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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会如何作想,顾砚书不得而知,顾砚书只知道,这次之后,他家小鹿恐怕又要忙着整顿三军了。
果然,顾砚书心中的这番想法刚落,便听到了秦戮的声音:
“名单你们先拿下去核实一番,顺便看看能不能再从李明鹏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是。”
止戈瞬间便明白了秦戮的想法,表情顿时严肃了不少。
止戈跟在秦戮身边这多年,见识过了不少风浪,刑讯的手段自是磨人。
最后,还真从李明鹏嘴中掏出了不少的东西来。
譬如其他勋贵在军中的布局等等。
虽然这些信息比较零散,甚至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年有些已经不大合用,但也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除此之外,李明鹏对他曾经所做下的那些事儿,也同样供认不讳。
每次交战时所损害的那些无辜的百姓,确实是李明鹏故意为之。
问其原因,竟然是不想麻烦。
准确的来说,是李明鹏不想为了一群妇孺增加工作量,徒增风险。
听到这番话,负责刑讯李明鹏的□□头都硬了好几轮。
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不用时时刻刻处于是否会丢掉性命的担惊受怕之中吗?
结果李明鹏却一心想着立功,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
要不是止戈千叮咛万嘱咐,李明鹏身上牵涉众多,一定要留下一个活口,就李明鹏这番话,少不得会被刑讯之人当场打死。
到最后,那人也只能对着李明鹏唾骂了一声:
“难怪当初王爷死活压着不抬你为副将,你还说自己不得志,呸!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被架在刑讯台上的李明鹏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反驳。
若是顾砚书看到李明鹏现在的模样,定然会被吓一跳。
此刻的李明鹏,早就没了与顾砚书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上次与顾砚书见面时,李明鹏身上的肌肉虽说有所松散,但那虎背熊腰的模样,仅仅是静静地站着,也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然而此时的李明鹏,那一身肌肉消减了不少不说,整个人也比以前瘦了好几圈,浑身上下更是看不到一块儿好肉,皆是受刑的痕迹。
但想想李明鹏这些天过的日子,对于他身上的这一番变化,也就不奇怪了。
自从知道秦戮感染上天花,都是李明鹏做的手脚之后,厉王府中的人对着李明鹏就憋着一口气。
更别说梅颜夕还将李明鹏与李二狗之间的那点老黄历,以及李明鹏所做的那些恶心事儿,给厉王府的兄弟们好好宣扬了一番。
厉王府中的人早就见惯了自家王爷与王妃之间神仙眷侣一般的感情,潜移默化之中思想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这乍然听到如此让人恶心之事,自然也是一阵又一阵的反感。
这样的情况下,李明鹏落在厉王府的手中,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用厉王府刑讯的人来说,他们可是按照最高规格的待遇对待李明鹏的。
三班人每天轮班倒,他们醒着的时候李明鹏别想睡,他们轮班的人睡着了,李明鹏也得醒着。
更别提这些日子他们也没给李明鹏吃上一顿好饭,全让于立人给开成了药。
左右这次他们来溢州,别的东西没多带,最不缺的就是补品药物。
几碗药灌下去,能把命继续吊着就可以了。
几天下来周而复始的折磨,再怎么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得脱上一层皮,更别提李明鹏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才故意病了一场,身子还没完全养好。
顾砚书虽然没有去看过李明鹏现在的模样,但却架不住手底下有个大大咧咧的梅颜夕。
亲自去看过之后,便欢天喜地地来同顾砚书“报喜”来了。
顾砚书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家小鹿手底下的人竟然还会玩这么多花招。
但想到李明鹏所做的那些事儿,顾砚书脑海中也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活该!
按照梅颜夕的意思,就应该直接将李明鹏就地正法。
顾砚书虽然也想这样做,但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想想便能直接做的。
秦戮感染上天花的事儿,不仅顾砚书上心,皇帝也同样上心。
这些日子止戈调查李明鹏时动静不小,自然也被皇帝派来的御林军给看进了眼中。
后来止戈将李明鹏带回来的时候,也没怎么瞒着人,有心人只要稍稍一打听,便能清楚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最后,顾砚书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将厉王府调查出来的所有结果,连同着李明鹏的供词装在一起,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回京。
顾砚书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再看一看皇帝对几位皇子的态度。
而除了李明鹏之外,李桂花,也成了一个问题。
李二狗家人丁稀薄,本就只剩下了母子二人,现在这人却死在了天花之中。
而与李桂花有着血缘关系的李明鹏,也被李桂花大义灭亲地送进了厉王府。
无论最后皇帝给出的指示是什么,秦戮与顾砚书都不可能让李明鹏活着回去。
若是这样,那李桂花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天齐的孤儿难做,更别提李桂花还是一姑娘,更是难做。
按照顾砚书的意思,这次李桂花在他们调查之中也算是给了不少帮助,他愿意承李桂花这个情。
左右不过是多一张嘴的事儿,李桂花也被教养地不错,直接将人带回去,养在府里便是。
但这个想法刚说出口,就被梅颜夕给驳了。
若是将李桂花带回去,要让她以什么身份住在王府?
八岁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厉王府现在正儿八经的主子也就秦戮与顾砚书两人,两人还都是男子。
若是不给个身份,让李桂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住进去,不仅对李桂花名声有碍,也难免会让人对厉王府有所诟病。
但若是正儿八经地将李桂花收入膝下,王爷身份特殊,难免牵扯甚广。
旁的不说,就是是否要上皇家玉蝶这一点,就足够让那些朝臣们掰扯了。
这个时候顾砚书才发现,将李桂花带回去这件事,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心中的想法落了空,顾砚书不得不重新去思索李桂花的出路。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听到了梅颜夕的声音:
“不若便将这李桂花交给属下?”
“嗯?”顾砚书当即便给梅颜夕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原本家母还想再要一个女儿,奈何身子不允许,没能如愿,属下见这李桂花也算是乖巧,带回去,少不得能讨家母欢心。”
这话梅颜夕倒不是说谎。
梅夫人在发现梅颜夕被教养“歪”了之后,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一度发愤图强,去和旁的有女儿的人家取了不少经,发誓要让梅颜夕走回“正道”。
然而彼时梅颜夕的性子已经成型,哪有那么容易被掰扯回来?
梅夫人说多了,梅颜夕还觉得颇为不耐烦。
偏偏梅将军对梅颜夕这个女儿还是有求必应,见女儿不喜欢,也跟着劝夫人不必强求。
梅夫人见梅颜夕已经定了性子,也只能无奈放弃,但心底到底是留了一丝遗憾。
后来便想着再生一个女儿,一定要将其培养成笑不露齿,莲步轻移,轻言细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张嘴便来的大家闺秀。
甚至还为此拉着梅大将军一起,努力了不少时日。
最终梅夫人的“努力”倒是有了成效,然而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成果并不是梅夫人想要的香香软软的小闺女,而是变成了一个淘里淘气的臭小子。
偏偏这个臭小子生下来之后,大夫又说梅夫人生育三子一女已属罕见,若是再生育,难免会坏了根基,不好再要小孩。
梅将军也是一个宠夫人的,闻言干脆一碗绝子汤灌了下去,不愿让夫人再受生育之苦。
梅夫人知道之时,事情已成定局,只能无奈作罢,但这么多年下来,到底心中留有遗憾。
现在梅颜夕见这李桂花的性子也算是对自己的胃口,便直接打起了将人带回自己家的主意。
梅颜夕话音一落,便看到了来自顾砚书略带一丝质疑的目光。
现在顾砚书只怀疑,梅颜夕刚刚与他东扯西扯一大堆地说着什么李桂花不适合住在王府的话,就是在这儿等着他的!
然而梅颜夕却给了顾砚书一个很是坦荡的目光,那眼神中的含义十分明确:
虽然我刚刚的确是有所私心,但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顾砚书也不是一个会被私人情绪所左右的人。
不过略微思索片刻,顾砚书便确定,对于李桂花来说,去梅将军府上,的确比在王府要好上许多。
最终,顾砚书也只能点点头,应了梅颜夕的要求。
但也没有忘记补充上一句:
“这件事最主要的还是李桂花的意愿。”
若是李桂花不愿意,也不可强求。
对此,梅颜夕也没有任何意见:
“属下明白。”
安排好李桂花的归宿,顾砚书又从太医口中得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秦戮此刻已经完全痊愈了。
甚至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秦戮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许多。
虽不及秦戮以前的巅峰状态,但也比寻常人要健壮不少,想来不日便能完全恢复。
听到太医的这番言论,顾砚书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完完全全地落了地。
秦戮身子好了,当即便想着要给顾砚书履行他曾经所许下的承诺:
带着顾砚书好好在溢州逛一逛,体会一下溢州的风土人情。
对此,顾砚书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因为这样的机会难得,心中还升起了不少期待。
谁知这天公不作美,顾砚书与秦戮这前脚才计划着出行,后脚溢州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接连下了好几日,中途虽有停歇,但时间都不长。
往往地上的积水还未干,第二场大雨便已经落下。
这样的天气,顾砚书与秦戮也不得不放弃出行计划,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即便顾砚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好好的计划,却因为天气原因而搁浅,心中也难免有些气闷。
秦戮对此倒不十分在意。
甚至在被困在院子里的时候,秦戮还觉得这几场大雨来的正是时候。
他与王妃许久未见,早就已经思念得紧。
前些日子他身体不好也就罢了,现在身体好全乎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然便不由自主地给漫上了心头。
既然现在出行计划搁浅,只能留在院内,那自然就有留在院内的快乐。
当即,秦戮便向自家王妃伸出了恶魔之爪,想要与自家王妃好好温存一番。
顾砚书原本心中就烦闷,秦戮这还对着他嬉皮笑脸的,可算是直接撞在了木仓口之上。
顿时“新仇旧恨”加在了一块儿,顾砚书想也不想,便直接将人一脚踢开:
“王爷想做什么?”
“自然是行使权力,履行义务。”
此时的秦戮为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与顾砚书嘻嘻哈哈:
“这些日子本王忍得十分辛苦,王妃难道就不想本王?”
一个上前,便想将人重新搂进怀中。
谁知道手刚伸出去,便被顾砚书给一巴掌打落:
“当然不想!”
对上秦戮一脸茫然的表情,顾砚书丝毫不客气地接了一句:
“毕竟我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够想这些事儿呢?”
“孩子”两字一出,秦戮顿时便知道,自家软软这是与自己翻起了旧账。
在顾砚书到溢州的第一天,秦戮便因为脑子不清醒说了不少狐言狐语。
后来身子日益好转,秦戮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的那些言论,便头上冒冷汗。
特别是想到自家软软当初的反应,便知道这人当初应当是被自己气急了,心中更是忐忑。
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秦戮在面对自家王妃时,都很是言听计从。
基本自家王妃说东,他不敢指西,自家王妃让坐着,就绝对不敢站着。
谁知道这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砚书却丝毫没有提及秦戮当初那一同胡言乱语的意思,秦戮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以为这是自家软软怜惜他大病初愈,不准备在这件事儿上做文章了。
谁知道顾砚书居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乍然被翻起旧账,饶是秦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怎么?王爷这是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
将秦戮呆滞的表情尽收眼底,顾砚书才觉得心底的气闷稍稍好了些许。
但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松动,直接冷哼了一声: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这……我当初那不是病糊涂了吗?”
秦戮此刻除了小心翼翼地同自家王妃赔笑脸,还能做什么?
当即便端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看着顾砚书,企图寻求原谅。
连忙低声细语地说着:
“我这不是想着王妃比我小,这老牛吃嫩草,心里愧疚吗?”
也就是此时房间里没有外人,若是此刻秦戮这番如同哈巴狗一般,冲着主人摇尾讨好的模样落在旁人的眼中,少不得会让那人重塑自己的三观。
“好,孩子这事儿就算你勉强过关,但你后面还说了什么来着啊?”
然而此刻的顾砚书,却丝毫没有放过秦戮的意思,眼睛一横,直接翻开了自己心中的小本本:
“还说你看着就不成了?我怎么看着,王爷现在很是活蹦乱跳,甚至还有精力胡思乱想?”
“这不都是王妃照顾的好吗?”
秦戮连忙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家王妃手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来自秦戮难得的奉承,无疑让顾砚书觉得十分受用,但最让顾砚书生气的并不是这个。
“那王爷还说,让我带着库房里的东西离开王府,过两年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端起茶杯来缓缓喝了一口,顾砚书接着说:
“怎么?王爷是觉得与我在一起不正常了?”
说到这里,顾砚书已经不是纯粹的翻旧账了。
当初听到从秦戮口中说出这些话时,胸中的气闷,似乎又重新蔓延上了心头。
连带着,顾砚书看向秦戮的眼神也多了几丝责怪。
“不是,王妃这是听岔了,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
秦戮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家软软的情绪变化?
顿时更加谨慎了,连忙上前,又是给顾砚书赔笑脸,又是为其捏肩捶背,姿态直接放到了最低:
“我哪里舍得放王妃去娶妻生子?王妃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别说是这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也是要在一起的。”
“王妃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这些事儿了?好吗?”
说着,秦戮便端着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冲着顾砚书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
就秦戮现在的模样,谁能受得住?
顾砚书自问是受不住的。
当即便想要直接大手一挥,原谅当初秦戮病重之后的胡言乱语。
但在话说出口的前一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将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顾砚书向来是个不喜欢吃亏的性子。
别人从他手中拿走了一分,他定然会让别人还上十分。
虽然在面对秦戮之时,顾砚书向来没有什么原则,但一想到当初自己风尘仆仆赶来,拖着满身疲惫却听了秦戮那么一通屁话时的气闷,顾砚书又觉得咽不下心中这口气。
本着不能自己一个人气闷的原则,顾砚书眼睛转了转,顿时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自家秒变哈巴狗的小鹿:
“王爷染上天花的事儿来的突然,想来还未看到我最后的那封回信?”
虽然不知道自家软软为何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秦戮在眨巴了一下眼睛后,依旧老老实实给出了答案:
“的确还没有。”
顾砚书微微点头,又说道:
“那王爷先去看看那封信。”
秦戮现在一心想要讨好自家软软,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看信。
毕竟顾砚书人都在自己面前了,何必再去看信?
不过既然是自家王妃的要求,秦戮到底还是乖乖照着吩咐去做了。
顾砚书的最后一封回信打了一个时间差,送来的时候恰巧是秦戮感染天花的时候。
彼时秦戮的脑子混沌,根本无法查阅信件,他又向来不许旁人看顾砚书的信件,底下的人自然不敢贸然做主。
那封信便直接被兴仁收了起来。
后来厉王府中的人忙着调查秦戮感染天花一事,兴仁也同样如此,一来二去,竟然忘记将信件交给秦戮了。
如不是顾砚书此时提及,或许要等到一行人回京之后,兴仁才能想到这茬。
但这封信到底是顾砚书的亲笔,即便是一时忘了,收拾的也是极为妥当。
在将信件交给秦戮之时,那信封上甚至连一个褶皱也没有。
将信件拿回来,秦戮看了看自家软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封,又抬头看了看自家软软。
得到一个催促的目光后,秦戮才低头,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信封,将其中的信纸抽了出来。
秦戮阅读的速度不慢,一目十行下来,不多时便将整封信的内容看在了眼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秦戮终于知道,为何自家王妃会突然让他先看这封信了。
在这封信,顾砚书除了写了他前些日子在京中的日常,以及朝堂上的变化之外,还多写了一个以前没有的内容——
梅颜夕。
当初写这封信的时候,顾砚书是抱着要好好调侃一番自家小鹿的念头,写的自然也就比较多。
不仅写了梅颜夕与秦戮之间的那点老黄历,甚至还写到了他与梅颜夕见面之后发生的种种。
最后还抱着让秦戮吃醋的念头,加上了一句:
“梅姑娘将王爷批评地一无是处,还说要给我介绍几个优秀又好看的男子,王爷以为如何?”
若是中间没有出天花这件事儿,秦戮在收到这封信后不久便会回京,届时久别胜新婚,再加上这封信的加持,难免不是夫夫间的一种情趣。
但此刻,这封信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意义与作用。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顾砚书让秦戮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秦戮几乎是在看到最后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心中便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了自家软软略带一丝沉思的声音:
“当初拒绝梅姑娘的时候嘴太快,现在重新想想,当初梅姑娘所说之言,好像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