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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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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你是半妖吗?”

这样一个问题直白地杀到脸上来,花大管家反而愣了一下。

须臾,那张老树皮一样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斑驳笑来。

“果然不愧是龙血传人,五感远超常人。”他语气甚至有一丝钦佩,“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只一见面便能看破我出身人。”

云梦泽顿了顿,道:“是我冒昧了,只是我想知道,既然花家过去做是买卖妖族生意,为什么会请一个半妖做管家?”

“小人被提携为管家,也不过是这些年事了。先前小人也说了,花家大火之后,旧人们死死散散,承蒙少爷不嫌弃,才提拔了我做大管家。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少爷心善,不想让小人流落街头罢了。”

云梦泽静静地听着,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他捻着手中泥土动作放缓了些许,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云公子?”花大管家到底是耐不住问了一句,“您这是……?”

云梦泽手上动作一顿,松开手来,让泥土落回地上。而后也不见他掐诀或是念咒,一道清洁咒便已将他手上尘土清了个干净。

“无事。”他淡淡道,“那场大火既然死了那么多人,花家没有请人来作法超度吗?”

“要说请人作法,这些年来我们也陆陆续续请了不少。”花大管家苦笑更甚,“只是岭南道地处偏僻,本地仙门终究不似一山二阁那般神通广大。钱没少花,结果……也正如您所见。小人能力有限,实在惭愧。”

“你们花家……倒真是有意思。”

云梦泽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究竟有什么意味。

“一个永远活在火灾当日快乐疯女人,一个半妖管家,还有一片怨气浓重土地……花非花倒也是心大,居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他倒也不怕出事。”

“少爷为人确实——”花大管家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四个字来,“——落拓豁达。”

“不如说是缺心——是诸事不挂心。”云梦泽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方才那句险些跑出来真心话岔开,“关了妖族买卖生意,也没见花家钱财往来受什么影响。这倒是难得。花大管家也不必妄自菲薄,仅就这一点,你也不是寻常之辈。”

世间诸事,从来都是雪中送炭难,雪上加霜易。

一个家族要兴起很难,要倾颓,有时却只是一夜之间事。而且家道中落,素来都是落下去了便很难起来。

但花家却没有这般迹象。

不如说,在云梦泽看来,花家兴盛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家族衰落味道是藏也藏不住。就像一个人,一旦开始穷困,那窘迫意味便会自衣摆褶皱、袖口污渍、面相苦楚中一丝一毫地流露出来,无论主人如何掩饰,也无所遁形。

然而,无论是花非花,还是偌大一个花家,都没有这种迹象。

这所大宅院虽然有些衰败了,但不过是主人不在,失了人气自然颓靡罢了。无论是雕饰、下人还是宅邸里洒扫陈设,都是一等一精致。便是护院大阵与防御法器也都是最新,十分完整严密。

而花非花在昆仑墟这么些年,吃穿用度也都不见一丝俭省,在法器上更是挥金如土。

云梦泽不由得有些好奇,花大管家究竟是怎样一个奇才,才能在花家老爷与主母双双毙命,少爷在外求学之时,支撑起这一片门庭来,还让花家财富不减反增。

花大管家垂手,面目模糊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模糊笑来。

“小人也没有旁长处,不过是擅长做生意罢了。”

“是吗?”

云梦泽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句。

而后,像是对花家生意全然失去了兴趣一般,他继续迈步向后院走去。

在他身后,花大管家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冷汗已浸透重衣。

他觉察了吗?

男人被火灼伤面庞稍稍扭曲了一下。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跟在云梦泽身后,同他一起前往后院。

龙五感远超常人,是以花大管家也不敢直接盯着云梦泽看,他只能垂下眼来,盯着自己脚尖,一步一步跟着云梦泽往前挪。

云梦泽却忽然停下脚步。

在他们前方,是一方荷叶田田碧湖。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本该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景象,却不知为何,显出一种别样阴森来。

穿过湖面风带着森森水气,沁骨冰凉,那寒意直浸到人四肢百骸之中。在森寒湖水之上,红莲开得如火如荼,一路延烧,红得妖异,似乎要将这庭院也烧起来一样。

“这个湖——”

花大管家连忙开口:“是先前烧起来地方,实在烧得太过彻底,难以修复,少爷便做主将这一块推平了,挖了一个湖填上。”

“难怪。”云梦泽喃喃,“我就在奇怪,无论是建筑构造还是阵法布局上来说,这个湖位置都很奇怪。”

“这也没办法。”花大管家笑笑,不动声色地拭去了额角汗意,“您是没见着当初大火后惨状,这一片整个烧焦了,就是想重建一套楼阁也不妥当,只好整个挖掉。少爷也知道这里挖个湖实在不像样,但也没有别招不是?”

云梦泽没有应声,他还在看那湖上红莲。

时值仲夏,正是荷花开始盛放季节。

饶是如此,这些荷花未免也开得太盛了。

“在看什么?”

一道慵懒声音打断了他思路。云梦泽抬起头,正对上花非花眼睛。那双眼睛有着柔和而又妩媚线条,便是不笑时候也像极了在笑。

他素来不喜欢花非花,也深知对方并不喜欢他。这种两看两相厌关系,令他在花非花凑过来时候稍稍侧过身,在两人之间再度空出了一段距离。

“没什么。”他语气格外冷淡,不想同这个人多说什么。

花非花却沿着他视线看了过去,在看到那片红莲之时,他稍稍抬起唇角,瞥向云梦泽。

“怎么样,我家花开得不错吧。”他笑着说,“这可是我特意从江南道移来名品,本以为会很难养活,没想到在这开得倒是更艳了。可见橘生淮南这种事,也要视情况而定,你说是不是,云师弟?”

云梦泽皱着眉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花非花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一丝冷冷笑。

“想问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你猜得确没错,花家大老爷,就死在这里。我也是为了这个,才会在这里填一个湖。”

他没有说谎。

龙直觉能感觉到这一点。

云梦泽再度移开了视线:“我对你家事没有兴趣……只要不会把师姐牵扯进来就好。”

花非花闻言,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笑得是那么厉害,整个人都笑到发抖,弯腰趴在湖边阑干上,肩膀一抽一抽,笑声也越来越响,几乎都要背过气去。

好一会儿,他才在云梦泽看傻子一样目光中直起腰来,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相信我,花家这些破事是不会把阿白卷进去。”他明明是在笑着,眼睛却是冷,“倒是你,你们家那些破事不要把阿白卷进去才对。”

云梦泽只是冷冷看着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啊对了,阿白在给那个疯女人配药,让我去找一味灵草,我还得去库房一趟才行。”他看向花大管家,“找东西还是要你来才行,前面带路吧。”

与云梦泽擦身而过瞬间,他抛下了一句如同诅咒低语。

“毕竟,和你们东海三家那些烂账比起来,花家都算得上是清清白白,光风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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