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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云梦泽走得很急,直到了无人地方，他才猛地停下脚步。
别发火。
他深呼吸着，努力告诫自己。
他一直知道她是什么人，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不,在更早之前,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某种意义上,或许比她本人更清楚。
正所谓——旁观者清。
云梦泽回过头来，看着白飞鸿。
她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她拉走了。但她一向心软，对旁人又总是太过纵容，这时候没有一点生气样子,只是带着些许困惑神情思考了片刻,方才露出恍然似神情来。
“对不住。”她对他露出歉意笑，“我不该同别人在背后说你私事，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常晏晏？”
云梦泽闭上眼,胸膛再度起伏了一下。
白飞鸿一怔：“因为你们两个总是一起走，而且对彼此也都很在意……”
“那是因为我们总是一起出任务！”
云梦泽猛地睁开眼，向前逼近了一大步,他眼睛亮得惊人，几乎让人想要下意识后退。但他定定地看着白飞鸿，一瞬也不瞬，不给她退让机会，也不给自己退避理由。
“我喜欢谁，你——”
你难道不知道吗？
然而云梦泽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机会。
因为斜刺里插进来一道男声打断了他们对话。
“阿泽。”
陆迟明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无法违逆压迫感。
“林姑娘在寻白道友,那边人还在等着,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说吧。”
“…………”
云梦泽沉默下来，他稍稍别过头，没有看白飞鸿，也没有看自己兄长。
反倒是陆迟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照旧地温和微笑。他看着白飞鸿，道了一声“请”。
白飞鸿看了看云梦泽，虽然不大放心，但陆迟明说得也是事实。当下确是法阵事更要紧，她迟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云梦泽肩。
“我先去那边。”她顿了顿，“有事回昆仑再说，好吗？”
云梦泽依然沉默着，白飞鸿也不好耽误下去，冲陆迟明匆匆一颔首，便朝着道路另一端走去。
待她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陆迟明才转过头来，不太赞同地看着云梦泽。
“大战在即，现在争吵，只会分了你们心。”他意有所指道，“你也不是小孩子，该成熟一些了，阿泽。”
“成熟一些？”云梦泽冷冷地笑了一下，“像你一样吗？”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陆迟明微讶，“是旁人又同你混说了什么吗？你虽然是我弟弟，但不必像我一样，你是你，我是我，阿泽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是说——”云梦泽转过脸来，第一次用那种锐利逼人目光看着自己兄长，“你所谓‘成熟一些’，就是像你一样狡猾意思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迟明神情也淡了下来，静静看着自己弟弟。
“说得这样好听，但是从第一次见面时候起，你就一直在看着她吧？”
云梦泽面上笑意更甚，眼底却亮得像是有火在烧。
“她那个人很迟钝，所以没有发现，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大哥。”
“……”
陆迟明沉默着，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缓缓开了口。
“或许你误会了什么……”
“真是误会话，你早就否认了。”云梦泽又笑了一声，他大哥是什么样人，他再清楚也不过了，“你喜欢她，不是吗？从第一次看到她时候起你就喜欢她。不然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又为什么要制止我？”
“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合适。”陆迟明皱起眉来，“阿泽，你是我唯一弟弟，我总是希望你好。”
“大哥，你也是我唯一哥哥。”云梦泽冷笑一声，“所以别用你应付别人那一套来应付我，你骗不过我。我真应该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在用什么眼神看她，又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总是，总是在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云梦泽想，无意识地咬紧牙关。
了然、审视、宣告着什么、又提醒着什么一样眼神。
他确是一个好哥哥。
云梦泽想到这里几乎又要冷笑了。
明明知道自己弟弟喜欢自己女人，却还是大度保持了沉默。一旦说出来，双方立场都会变得异常尴尬，作为男人，作为一族未来主人，若是揭穿了这一事实，就算如何不愿意战斗，他恐怕也必须为了捍卫尊严，流放甚至杀死云梦泽吧。
要是有不知情人看来，恐怕会认为，这简直是真正英雄豪杰都难有度量。
但云梦泽知道，真相不是那样。
不是。
陆迟明是他唯一兄长，他们是血脉相连兄弟，亲眼见证过对方成长。没有人比云梦泽更了解陆迟明是什么样人。
那只不过是一种笃定罢了。
笃定于白飞鸿爱，所以才会有那份从容。
若是有一天她不再爱他——若是她不爱他，大哥又会怎么做？
云梦泽抬起眼来，对上了兄长视线。
——对，就会用现在这种眼神看他。
兄弟二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云梦泽低笑了一声，从自己兄长身边走过，肩膀相撞瞬间，他如同梦呓一般开了口。
“不要搞错了，哥哥。”他低声道，“我之所以什么都不说，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
因为说了话，她会活不下去。
他昏昏沉沉想。
一个人可以战胜自己出身，却永远不可能摆脱自己出身。
一个人从最底层往上爬时候，总会有数不清手想把她拉下去。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多少张嘴都在等着嘲弄她。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是她有一步行差踏错，那些人都会迫不及待把她拽下来，嚼碎她骨头。
兄弟为争一个女人反目这种事，放在别女人身上，还可能算得上一段风流佳话。但放在白飞鸿身上，就会成为她品德败坏证据。
到了那时，连白玉颜与闻人歌都会被人们拿来品论，连他们声誉也会蒙上污点。
所以他什么也不会说，一直沉默到死为止。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把她让给你了。”他轻声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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