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偏爱勉强
药房。
一袭素衣，容若天仙的小龙女安静坐在椅子上，不时抬起头看一眼落座在对面榻上的俊美青年，久久不语。
窗外，月挂枝头，映的小龙女肌肤愈发雪白，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几近地面，她沉默半晌，道，“师弟，快要到子时了。”
“嗯。”
龙蓬微微颔首，抿了口茶，半阖的眸子瞧了一眼屋外的那弦明月，“等到时辰，你若安康，那就早点休息吧。”
“好。”
小龙女点点头，侧目与杨过说笑起了说来，看起来丝毫不担心一样。
龙蓬摇摇头，继续跟一灯大师下起了棋来。
“阿弥陀佛，龙先生下棋的风格，当真奇特，凌厉却暗含阴柔，霸道又不失风雅，是个复杂的人啊……”
一灯大师落下一枚黑子，登时连接出一条纵横棋盘的大龙来，布局已成，缓缓道，“不过，思绪繁杂多变，伤神又伤身，老衲觉得先生还是不要过去勉强。”
“不巧，龙某偏生爱勉强。”
龙蓬落下一枚白子，神情平静，看不出表情来。
啪——
一灯大师跟了上去，一枚黑子落下，优势再度扩大，开始分割战局，将白方逐个击破，棋路颇为稳健，不骄不躁。
两人继续下着，啪啪的落子声不绝于耳。
小龙女忽然来了些许兴致，走了过去，看起了棋局，杨过也凑了过来，望着桌上局势，笑道，“龙儿，那家伙看起来是不是要输了？”
小龙女看了一眼棋盘，又看了一眼龙蓬，最后视线重新落回棋盘上，迟疑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棋局上看，白子现在的确已陷入劣势，待到中盘子定，也就是分胜负的时候了。”
杨过跟小龙女学过围棋，虽算不上大师技艺，可总算是会的，闻言点了点头，聚精会神的瞧了一会棋局，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家伙平日里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想不到是个臭棋篓子，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呀。”
“过儿，不许胡说，还未落定，胜负犹未可知。”
小龙女微微蹙眉，抬了手捏向杨过。他可不敢躲闪，登时就感觉耳朵一热，鼻间幽香阵阵，颇为好闻。
这时。
啪——
一枚棋子落下，龙蓬冷冷淡淡的瞧了二人一眼，准确说是看了杨过一眼，他瞧了一眼窗外月，站起了来，说道，“不下了。”
“……也…也好。”
一灯大师明显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复杂的棋局，心中却是不由的松了口气，不知怎的，明明优势尽在己手，可下到后面，他总觉得处处不对劲，颇耗心神。
“龙儿，你瞧他这什么脾气，莫不是玩不起？”
龙蓬脚步顿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茶言茶语的杨过，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这时。
只听“咔嚓——”的数声响，桌上的黑子一个接着一个化作齑粉，随着窗外的一阵风吹过，棋盘上仅余下了散乱的白子。
“这……”
一灯大师倒吸口凉气，显然是被震惊到了，依着他的竟然竟然没发现龙蓬何时动的手脚，
这岂不是说，龙蓬若是想要偷袭暗杀，他也察觉不了吗？
“龙先生何必如此，一场棋罢了……”
“大师也说了，一场棋罢了……”
“……”
一灯大师怔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低头默念佛经，他双手合十，道，“先生说的是，一场棋罢了，倒是老衲动嗔了……”
杨过夜懵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只是说道，“龙蓬，方才那局棋你输了。”
“嗯，我输了。”
龙蓬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脸上毫无波动，给杨过气的眼前发黑，“你输了就输了，怎的还毁棋呢？”
“所以呢？”
“你…你……我……”
闻言，杨过噎了一下，不然肚子化强的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莫吵了。”
对于二人不对付，小龙女也是无奈，站到了两人人间，阻止他们继续下去。
龙蓬望了一眼窗外月，神情严肃了些，“时候差不多了，师姐，你感觉如何？”
小龙女愣了一下，答道，“倒是没什么不适，还是跟之前一样，如此看来，师弟你先前说的玉蜂浆和寒潭白鱼都是……”
月挂中空，她话未尽，脸色陡然惨白下来，气色直转急下，身形摇晃两下，被身旁的杨过搀扶住，这才站稳。
“不好，龙儿！！”
杨过这时可顾不得跟龙蓬斗嘴，抬掌涌出真气，压制她体内毒质。
屋内众人神情惊变，程灵素立刻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小龙女一阵，将一枚解毒丹送入小龙女口中，然后，捏住她脉门，小心探查。
龙蓬一旁看着，神情愈发凝重，瞧见杨过渐渐开始冒汗，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青黑之色，就知道是毒质逆流，顺着真气朝着他涌了过去。
若是不急时制止，毒质与杨过体内的情花剧毒融合，那他怕是要与小龙女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他不知道后果吗？
他自是明白的，不过，他心甘情愿就是了……
“灵素，怎么样？”
程灵素取出青囊里的针包，将之铺盖，头也不抬的说道，“毒质早已侵袭全身，虽有药缓解，可也是杯水车薪，若是杨少侠真气耗尽，龙姐姐不消片刻，怕是就要香销玉陨。”
“我现在用之前救你的‘银针拔毒法’，看看能否替龙姐姐拔出心脉之毒，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若是龙姐姐能撑到明日天亮，一切就好说，说是不能……”
程灵素话没说完，可在场的人也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龙蓬看了一眼还在调配药方的天竺神僧，抿了下唇，转目看向了那一枚枚变的漆黑的银针，眸间思绪点点头。
上次。
在药王谷外龙蓬内力消耗过甚，引的毒发，就是程灵素与薛慕华二人用“银针拔毒”才压下去的。
不过，那时龙蓬虽是剧毒缠身，可却保的心脉无损，加之他体格健壮，真气雄厚，自是小龙女无法比拟的。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一灯大师念道了数声，神态无法慈祥，他盘膝落坐在小龙女左手边，袖掌之中涌出练了数十年如一日的一阳指。
至纯至阳，中正平和的纯阳真气，点起小龙女体内的生机，保持其命灯不灭。
龙蓬在旁看着，眼神中闪过犹豫之色，几次展露朝外看去。
“大客卿。”
金凤走入屋内，见到这个阵仗明显惊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属下已将人带到了院子外。”
“……”
龙蓬沉默半晌，眸光闪烁间，视线落至身旁女子身上，“金凤，幸苦你了。”
“为大客卿尽忠，属下死而后已，无怨无悔。”金凤低下头，恭敬道。
“……”
龙蓬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疲倦，他摆摆手，“你先退下，有事我在唤你。”
“是。”
望着她高挑的背影，龙蓬抿了抿唇，轻轻叹息了声，喃喃道，“先前应当把那是老顽童抓住的……”
说着，他移步至小龙女身前，看着她那惨白的脸，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轻轻一笑，手成剑指，指剑溢出妖冶的红色，点向了她的眉心。
“嗯……这是……”
一灯大师察觉到小龙女骤然鼎盛的生机，惊了起来，睁开双眸，瞧见龙蓬此举，忙道，“龙先生，不可！”
程灵素愣了一下，脸颊的香汗滴落在裙摆上，她顺着一灯大师的目光，看向了龙蓬，登时瞪大了杏眸，急出了眼泪来。
她素来是个性子坚毅的，可在遇见龙蓬之后，不知怎的，好像就变得柔弱爱哭了起来。
“龙先生，何苦以命抵命……”
“咳咳……大师放心，龙某心中有数。”
说完，龙蓬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口鼻溢出黑血的杨过，剑眉皱起，也知道在这么下去，他就要先走一步了，不做迟疑，抬掌落在了他额头，同时用起了玄功心法。
“嗯！！！”
杨过浑身精气神被人一点点抽出，虚弱感袭来，他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发觉是龙蓬之后，登时暴怒，想到小龙女此时情形，生生压下怒意，心中生出莫大的悲意，想着别了龙儿。
可还没等他想多久，却是发觉体内堆积的毒质减轻了起来，渐渐明悟过来。
他复杂的看了凤眼半阖，面无表情的龙蓬，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生出愧疚之感。
龙蓬自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将杨过当初中专站，将毒质吸取过来，然后，在用起了自创的《防毒心法》，将毒质移出体外。
这一件件事都是精细的活，若是常人就是一件事交由他来，也容易出错。
不过，龙蓬却无半点错漏，先前跟一灯大师下了一局棋，可在一灯打师的眼皮底下，将真气输送进一枚枚棋子中，还不让他发现，显然他对精气神三者的控制已然细致入微。
不少用，亦不多使半缕半毫。
……
时间流逝，一灯大师最先停下，他看了一下，黑漆漆的夜色，神情凝重，面无血色，很是担忧的看向那不知何时闭上眸子的龙蓬。
“龙先生，天命不可违，莫要勉强，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不巧，龙某偏生爱勉强！”
龙蓬说完接过了一灯大师的位置，内力真气化作阳态，虽不比一阳指的至纯至阳，却也中正平和，不失道家柔和轻缓，循序渐进，暗藏勃勃生机。
“……”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一灯大师心中一阵感叹，年轻人的倔强，随即，盘膝而坐，调息身体。
他之前为了压制裘千仞的杀心，已经合成大半功力，他想将功力恢复巅峰，最少也需一年时间，如今冒险给小龙女续命，前功尽弃，几乎是在拿自己的命在换，也就以命抵命了。
对于小龙女，或者对于龙蓬来说，是欠下一灯大师一个大人情了。
程灵素依旧在忙碌，浑身香汗淋漓，她不是抬头看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龙蓬，心中很是难过，却也知这个关头，不是她闹性子的时候，压下种种情绪，全力施针。
一百零八根拔毒银针一根接着一根带出毒血，化作青黑。
程灵素心情愈发紧张。
针尽日出，一切安好，否则，天命难违。
这时。
穿着一身白袍的天竺大师走了过来，他对一灯大师说了些什么，不时指了阖上眸子的龙蓬，神情严肃。
看向手中汤药，一灯大师侧目望向程灵素，“程施主，这时老衲师弟为龙先生调配出汤药。”
程灵素怔了一下，她狐疑了接过汤药，拾起汤勺，自己先喝了一口，分析药性，旋即，汤要入腹，药效明显，通体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可没一会，两颊就红了起来，浑身燥热。
“这是补药，还是大补……”
程灵素顶着两团高原红，有些犹豫，她学医多年，自是明白虚不受补的道理，所以之前给龙蓬开的药皆是些温网的法子。
虽然见效慢，可胜在安全平稳，她总是不想让龙蓬冒半点危险的。
“程姑娘是觉得不妥？”一灯大师问。
“这个……”
程灵素脸色微怔，她抬眸瞧了龙蓬一眼，见他这时浑身开始冒汗，脸色惨白的吓人，却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总归要将命保住不是？
“张嘴！”
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龙蓬先是睁开了眼睛，见到程灵素跪坐在自己面前，神情疲倦，小心的汤勺递至自己唇口，即是心疼又是自责，却是一口一口将汤药喝完。
“你记得，保护好身体。”
汤药喝完，程灵素说完这句话，赶紧跑至小龙女身边，将她身上的银针拔掉，换上新的银针，如此往复。
许久……
龙蓬喝了数次大补汤药，此时仍旧感觉昏沉疲倦如同潮水似的，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很不不爽利。
“小子，不要命了。”
龙蓬眸光陡然清明，侧目而视，就见一个穿着染着些许灰尘的白胡子老头出现在屋内。
“张真人……”
“行了，别说话了，闭目调息，老道救你小命，一天天的净给老道添麻烦。”
张三丰没好气的一把按住龙蓬，抬掌输送绵绵不绝的纯阳真气，同时他看向了同样脸色惨白的小龙女，叹息了一声，“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