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三王子语罢,圣上倒无一丝意外,只意有所指道:“北狄王子才来我朝,不想连这些细处都打听到了。”
这话意味不明,北狄三王面色微变的解释道:“小王也是听人说起。”
至于听谁说的,此时倒也不重要了。大殿里众人只一心想知道圣上的态度如何。
“安阳郡主,既然北狄王子提了亲,你倒不如说说你的心意。”圣上沉吟道。
姜幼白听了,心里不禁一惊。倒不是惧怕北狄王子,而是惊讶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
从她起身到走到大殿中央,短短几步却思绪万千。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席上正望着她的箫煦,他的眼神里好似有千言万语。
就在箫煦毅然决然的起身准备与圣上说什么时,姜幼白心中瞬间有了决断,她抢在箫煦面前,对着圣上微微福身行礼,“圣上明鉴,安阳如今还不想嫁人。”
圣上不想她竟是干净利落的拒绝了。一旁的皇后也诧异道:“胡说,天下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可见还是小女儿家的话。”她可是知道圣上有意为魏国公箫煦赐婚安阳郡主。
“回禀圣上,安阳虽是一介女儿身,但也想如父兄那般用臣女的一身本领报效家国,若有一日在臣女的努力下我大周百姓饭桌上餐餐有肉,臣女便是一身不嫁人也无憾了。”姜幼白坚定道。
“好一个餐餐有肉!安阳郡主志向高远,巾帼不让须眉!”圣上听了姜幼白的话,瞬间目露赞赏。只略略思忖就知道她这一志向对天下民生大有可为。
于是,他哈哈大笑着看向北狄三王子,道:“既然安阳郡主有这样的报国之志,朕自然不能勉强她。三王子还是另选她人吧!”
说罢也不在意在坐的众人如何反应,只和蔼的看向姜幼白,道:“安阳郡主,既然你暂时不想嫁人,朕也便不勉强。等日后你有心意之人了,朕便亲自为你赐婚。还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君无戏言!
在圣上话音落下的瞬间,姜幼白只觉心里那幢如高山一般的宿命感轰然倒塌,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婚姻忐忑不安,汲汲营营。从此她将有更多的心思来考虑自己的未来,甚至为自己心底那丝隐秘的回家的希望奋斗了。
此刻,她真心实意的向上面这个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男子下拜,“安阳多谢圣上恩典。”
梅氏和姜父被今日这出一波三折的情形弄的满心不安,在宫宴结束的时候就刻不容缓的带着一家子回府了。
“时辰不早了,令月和皎皎早些回去休息吧!”姜父有些怜惜的看向小女儿,想到女儿花一样的年纪,却因为那北狄王子的几句话断送了前途,就心疼的不行。
姜幼白知道姜父在担心什么,也不多解释,只乖顺的回去了。左右大局已定,姜父和梅氏的心情只能日后再慢慢开解了。
两个姑娘都回去了,姜承宗夫妇却跟着姜父和梅氏去了正房。
“爹,皎皎的亲事真的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姜承宗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道。
姜父缓缓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君命难为,皎皎既然都这么承诺了,在她做出成绩之前,怕是难了。”
她这么一说,姜承宗的面色尤为沉重,梅氏甚至开始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可怜的皎皎。她一个女孩子,圣上怎么能指望她为朝廷做事。”
要说心痛遗憾,姜父自然也不比梅氏轻。明明之前已经与魏国公府说定了,等皎皎及笄,箫煦就让人来提亲。可惜了皎皎的大好前程,就这么轻易的没了。
“老爷,要不找国公爷再商量商量……”梅氏眼含期翼道。
“也好,咱们家皎皎出了这样的事,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姜父叹气道。
陈娴在一旁看着丈夫和公婆愁眉哭脸,心里有些奇怪。其实在她看来,小姑子今晚对圣上说的话未必不是出自本意,也许小姑子是真的不想早早成亲呢。
不过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惊世骇俗,她便牢牢压在了心里并不敢说出来。
次日还未等姜父去找箫煦,箫煦一下朝便来了姜家。
姜父和姜承宗还在衙门,梅氏一边让管家去找,一边让许妈妈去唤姜幼白。
若是先前自然要守规矩,如今的情况却也不顾得了。
姜幼白去时,梅氏正等在书房门前。“皎皎,你好好和国公爷说说话。你别怕,阿娘和你父亲一定会想办法的。”
她说完便匆匆走了,姜幼白叹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皎皎!”箫煦一见她进来立即站起来。
见他眼睑下的青黑,显然是一晚上没有休息好,姜幼白叹气更重。
“皎皎,你放心,我定会求来圣上的赐婚。”箫煦笑着安慰姜幼白,“等北狄使臣一走,咱们就成亲。”
“二哥……”姜幼白强压下心里的不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二哥,我昨晚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想成亲。”
“为什么?”箫煦错愕,眼里显出痛苦,“皎皎,我们之前不是早就有默契了吗?你明知我对你的感情。”
“二哥,对不起。”姜幼白喃喃道。
“你不必道歉。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箫煦闭眼敛下眸子里的痛苦,“皎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想听实话。”他强调道,“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这么久,再加上萧煦各方面都不错,姜幼白怎么会对他的示爱无动于衷呢?不过,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二哥,我承认你对我来说是有些特别,但这都些还不足以支撑我放弃一切嫁给你。”
“放弃一切?皎皎,你嫁给我并不会失去任何东西。”萧煦哭笑不得道。
姜幼白再次摇头,“二哥,你不懂。”她苦笑道:“这就是我们难以达到一致的地方,我坚持的东西,在二哥看来可能很离谱,可二哥自以为能给我的又怎么知道一定是我想要的呢?”
“是,我是不懂。可是皎皎,我想保护你,我想给你尊荣和幸福。这样的想法难道错了吗?”萧煦看向姜幼白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二哥,你没错。只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姜幼白叹气道,“二哥也看到了,只要我做到向圣上的承诺,这些我唾手可得。”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嫁给我,是吗?”萧煦惨笑道。
“是,我不想嫁给你。二哥,不仅是你,在这里我不想嫁给任何人。”姜幼白坦然道,“二哥,婚姻是经不得一丝勉强的。如果我不能直面自己真实的心意,勉强和你成亲,那不仅对你不公平,也会害了我自己。”她不是没有过软弱的时候,在这个时代女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她想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该入乡随俗,嫁给萧煦总比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成亲好得多。
可惜,事情就是这么巧,北狄三王子骤然发难,她从圣上的态度中窥到了一丝转机,关于自己未来的转机。所以她瞬间改变了想法,并且坚定了信念。最终结果还算符合自己的期望,而在这其中唯一愧对的就是萧煦。不过,她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因为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当自己与这个世界捆绑的密不可分的时候,自己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朝思夜想的前世家人了。
萧煦最终还是走了,和姜幼白不欢而散。他临走时,有些执拗的道:“皎皎,我会等你,等你改变想法的那一日。”
无论如何,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了,相比前些日子的纠结和衡量,姜幼白总算身心俱轻了一些。
朝露和暮云这两日伺候姜幼白除了小心翼翼,心里还有些古怪。家里老爷夫人都为自家姑娘的前程操着心,反倒是自家姑娘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改之前的低落情绪,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刚开始还以为姑娘是强颜欢笑,可慢慢的就发现姑娘是真的心情好。两个丫头心里着实觉得古怪不已。
这日柳思筝来姜家看望姜幼白,朝露领着她进去。
“皎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天杀的北狄王子真是异想天开,如今害得我们皎皎连嫁人也不能了。怎么样?皎皎一定很伤心吧?”柳思筝忧心道。
伤心?朝露面上表情纠结了一瞬,含糊道:“我们姑娘就在屋里,柳姑娘自己去瞧瞧吧!”
姜幼白正在书房里调配香水,一瞧柳思筝来了,笑道:“阿筝来啦,快来帮我看看,这款香水的味道如何?”
“皎皎……”柳思筝有些怜惜的看向姜幼白,“看你能自个儿开解,我就放心了。”她最怕的是好友经不住打击,一蹶不振。如今有心思琢磨香水,可见情况还算不太怀。
姜幼白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我没事。”然后岔开话题拉着柳思筝看香水。
柳思筝先只为哄姜幼白高兴,便随着她动作了。不想看着看着就有了兴趣,“你这香水可真好闻,最妙的是不只一种味道,香味清恬怡人,繁复却清新。”
“我大嫂也是这么说的。”姜幼白笑道,“我已经答应了送给大嫂的那道香水日后只给她一人调制。”
“独一无二的?”柳思筝微怔,稍后眼神里划过一丝歆羡。
“你闻闻这瓶味道如何?”姜幼白又递给柳思筝一只小琉璃瓶。
“香味火热却不浓郁,香甜中带着微微的涩意,如浅醉中略有一丝朦胧之感。”柳思筝品评道。
“怎么样,可喜欢这款味道?”姜幼白笑看着柳思筝,见她点头就道:“这款香水便是我送与阿筝的添妆礼,叫胭脂醉。这款香水我日后再不为她人调制,如何?”
“真的?”柳思筝惊喜莫名,她感动道:“皎皎,你真好!”
两人正说话,朝露就从门外进来了,“姑娘,林姑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宝子们!因为工作调动原因,最近码字的时间不多,不过会尽量更新的。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