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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幻象(1 / 1)

两个人沿光而行,银点在他们身后铺出条道路,远远瞧去好似一根细而轻的银色绸带。

苏鹤亭转了下灯,灯光照在更多的银点上。这光芒对他们没用,对银点来说却如同安神香,可以让它们不再惊慌,但是灯就这么一盏,实在杯水车薪。正在苏鹤亭沉吟之际,忽然听见某处传来几声缥缈的梆子声。

“邦、邦、邦!”

那声音隐在呼啸的狂风里,使人听不真切,恍惚间如似幻觉。谢枕书停下脚步,十字星在风里摇晃不定,他凝目前方,却没听出梆子声的具体位置。

苏鹤亭突然低叫一声:“喂。”

银点纷飞,毫无征兆地向四周散去,苏鹤亭伸手捉了个空。小灯因此由亮转暗,两个人须臾间就被昏暗遮蔽。

“邦、邦、邦!”

梆子声朝他们靠近,苏鹤亭怀里的小灯闪烁,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尽力护住那点光,满耳都是有节奏的梆子声。这梆子声很古怪,入耳后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的,仿佛是在人心头上敲打。

谢枕书情绪稳定,不为梆子声所动,反而是那些散开的银点,竟然开始随着敲梆子的节奏轰乱相撞。

苏鹤亭说:“长官,借你打火机一用。”

谢枕书道:“嗯。”

苏鹤亭两指稍探,便从谢枕书的兜里拿出打火机。只听“咔嚓”一声,打火机的火苗亮起,在风里颤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灭了。

苏鹤亭对银点说:“都醒醒,火要烧屁股了!”

他用打火机在指间打了个转,火苗向下,烧到小灯。小灯登时大亮,轰然燃起蓝色火焰,把周围照得通明。刹那间,银点全都叽喳尖叫起来,不再相互碰撞,也不再听梆子声的指挥,而是一窝蜂地躲去谢枕书身后。

苏鹤亭笑骂道:“你们还挺会躲。”

就在此刻,附近陡然亮起两盏大红灯笼。这灯笼骨架奇特,蒙着层纱,在梆子声里静静悬立,丝毫不被狂风所影响。

苏鹤亭没见过这仗势,也搞不清灯笼的样式有什么特别,但此刻形势古怪,对方肯定来者不善。他把打火机塞回谢枕书的兜里,说:“小心,赫菲斯托斯要耍花招了。”

谢枕书道:“眼熟。”

苏鹤亭说:“什么眼熟?”

谢枕书眼眸微转,看向大红灯笼的后方,道:“这两盏灯笼是用来压阵迎神的。”

他曾经在天赐神书里见过,这种两头翘角,四脚平压,一左一右的大红灯笼都是天赐教早期的迎神仪式道具。传闻在南线联盟的内陆地区,还沉睡着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神明。

苏鹤亭思绪急转,说:“南线的神都是机械造物,来的难道是烛——”

话至此时,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把两侧建筑上的招牌刮得粉碎。那梆子声急促起来,“邦邦邦”的震耳欲聋。

谢枕书知道苏鹤亭想说烛阴,就连他也认为来的是烛阴,因为迄今为止,南线从书中走出来的神明只有山之神烛阴。但风太大了,他们两人一时间对不上话,只听周围杂物翻倒,全被吹向墙壁。

“宵禁——”

一个尖细的电子音打破黑暗,接着“嗒嗒嗒”几声响,从两盏大红灯笼深处驰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

苏鹤亭一边挡风,一边看过去:“有匹马!”

那流光移速极快,就在苏鹤亭一句话的时间里奔至而来。谢枕书这才看清,这流光是匹马,还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一匹高约三米的马。只见它通体白色,毛鬣赤红,驰骋间的背肌线条异常流畅。又见它双目金黄,亮若明灯,在奔跑时神骏非凡。

“诸位听我说,”骏马背上坐着个歪歪扭扭的机械太监,正在费力地扶着自己的烟墩帽,尖声大叫,“我说,过——”

这一声“过”刺痛人的耳膜,在黑暗中荡开,像戴着扩音器一般,不断回响。

“过。

“过——”

待这“过”声响彻全区,机械太监也扶好了自己的烟墩帽1。它双手抬起,再缓缓平端于胸前,昂首前视,摆出个要迎接皇帝上朝的架势。它清一清嗓,吐字清晰:“神魔通行,凡人让道!”

苏鹤亭说:“什么玩意?”

大红灯笼“唰唰”地亮起两排,照亮前方。那里有个极大的庙,金顶翠瓦,气势辉煌,犹如一根金锥钉在成群的现代大厦里。因为庙门大开,两人能看见庙中的佛像。那佛像是仿巨佛的样式而造,只不过面容更加阴郁,它手指间拈着一根钢叉,钢叉上则穿着一只钢锻弦月。

苏鹤亭一眼认出那钢锻弦月是在代表阿尔忒弥斯,便说:“赫菲斯托斯,你心眼好小好小,狩猎女神都被你们分尸嚼烂了,你还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折磨它。”

机械太监重重地“哼”一声,挥动衣袖,用破了音的电子嗓道:“大胆,不要打断我!”

苏鹤亭说:“我没打断你,你自己要停下来的。”

机械太监道:“我说——”

苏鹤亭说:“我知道,过过过。”

机械太监被他一插话,嗓子眼卡火,在马背上气得七窍生烟。它扯歪了烟墩帽,正要怒骂苏鹤亭,却看到自己身上披着的菊花盖面2泛着幽幽绿光,赶忙举袖大喊:“宵禁时刻不许出行,宵禁时刻不许喧哗,宵禁时刻不许挡路!”

这三句宵禁喊完,机械太监的菊花盖面已然绿透了。苏鹤亭正想再刺激刺激它,头顶却下起雨来。这雨起初细如牛毛,不消片刻,骤转成瓢泼大雨,把两个人淋了个猝不及防。

苏鹤亭罩住小灯,对机械太监说:“喂,你搞什么名堂?”

两旁的大红灯笼越发地亮了,机械太监不和苏鹤亭讲话,驱马让出道路。

谢枕书仰头,任由雨珠打在他脸上,目光只盯着庙中佛像。

苏鹤亭问:“你看出什么啦?”

谢枕书道:“它动了。”

苏鹤亭说:“是手动了,还是脚动了?”

谢枕书抬手,指向佛像的头部,道:“是头动了。”

苏鹤亭一愣,再看那庙中佛像,它的面部朝向果真变了。佛像原先是正面朝着他们的,此刻已经变成侧面对着他们。不仅如此,它本来阴郁的神情也变了,变成一半微笑,一半冷眉的吊诡脸。

“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不再使用战争……”

“刺啦刺啦”的广播声传出来,雨还在下,周围却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味,能够令人陷入平静的沉睡,远处好像有灯光——

“我方与南线联盟即将展开深度合作,关于停滞区,我建议……皆大欢喜……每个人都能安全步入新时代……是的,我确定不会再有死亡……”

广场上亮着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有专家正在畅谈南北联盟的未来,而雨在伞面上敲打出杂音。

伞?

哪里来的伞?

谢枕书垂下眸,发现自己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里除了伞,还提着一只黑色皮箱。他似乎刚打了个盹儿,记不太清事情,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长椅附近站着许多人,都在等车,其中有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也打着伞,对谢枕书说:“末班车还有半个小时才来,长官,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谢枕书抬手,轻捏着眉心。半晌,答道:“我不喝。”

他不喜欢喝咖啡,他喜欢——

他喜欢什么来着?

男人窘迫地挠头,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您还在等人。”

谢枕书撩起眼皮,重复道:“我在等人?”

男人说:“您每天都在等他呀。”

谢枕书没回答,过一会儿,他才道:“嗯。”

他确实每天都在等人。

雨让地面很潮湿,来来往往的行人裤腿都脏了,水洼里全是大小不一的涟漪。

谢枕书看向车站旁的玻璃,上面有他的倒影,西装革履。他神情冷淡,却打着一把蓝底白花的伞。

男人看谢枕书在端详雨伞,便笑说:“您很喜欢您爱人送的这把伞呢。”

谢枕书道:“我什么?”

男人答:“您爱人,我方便这么称呼吗?上次他来咱们队里……”

谢枕书咬了下舌尖,“您爱人”这三个字在他心口滚了一圈又一圈,烫得他喉结微微滑动,感觉有点渴。

他结婚了。

谢枕书转过手,果然看见自己指间套着枚戒指,上面嵌着几只极小的黑色晶体,组成一个简易的猫形。

男人絮说起工作上的事情,谢枕书偶尔会“嗯”一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戒指。

伞很可爱,戒指也很可爱,由此可见,他的结婚对象是个无敌可爱的人。

男人正说到训练场基建,谢枕书突然问:“我结婚多久了?”

男人说:“我记得应该是两年吧。”

谢枕书道:“嗯。”

男人向另一头张望,说:“车来了。”

公交车到站,大家有序上车。谢枕书起身,在伞下等了一会儿。车上没有司机,路人都已坐定,男人看了几次表,说:“要到点了,长官,您爱人说不定先到家了。他上回不是说吗?要是没等到……”

公交车鸣了两次笛,催促还没有上车的人抓紧时间。谢枕书站到队伍最后,后面突然飞奔来一个人。

“喂!”有人喊长官。

谢枕书闻声转身,见对方异常灵敏,直接翻过长椅,踩着点撞进自己怀里。他索性单手捞住人,两步跨上公交车,车门正好“哧——”地关闭。

车上人挤人,谢枕书一手握住吊把,看怀里的人冒出脑袋。

苏鹤亭淋了雨,头发湿漉漉的。他拉高外套拉链,却不抓吊把,而是抓着谢枕书,说:“好险好险,差点把你跟丢,怎么这里也在下雨,搞得我衣服都湿透了。”

谢枕书看着他不做声。

苏鹤亭觉察到长官的注视,便拉着谢枕书的西装外套,仰身凑近些,跟他四目相对,说:“能听见我说话吗?长官,你还好吧?刚刚的佛像——”

车摇起的人浪把两个人挤歪,谢枕书稳住身形,没太听清苏鹤亭的话,便垂下头,反问:“什么佛像?”

苏鹤亭说:“刚才太监引出来的那尊佛像。”

谢枕书道:“太监?”

苏鹤亭为长官眼神里的困惑怔神,他喃喃:“喂喂……你不会吧……”

这时有人经过,把他们推向一侧。谢枕书再次抬臂,捞过苏鹤亭,不让别人碰到。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以为苏鹤亭信佛。

苏鹤亭跟谢枕书对视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微变,收起适才的客气,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坏意。他唇角微勾,说:“我明白了,你……嗯,我们这是去哪儿?”

谢枕书自然而然地答道:“回家。”

苏鹤亭说:“哦,我们都有家啦,不错不错,你住在我隔壁吗?”

车正好停下,有人下车。谢枕书松开吊把,把手掌盖到苏鹤亭的脑门上。

苏鹤亭纳闷地说:“你干吗?”

谢枕书道:“测体温。”

苏鹤亭说:“嗯?”

谢枕书盯着他,淡淡道:“看你忘记,我不住你隔壁,我跟你住在一起。”

苏鹤亭一口气没接上,埋头一阵咳。好在他反应极快,说:“还有这种好事情?咳、咳!我是你什么人啊?”

谢枕书道:“终身伴侣。”

苏鹤亭咳完再抬头,脸上有潮红,却不知道是咳的还是闷的,总之那张好看的脸上神采飞扬,像是遇见好玩的事情了。他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是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在这里等我一起回家吗?”

谢枕书道:“嗯,每天。”

他有问有答的样子逗笑了苏鹤亭,车又发动着,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他们明明不用再挤,谢枕书圈着苏鹤亭的手臂却没有挪动分毫。

到站的时候天早黑了,苏鹤亭跳下车,用手挡着雨。谢枕书一手提箱,一手撑伞,把他罩住。两个人并肩走一阵,苏鹤亭看前面的路灯一直延续到深处,说:“长官,事先申明,我不会做饭,我只会煮泡面。”

伞很小,谢枕书提箱子的那只胳膊淋在雨里。他道:“我知道。”

苏鹤亭说:“要不要我煮泡面给你吃?味道很不错哦。”

谢枕书道:“要。”

苏鹤亭突然伸手,把伞打正,说:“饭要一起吃,雨也要一起淋,不然怎么做伴侣呢?”

他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又煞有其事地接了一句:“我应该在婚前说过吧?记不清了。啊,我们家好远,改天买辆代步的车,我车技很好的……”

他省略自己开吐人的经历,越讲越神气。过了一会儿,他问:“干吗不理我?”

谢枕书道:“在想事情。”

苏鹤亭好奇:“想什么?”

伞柄咯在掌心,雨似乎变小了。须臾后,长官轻呼一气,投降似的,道:“想怎么牵你。”

他下车后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真奇怪,他们都结婚了,应该牵过无数次手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得一直牵着苏鹤亭才行。

苏鹤亭说:“很好办嘛。”

他拉过伞,跟谢枕书手指交握。雨漏了进来,他毫不在乎。等两个人走到家门口,伞早已形同虚设,两个人都湿透了。

家位于别墅区,是个位置极佳的独栋,外绕铁栏,上面攀生着许多玫瑰,长得相当繁茂,形成漂亮的矮花墙。苏鹤亭望进院里,里面是个打理细致的小花园,前排有的郁金香,颜色不一。

谢枕书推开铁栏门,带着苏鹤亭入内。他们经过小花园,进到家中,玄关处整齐摆放着两个人的拖鞋。长官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坐下来换鞋的苏鹤亭擦头,苏鹤亭似是一愣,待在那毛巾下,半天也不动。

家里很安静,只有外间的雨声。谢枕书擦了片刻,道:“你上楼,我烧水。”

苏鹤亭说:“这个家和……一样呢。”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又隔着毛巾,让谢枕书只听到个大概。

长官揉到苏鹤亭脑后,道:“你说老家吗?嗯,和那个房子差不多,花园要小一点,我们两个人好打理。”

苏鹤亭垂着手,静坐须臾,说:“你想了好多。”

谢枕书语气不变,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嗯。”

苏鹤亭突然举起手来,怪叫道:“我是蒙面大盗,你已经被我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说罢,他抱住谢枕书的腰,把脸全都埋进谢枕书怀里,一顿猛蹭。那擦头的毛巾滑下去,挂在他肩头。谢枕书脱了外套,领带被猫供得歪斜,衬衫没湿的地方也湿了。

苏鹤亭说:“喂。”

谢枕书一直看着他的发顶,听他叫自己,便“嗯”一下,低声道:“干吗?我就擒了。”

苏鹤亭抬起眸子,鼻尖和下巴还埋在长官怀里,只用那双乌溜溜眼盯着谢枕书。家里没有开灯,雨在窗玻璃上晕出一汪汪的水纹,谢枕书的身形几乎能把他完全罩住,他藏在昏暗里,眼神出奇的天真。

谢枕书上车前不懂自己为什么口渴,但这一刻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乱想。他拉住毛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这是苏鹤亭啊。

长官指尖碰到他的发尾,又软又翘,还带着湿意。

苏鹤亭偏要在此刻说:“你会跟我睡在一个房间里吗?”

他随心所欲,又坏得可以,鼻尖顶到谢枕书的衬衫扣,轻洒着微热的鼻息,好像一只屡教屡犯的猫,总忍不住勾抓谢枕书领带的欲望。

苏鹤亭见谢枕书不回答,便说:“等等,我不会还在睡沙发吧——”

谢枕书决定做点什么,他松开毛巾,一把扣住苏鹤亭的后脑勺,吻住猫。现在那又软又翘的发尾都在他掌间,他五指微张,用力地揉乱它们。

雨淅淅沥沥,苏鹤亭的湿发碰到眼睛,让他微微眯起眼,在亲吻里断续地喘息,他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到了地板上。

嘭——

谢枕书的手碰倒花瓶,玫瑰泼到地板上,淌出透明的水。水流进苏鹤亭的后领,刺得他抽气,拽着长官的领带,仰头求饶:“嘶,好凉,不是,好痛,干吗咬我,谢枕书。”

谢枕书拨开花瓶,挡住所有的光亮。他比曾经成熟太多,懂得循序渐进,先吻过苏鹤亭的眼角,再用指节顶高苏鹤亭的下巴,沿着那光洁的弧度游巡,好像在做一场危险的朝拜。

苏鹤亭的外套拉链半敞,t恤快卷起来了,他连忙喊停:“睡一起,我知道我们是睡一起的!谢枕书,别咬啦!”

谢枕书撑着身体,被他手脚并用地抱住。

房间里有股玫瑰香,苏鹤亭咬咬牙,夹住长官的脸,问:“干吗一直咬我?你每次,每次都这样啊?”

谢枕书“嗯”一下,擒住苏鹤亭的后腰,把人从地上带起来。苏鹤亭顿时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因为里面的t恤松垮,谢枕书能清楚地看到猫脖颈上面的咬痕。

苏鹤亭单手捂脖颈,脸上的潮红都漫到了耳根。他神色几变,小声控诉:“可恶,你以前……你,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脸都不红了。”

谢枕书也不知道,偶尔,他靠近苏鹤亭会失控。他是想亲吻的,可总有狂肆心理在作祟,一旦吻到苏鹤亭,欲望就会无限扩大,变得没轻没重起来。

他结婚了也这样吗?

谢枕书倒了杯冷水,又往里面添了几块冰。他晃了下杯子,犹豫一秒,在喝前说:“……对不起。”

苏鹤亭道:“我不接受!”

谢枕书说:“嗯?”

苏鹤亭摁住杯口,凑近了,飞快地说:“你再亲一次,不许咬我,我倒数。”

谢枕书顿了顿,把苏鹤亭放到桌上。他撑在桌沿,盯着苏鹤亭,认真道:“就亲一下?”

苏鹤亭双指搭出个“x”,说:“首先,不许咬我。”

谢枕书道:“嗯,可以。”

苏鹤亭说:“其次,不许……算了,我还没想好,你先亲吧。”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谢枕书凑首,先亲了苏鹤亭的鼻尖。亲这里和亲眼角一样,都带着温柔和亲昵。接着,他吻上苏鹤亭,只是一下。

昏暗里,他问:“这样?”

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鼻息可闻。

苏鹤亭说:“下次要记得哦。”

谢枕书想答应,可他顿了顿,道:“……我不能保证。”

他静静端详苏鹤亭,苏鹤亭哪里都可爱,他确实不能保证,或许他也不想保证。他希望能跟苏鹤亭更近一点,不论是亲吻还是什么。

半晌后,谢枕书道:“我记不得我怎么求的婚,也不记得我们怎么结的婚。抱歉,这很奇怪……亲吻的时候我也很想你。”

他对这个家的一切都很熟悉,从进门开始,所有动作仿佛已经在脑袋里预习过无数遍,闭着眼都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可是胸口总是有一点空,似乎只有拉着苏鹤亭才能填满。

苏鹤亭偏头,亲了谢枕书。这次的吻和刚才很不同,是青涩且笨拙的,仿佛千言万语都化在其中。雨还在下,那玫瑰香使人沉醉,那一瞬间,谢枕书被抱住了。

“……神魔……通行……”

雨声里,有电子音的颂唱,这声音逐渐盖过雨声,清晰地响在谢枕书耳边。

“……凡人……让道……”

豆大的雨敲在脸上,家化作泡影,只有苏鹤亭还抱着长官。不过他已经拿出了打火机,借着小灯的蓝色火焰,挥散涌来的黑暗。

“邦、邦、邦!”

苏鹤亭说:“敲敲敲,吵死了!”

他猛挥手臂,蓝色火焰沿着两个人周身绕了一圈,轰然大盛。谢枕书睁眼,透过纷飞的银点,看见已经近到咫尺的佛像。

佛像哪里是手持钢叉,它分明是一手抱琴,一手持笛,脸上的吊诡神情不见,只剩嬉笑。梆子声也变作铮铮琴音,配合着一股不可追溯的香味,使佛像在雨里竟有变幻舞动之态。

苏鹤亭说:“谢枕书,醒醒!”

佛像已经褪去黑色,浑身渐变。它凌空踏足,弹起琴来。琴音扰乱连接,让谢枕书眼前的世界三轮交替,一会儿是14区,一会儿是梦幻乡,一会儿又是真实世界。

谢枕书眼眸中骤然怒起,耳边的十字星微旋,黑色菱形碎片顿时如浪潮般涌现。

被骗了!

黑色巨影单手持刀,猛挥向佛像。

“呼——”

雨珠迸溅,佛像的幻影倏地被砍掉半身。它上身斜滑,掉落在地上,惊起狂风。

机械太监嘴巴“咔嗒咔嗒”地咂动,又是激动又是嫉妒,电子音尖了几倍:“好东西,好东西,他身上果然戴着好东西!”

佛像残了一半,在雨里“刺啦”冒着电光。阴影中扑出个颤巍巍的矮子,在佛像面前哇哇大叫,顾不得背上背着的大包裹,挥着两只一大一小的手臂,要给佛像再造出一个临时身体。

苏鹤亭捡起石子,丢中矮子的后脑勺,说:“傲因!”

傲因扭过脑袋,手上的动作不停。它比现实里的那些傲因更加瘦小单薄,许是还没有拼好,脑袋歪斜不说,脚也一长一短。它眼看那蓝色火焰要烧到自己,随即大叫一声,把佛像的关键零件一股脑塞进麻袋里,“哐当哐当”地跑了。

机械太监厉声说:“大胆!那是乾达婆3的芯片!未经允许不得乱碰!”

傲因都火烧屁股了,哪管龟毛太监说什么,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机械太监见大势已去,便奔马想跑。可是没跑出几步,就被黑色巨影拎住后领,重重砸在地上。它脆得要命,也没什么防御机制,被砸了一下就头断身坏,零件弹落满地。

那两盏大红灯笼登时熄灭,庙也立刻消失。周围一片断壁残垣,不过喜得是有几个广告灯牌还亮着,倒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苏鹤亭踌躇一下,戳了戳谢枕书的背,冒出头,小声问:“你还好吧?哎呀,被骗是常有的事啦,不要气馁。这个佛像多半是赫菲斯托斯从傲因芯片里复刻过来的,我听太监喊它什么婆婆……干吗!”

谢枕书握紧苏鹤亭的手腕,转过眸,眼神紧逼,道:“你刚才也在,是不是?”

苏鹤亭立刻说:“我不在,不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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