而得生,知朝廷于绝岛穷荒,尚不忍一夫所失,何况大清之万民!”指出了海军护航抚侨对稳定社会展的重大政治意义,又说“海军得护航之费,皆入海军专款,以为诸舰维护之用,所省经费实多,”指出这样做的目地是为了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然后又说“护航之舰多系快船潜艇,各军主舰皆守口护岸,未有擅离者”,指出那些言官们妄加指责,实属无中生有,这样一来,这一回“论战”,中堂大人又赢了。
但事后李鸿章曾对孙纲说道:“言官制度,最足坏事,故前明之亡,即亡于言官。此辈皆少年新进,毫不更事,亦不考究事实得失,国家利害,但随便寻个题目,信口开河,畅一篇议论,藉此以出露头角,而国家大事,已为之阻挠不少。”
中国迈向近代化的脚步,每向前一次,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顽固势力绊在哪里!
“我让军情处‘驻京办’列了个名单,包括目前可能拖咱们后腿的所有这样那样的顽固们。”马玥曾经很认真地对他说道,“京官和地方官加起来也就几百个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可以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全部消失。”
孙纲又一次泪流满面,“后腿派”官员们全体逃过一劫。
“关键是在于这个国家目前的某些体制,”孙纲为了不让“手握重兵”的爱妻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耐心”地对她解释道,“杀掉这一大帮不要紧,科举考试就又会提拔上来一大批,你杀得完么?”
“我说上次朝廷不是罢了一批么,这次又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马玥恍然大悟,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毛病是出在制度上。”
“可以这么说,”孙纲说道,“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思想意识上,通过部分制度的变革可以促进思想意识的改变。”
“怎么才能快点促进从上到下的思想意识的觉醒呢?”爱妻很认真地问道,“现在这个样子变得可是太让人闹心了。”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孙纲的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是什么?”她盯着他问道,
“那就是,”孙纲一字一字地说道,
“战争。”
“我看你现在有希特勒化的倾向。”马玥听了孙纲的话吓了一大跳,说道,
“这是咱们俩私下里这么说啊,我从没和别人讲过,”孙纲看着她笑道,“如果不是鸦片战争敲碎了天朝上国的迷梦,中国人还要沉睡多久?如果不是甲午海战让中国人意识到了海军和海权的重要,中国是不是就此滑向深渊了?”
“我明白了,就象一个沉睡的人,你没法子喊醒他,就只能用锥子扎了,是吧?”马玥立刻用一个“形象”的比喻表示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这大清国周围的锥子也太多了。”
“所以,怎么能把人扎‘醒’而不至于扎‘死’,是一个很不好解决的问题。”孙纲说道,“我现在防的,就是身边的两个大锥子别这么快的扎过来,给我让点时间,让我把家伙准备好。”
“俄国和日本,哪个都够你喝一壶的。”马玥说道,“对了,军情处在日本的人探来的消息,日本人好象也在自制军舰,而且还在买呢,只是多大的不清楚,不知道违没违反条约。”
“中堂大人现在正向日本交涉那两艘已经转售的战列舰的事,”孙纲说道,“他知道我不放心这个。”
“也是大清6军太不争气,”马玥说道,“要是能稍微强一些,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打过去了?”
“6军里也有好汉子,象聂将军(士成),左将军(宝贵),马将军(玉昆),只是他们脑中缺乏近代军事思想,这回朝廷要编练武卫军,请德国人来帮助训练,应该有些进步了。”孙纲说道,前些天他已经知道了,朝廷将聂士成宋庆等部调回和北洋6军及部分淮军一起组成武卫三军,以德法操练,编制也仿德制,武器装备也都采用德国6军的,在孙纲看来,是大清6军在甲午战争中的拙劣表现刺痛了朝廷(大清6军的现状表明,不但根本无法迎击外国侵略者,甚至连农民的骚乱都应付不了),朝廷才想建立一支真正的国防军的。
大清6军自镇压了太平天国起义和捻军起义后,多数部队都没有经过较大的战事(左宗棠收复新疆之役和中法战争只是少数部队参战),过久的升平岁月使本来战斗力就不高的大清6军更加,“兵则半属空名,操则虚应故事”,“宿将久经凋谢,继起者非其亲戚,即其子弟,均为未经战阵之人,补伍皆以贿成,扣饷早怀积怨,骄奢居人先,战斗居人后”,四川提督宋庆就指出,6军将领“平日威德不行,士卒不服,见敌辄溃,遇物即掳,毫无顾忌,杀之不止”,“一经战斗,官则惊惶失措,勇则四散奔逃”,各军皆然。随军助战的武备学堂学生在战后指出,他们“往历前敌,亲见备军致败情况,实由将帅不善训练,士卒不常操习,火器不能研究,枪炮不度远迩,地势不细测量,住扎不设营垒”,“三省练军大半旗兵之居城市者,平日居烟酒行赌,沉溺忘返,其官长士兵无人无烟癖,军容之劣,鲜有出其右者。军装之外,腰间皆斜插烟枪一枝,见者无不噱”,这样的部队,即使装备了再先进的武器,也是挥不出应有的作用的。
即使是士气和军容装备较好的部队,因为缺乏有经验并懂得近代军事理论的指挥官,战斗力也是大打折扣的。甲午战争中,清军敢与同日军较量的指挥官脑子里都是国内战争时期的“老经验”,在进攻时仍沿用冷兵器时代集团冲锋的战法(后世里的好多军事题材电影也是这么拍的,不知道是导演不懂还是以为战争就应当是这个样子的?),一拥而上,而且往往在1ooo米以外的远距离就开始胡乱射击,日军则以密集火力在近距离猛烈射击(好象还规定每人只能用8子弹!),给予清军以重大杀伤。在防守时,清军的军官们只注意正面防御,忽视侧翼,即使正面也无纵深兵力和火力配备。日军只要从侧翼出击,即可迫使清军全线崩溃。据观战的外国人说,“差不多中国人每一次打算守住阵地时,都因为被敌人迂回到他们的侧翼而被迫后退,中国人简直不知道该怎样防御自己”。在火炮的使用方面,问题尤为严重,一是参战各部不相统属,火炮配属于各部队,不能集中使用。日军则不论火炮多寡,一律集中使用以加强火力。二是不懂步炮协同作战的原理,炮兵阵地总是选择在“第一线步兵阵地内或其间隙。因此,火炮成为显著的目标,在战斗的初期阶段,屡次被日本炮兵破坏”。清军指挥官中也有个别人在战争实践中总结了教训,提出了改进意见,如聂士成即多次指出:“前次失利,皆由我炮未聚一处,各营顾已失机。倭炮不拘多寡,用则一处齐”。可是并未引起应有的重视,前敌将领仍是我行素。清军宋庆部曾奋勇作战,炮兵的表现也是相当出色的,但由于使用不当,被日军快炮“照准丛击”,所带火炮5门被击毁4门,很快丧失了作战能力。依克唐阿的镇边军又接着重蹈覆辙,被击毁火炮5门,全军溃退。好在这些清军将领总算从血淋淋的教训中醒悟了过来,反攻海城时,清军将所有的1oo余门各种火炮集中起来使用,结果挥了巨大的威力,夺回了海城,还算找回了些“场子”。当时,有的西方军事观察家就说:“中国6军的指挥官在基本战略战术和使用武器方面,显示出可悲的无知”,“假使军事长官们有一些现代军事的知识,中国6军也许会给予日本方面以有用的损害,但是它的军官们差一点否定了它一切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这个国家从上到下不改变对西方科技的态度,即使这一次甲午战争因为他这只小小蝴蝶的原因战胜了,面对下一次可能爆的战争,也还是会失败的!
那么,他现在能改变这一切吗?
想起李鸿章和那些务实派官员们每次行动所遇到的挫折,孙纲的心里不由得阵阵冷。
算了,还是多关心关心正在建造中的战列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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